此处潇潇雨

楚萧因为挣扎那伤口处又是渗出了血迹来，她与程斯意被重重地扔进了营帐里，营帐中一人负手而立，旁边以为副将似乎正在禀告着什么。

楚萧就这样被大力仍在地上，后背狠狠撞到了一边的桌角，程斯意抬起惊慌的眸子看着四周然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完全成了一副保护自己的模样。

“大将军，陛下传令说，既然渝国想要求和，那么我们是乐于接受的，只看那渝皇能给出怎样的条件，另有二十万大军已先后奔赴无川，全由大将军你来调令。”副将斜着眼盯着营帐中落魄的两个女子，再正眼看着面前的将军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不禁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那一双美眸就这样看着顾澄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着，他面无表情，许久未见那脸似乎比曾经相遇时还要苍白了些，不知为什么，楚萧在这时候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剑，抬脸看向他，然后慢慢弯起了嘴角，就在那一瞬间，她的面前好像又是当初那个善解人意的当归。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顾澄走进楚萧，二人只有半步距离时，顾澄突然抬手摸向楚萧额间的碎发，只是那沾满鲜血的手却格外刺目，很快顾澄轻轻勾起唇，声音冰凉一片：“楚萧，你兴许不知道吧，你们将军府灭门我一早就知晓了，知晓了季陵祯的图谋不轨，知晓了季陵川云对你们楚家的猜忌，知晓你与季陵澜白是同母异父......甚至我还知晓今日无川城必破无疑。”

顾澄就这样轻轻浅浅地说着，每一句听起来是那么冷冰冰，可却一下又一下拧断楚萧心间里最紧张僵硬的那几根弦。

“大将军，这就是渝国军营中的首领，还有一个林越岑现在在战俘营里，不过他现在如同一个残废。”

背对着他们的顾焕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转过身向楚萧看去，楚萧与他四目相对，最后顾焕的眼神在楚萧那右肩渗出血的伤口处轻巧掠过复而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案桌上，淡淡端起案桌上的茶盏喝了起来。

楚萧见到了顾焕眼中深深的恨意和不屑，咬了咬牙道：“你杀了洛川！”

顾焕听着楚萧的话慢慢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突然弯了弯嘴角无声地笑了：“他杀了我大嫂，我让他死无全尸已是善良了。”顾焕说着便放下翘起的腿，慢慢地走向楚萧身侧，淡淡道：“对了，楚萧，你杀了我大哥我应该怎么对你呢？是让你永永远远消失在这个世间还是让你活在这个世上受尽千般万般折磨呢？”

顾焕说着便半弯下腰捏紧楚萧的下颌，眸中带着一种肃杀的审视，楚萧只瞪大着眸子就这样定定地盯着顾焕，头僵硬地抬着，而后顾焕像是不屑一般就这样大力扯开了自己的手，轻声道：“你们引以为傲的楚家军不肯投降，那我就要将他们全部坑杀了，不知道二位首领意下如何呢？”顾焕说着便抬起脚将楚萧狠狠踹在了一边。

“你知不知道，大哥从小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大嫂那样一个善良的人就这样折在你们手里，你们还真是该死！”顾焕说着便再次扭过头看向跌倒在地的楚萧，那右肩处渗出了更多的血，脸狠狠摩擦在地上，硬生生磨出了伤口。

楚萧感受这撕裂般的疼痛，紧紧地咬着牙，根本顾及不得再次抬起头来，那被顾焕踹着的肩膀愈加疼痛了，根本起不来，楚萧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啊！”正当楚萧想要在地上躺着，冷静一会时，突然听见程斯意的惊叫，只见程斯意猛然冲到顾焕面前，然后紧紧揪住顾焕的衣领，满脸的尘灰带着太多的扭曲，大叫：“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无川城，放过无川城，求求你。”程斯意说着便像是被抽走全身的力气一般跌倒在地，手里慢慢滑过顾焕的衣摆，仍是紧紧地揪着，脸上却还在叫着：“放过我，放过我，崔暧还在等我，他还在等我。”

楚萧挣扎着半坐了起来，看着程斯意这癫狂的模样，顿时有了几分心痛，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右肩，凝着双眉。

顾焕慢慢将身子向前倾，居高临下看着程斯意，看着程斯意眼底里是望不尽的迷茫，顾焕一句话没有说抬起脚向营帐外走去，走到楚萧身边时，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楚萧然后大力挥开营帐，利落地走了出去。

楚萧看着程斯意这抓狂失落大叫的模样，赶紧忍着痛向她移了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柔声安慰着。

顾焕走出来便见有个副将走了上来，附在耳边轻声道：“大将军，那个渝皇的和谈使者带着和谈书来了。”

“还有，他们的太子殿下也来了。”

顾焕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带我去见他们。”

主营帐里，顾焕坐在正高坐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着皂布在擦着自己的佩剑，目不斜视，右下侧的季陵澜白眉头紧锁，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将皇城内安置了下来，无川竟会出了这样的事，原本想着皇城安定下来就去支援无川，没想到就在那一夜这两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就这样发生了，这让他与父皇措手不及。

原来渝国到底还是有了这一难，怎么都避不开，只是现在不知道零国到底有什么样的要求，又向从他们渝国手里拿走多少城池，只是他在来之前便已听闻北蛮子又集合了二十万大军压在渝国无川边境上，这无形就是在给他们压力，哪怕他们真是开出什么天价要求来，想来也不会容许他们渝国说一个不字吧。

季陵澜白想到这便伸手抚向自己的额前，这笔和谈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买卖，正当季陵澜白在思虑时，顾焕缓缓地开口。

“太子殿下，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弄明白现在渝国的形势了吧，多余的话我也不必多说。”顾焕说着便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比出一个“十”字。

季陵澜白一看便心头一震顿时有些恼怒，紧紧咬着牙，想要出声反驳，只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又不得不把这口气给咽下去。

顾焕看着季陵澜白脸上的表情，慢慢上扬着嘴角：“你知道的，我零国铁骑想来可是动荡山河的，你渝国不过付出区区十座城池就能换的一方安宁，这样的买卖难道还不划算吗？”顾焕说着那另一只手在椅子上轻轻地叩着。

季陵澜白知晓这零国要的十座城绝对是土地极其肥沃富饶的，只是来之前父亲再三吩咐过不管他们有多大的要求都要尽力满足，百姓已经无法遭受内外的打击了，季陵澜白咬了咬牙，稳了稳声音，道：“相同的，既然是为了两国和平那你们是不是应当将战争中的战俘全部放了，他们都是我们渝国的将士，如若此我们定会将十座城池奉上。”那“十座城池”被季陵澜白咬的极重，似乎每一次与顾焕对上，他都处于劣势完全没了一点太子威仪，季陵澜白想到此便暗自将手攥成了拳头。

顾焕的手仍在轻轻地叩着，听着季陵澜白这话只偏着头笑着，没有答话，晾了季陵澜白一会儿才道：“战俘可以放。”

季陵澜白这时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这时候崔暧突然挥开营帐闯了进来，脸上焦急万分。

“斯意呢？斯意在哪？”

“出去！”季陵澜白看着崔暧这没规矩的样子突然就拍案站起来拉着崔暧就推他出营帐：“崔暧，你脑子给本宫放清醒点！”

教训完后季陵澜白便再次走了进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看着表情不变的顾焕，朗声道：“那不知萧萧现在在何处，既然和谈了，我也好将她带回去。”季陵澜白心里还是担心自己的妹妹的。

“楚萧啊，其实啊，很多都在我的算计之中。”顾澄接着道，只是这句话说完他却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十分灿烂，只是看在楚萧眼里却十分寒心。

楚萧那沾满鲜血的手却陡然间握紧，然后垂了垂眸子，脸上依然摆着那清浅的笑意，轻轻道：“你既然这么会算计，那你是不是也将你自己给算计进去了？承认吧，顾澄你到底是心悦我的，你定是心悦我的。”

程斯意就这样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一直在自言自语着，好似整个人都变得痴傻了起来，楚萧看着一直坚强的程斯意成了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再次爬到程斯意面前，轻轻道：“斯意，斯意，答应我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崔暧还在古洛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崔暧都会在古洛等你的啊。”楚萧说着便伸出颤抖的手抚上程斯意的脸。

程斯意还在低语着完了完了，楚萧见她这副失了心智的样子，只得拼命地挤着眉头，想要眼泪慢一些落下来，正当楚萧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又冲进来五六个士兵，二话不说就将她和程斯意拖了出去。

楚萧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那头像是孩子们儿时最喜欢的拨浪鼓摇个不停，嘴里一直叫着：“不要，不要。”

楚萧脸上北蛮子的血就这样滴落了下来，那握着无名剑的双手已是一片血红，那一束黑色的劲装就在这个时候被划的到处都是刀子口，整个人活脱脱就刚才地狱中走出来一般，楚萧就这样站定着，能感受到那腿上伤口的血在一点一点流失。

“方才裴姑娘被洛川射中，你来见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杀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是爱护这个妻子的呢？所以你的成亲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一个借口对吧。”楚萧这时候完全在拼命忍住内心中的冲动，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顾侯爷就是喜欢上我了，不是吗？你堂堂顾侯爷就是不敢承认啊！”楚萧说着便是放声大笑，笑着笑着那眼中的泪便落了下来，哪怕是连一点的痕迹都不愿放过，拼命在寻找他爱她的蛛丝马迹。

顾澄看着楚萧怀中暗藏的一把匕首，斜眼看了一眼担惊受怕的楚萧，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尽管被血腥烟尘所铺满可还是难抵那一丝丝的纯净，疼痛的瞬间脑子里回想着那个道士的话，罢了罢了，将死之人了，有些事又何必将他理明白呢，不如就让他当坏人，一直做下去吧。

不远处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楚萧仿佛活在梦中。

那一声叫身在零国战俘营的楚萧头痛欲裂，想要回到过去，哪里又能回到过去呢？

那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疼痛中，这似乎就在提醒着她无川城破了，楚萧那双手攥紧，斜眼看着一旁瑟瑟发抖衣裳破败了程斯意，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能做什么，风雅像是害怕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直守在她的身旁紧紧拉住她的胳膊，风雅啊，到底是怕她会自杀吧。

很快便浑身感到寒冷，顾澄浑身抽搐了起来，瞬间跌坐在地上，那刺骨的寒意，楚萧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便知晓了顾澄的寒症是又犯了，便立刻弯下身子将顾澄揽在怀里，声音慌张惊颤：“顾澄，顾澄，你......你怎么了？我要怎样才能救你！”

顾澄费力地抬起头看着楚萧脸上的惊慌失措，那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十分隐忍，很快便有冰霜在手臂上浮现，慢慢侵蚀上半身。

“还有......那个洛川已经照着将军吩咐割了头颅悬挂在无川城头了。”

顾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楚萧在得知洛川被......那一双眸子陡然挣得老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泥土里。

楚萧挨在顾澄的身边也是感受到阵阵的寒意，此时她心急如焚，只是这时候顾澄却突然抽出她腰间的匕首，这把尺寸短小却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一瞬间就这样狠狠扎进顾澄的心口处。

“阿澄！”楚萧双眸瞪大，下意思伸手握住顾澄握匕首的手想要阻止他，只听顾澄那虚弱无力的声音：“萧萧，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顾澄说罢嘴角便再次扬起奸计得逞的淡淡笑容。

“楚萧，你这就是痴心妄想，你一个渝国人，现在你家破人亡，苟且偷生，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堂堂零国侯爷会对你有几分顾盼呢？你不要再骗你自己了。”顾澄张口还要继续说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心口又是一阵冷意，似乎是寒症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