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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来了个美人儿

第432章 陆心水番23

有雨水打下来,飞溅到她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裳。

谢长绝将伞微微倾斜,自己的后背露在雨中,但他浑然未觉,只静静的等待着陆心水的回话。

陆心水心绪定下来,客气又不显疏离的道,“来见朋友。”

地上升腾起薄薄的白色水雾,沾湿了她的裙角,凉意从下面蔓延上来。

陆心水瞥了眼,神情懊恼的抬起头,然而在看到面前之人是谁时,脸上飞快闪过几丝不自然。

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站定后却退出他的怀抱,彼此间拉开了些许距离。

留仙楼就在旁边几步远的地方,他既然要送,陆心水看着他眼里的坚决,没有拒绝。

谢长绝将她送到门口,轻声道,“到了。”

“谢谢。”陆心水笑的滴水不漏,“那我就先进去了。您去忙您的吧。”

谢长绝点头,但没应话。

陆心水走进酒楼,在上楼梯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门口被风吹起的那抹素灰色的道袍衣角,毫无征兆的落进眼底。

她心神乱了片刻,很快又专注于脚下。

兴许谢长绝出现在这里,只是凑巧吧。

这十多日的时间,足够他冷静,也足够他沉淀那份不该有的情愫。

陆心水收回心思,提步上了楼。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留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下着大雨,也丝毫不影响生意。

门前人来人往,方才美人与道士的短暂插曲,很快过去。

大雨急急的下。

谢长绝立在门下,半撑着伞,他的目光空洞又淡漠,平静的看向正前方。

一个男子撑着棕色的油纸伞,提着衣角,于潇潇雨中,小跑着一路前行。

他的五官出色,是清秀儒雅的类型,但不是陆心水之前喜欢的类型。

卓行一来到檐下,只朝着他扫了眼,便匆匆的理了理衣衫,进入了留仙楼。

谢长绝抿唇抬眸,看着沉沉的天幕,不知在想什么。

卓行一如约来到天字一号厢房里,推开门的时候,却意外看到陆心水已经到了。

他面带歉意,温润的眼睛微微垂下,说道,“抱歉,我来晚了。”

陆心水笑笑,主动说道,“不是你来晚了,而是我来早了。”

她注意到他湿哒哒的裤脚,面上带着几分关切,“外面的雨又下大了?你衣服湿了,碍不碍事?”

卓行一早年没对什么人动心过,在男女一事上,他开窍的慢且迟钝,但也因此单纯干净。

被中意的女子这般关心询问,他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的羞赧,“不碍事,郡主不必挂心。”

陆心水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染上红晕的耳垂,想到来时想好的说辞,目光中带上了些许迟疑。

卓行一并没有发现她的变化,稍微停顿片刻后,又道,“外面的雨比晨起时要大了些。我先去了王府,想着告知郡主,今日天气不便,来日再约,结果却被告知您已经出发,这才连忙跟过来。”

陆心水不以为然的道,“既然已经答应了要见你,便不能轻易毁诺。”

“郡主重情重义。”卓行一称赞道。

他是从心底里对她心生好感的,从远远的见着她的第一面时,就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不同。

那是在大年初二的时候。

他去年秋天便进京赶考,临近年关的时候,科考还未完全结束,便一直住在京城的徽州行府里。

西凉二十多个州府,都在京城设了行府,是专门供本州府的官差来京办事时居住。

等恰好赶上科考时,遇上来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也免费提供各种食宿服务。

卓行一平时喜静,经常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看书温习功课,但过年时候,闭门不出的时间太久。

大年初二那天,他选择出门走走。

其实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要去哪里,他并不清楚,等快走到王府门口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俏丽女子,对方身形瘦削,弱柳扶风之姿,令他印象深刻,不过更让她挪不开视线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哀伤而绝望的气质。

他当即被震撼,情不自禁的看着她,见她越走越远,忙提步跟了上去。

卓行一心中泛起怜惜,尽管这份怜惜,起的莫名其妙。

跟在陆心水身后的时候,他猜出了她的身份。

从王府出来,有这种装束的,除了那位非议颇多的郡主,再无他人。

关于陆心水的过去,他多少知道些。

西凉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知陆家的,就算以前不知,在接连三位皇帝的更迭后,也应该知道。

关于陆家的那些秘辛,当下的包括祖上几辈的,都有人挖出来,在街头巷尾间流传。

讲的最多的是陆廷野。

其次是倜傥多情的陆景丰。

至于陆心水,自然也是有讨论的,但凡每次提起,都夹杂着难以入耳的龌龊言语。

他刚得知她的名字的时候,经常和一些不堪的、肮脏的词语连在一起。

他们骂她是破鞋,骂她不知廉耻,骂她是人人可骑的贱女人……

当时的卓行一便为她感到心疼。

明明走上那条路,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明她也是皇权之下的牺牲者,是个可怜人。

怎么就在旁人的嘴里眼里,成了自甘堕落的存在?

世人对女子的恶意太多太大,同时又对女子的认知里有太多的狭隘。

仿佛在世人的眼里,提到女子,只有一件事至关重要,那就是贞洁。

他们不在乎这个女子的才能,不在乎她有怎样聪明的头脑,不在乎她做出过怎样的贡献。

唯独只惦记一件事,她是否保持着身体上的绝对至纯。

如果没有,那么她的所有,都将被抹杀。

大概是因为早早的就对她心生悲悯,所以在看到她的时候,尤其是那样哀伤的她,他没能忍住。

他一路跟着她,从城内来到结了冰的琉璃湖。

她走下琉璃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湖面很滑,她有好几次险些滑倒。

卓行一就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想,下次再看到她要摔倒的时候,就冲上去护住她。

可她没给他机会。

卓行一心底浮现出些许失落,他悄无声息的远远跟着她,在她停下来的时候,也调整好情绪。

她面前是一处凿开的冰窟。

他看见她蹲下来,对着冰窟发了许久的呆,过于出神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

陆心水没看见,在旁边的他,却看到了。

是位道士。

他穿一身道士服,头发竖起来,因为背对着他,所以卓行一看不见对方面容,却也能感受到其风骨。

就在这时,他险些要叫出声,蹲着的陆心水忽然身体前倾,朝着那凿开的冰窟而去。

竟是想栽进去!

她要寻死!

这个念头猛地从心底冒出来,卓行一吓的打了个哆嗦,腾的站起身。

他离的比较远,四周又都是来捞鱼的百姓,刚张开嘴巴想要呼喊停下,就被迎面的冷风大肆灌入。

所有的声音,都被压回喉中。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从未有过的惶恐和畏惧,在这一刻,紧紧的锁住了他的脖子。

几欲窒息。

卓行一生出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却在下一秒钟,看清了远处的情景,大大的松了口气。

那个道士拦住了她。

她被摔到冰面上,低垂着头,从他这里,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神情不明。

他不知道她和那个道士说了什么,不过能够看的出来,彼此是相熟的,后来他看着他们离开。

卓行一回到行府的时候,脑海中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他对于发生在陆心水身上的事情,听说过,甚至可以说听说过不下百遍。

奇怪的是,每多听一次,那些外人对她的评价,就越不能侵蚀他的内心。

他也因此对她更加好奇,更加迷恋。

直到那日看见她欲轻生的行为,他朦朦胧胧间觉得,自己距离她那颗柔软的心,似乎越来越近。

卓行一在大年初六之前,又去王府附近走动了好几回,但再没碰到过陆心水。

他担心她一次求死不成,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私下里跟王府的下人交代过一些事情,不过后来听说她确实没有再做什么事,也就渐渐的放下了心来。

等大年初六之后,他没什么时间再关注她。

临近殿试,他必须全力以赴,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想要更进一步的靠近她,就要出色到无法比拟。

殿试时陆廷野会出席,若能得到他的青眼,兴许会有机会,到陆府上去。

那样就有更大的机率,可以遇见她。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一举考中探花。

并非实力不允许考上状元,而是他知道,成为状元,很多时候自己的婚事,便成了身不由己。

他存了私心,为了她。

陆廷野邀请他和几位新晋的同僚,一起到府上做客的头天晚上,他特意去置办了一身新衣。

他见她那日,她便穿着藏蓝色的衣服,所以鬼使神差的,也去置办了一件同样颜色的。

这点小心思,除了他,并无人知晓,可这也足够让他感到激动。

在王府里面,面对着陆廷野的提问与试探,他并没有像在大殿内一样,收敛锋芒。

但凡点到让他发表见解时,他都直言不讳,期间频频收到另两位同僚的侧目。

卓行一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甚至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唯一让他猜不透的,是陆廷野那双浓沉平静的眼睛。

他就那么静静的盯着他,像是能够将他整个人看穿。

卓行一并不害怕,尤其是在他猜出陆廷野的意图,是为她寻找夫婿时,就更不可能谦让。

他毫不避讳显露自己的才能,更不隐藏自己的野心。

因为清楚陆廷野是什么人,所以他大胆猜测,他想要给陆心水找的男人,绝不只是个会读书的呆子。

终于,他猜对了,也赌对了。

他有了和陆心水接触的机会。

这十多天来,和陆心水的接触,就像是做梦一样,他感到幸福又不真实。

陆心水和外面流言蜚语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是个有思想的女子,她的力量与光辉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

期间有多次,他都想告诉对方,自己看到过她意图轻生的事情,但对上她眼里的光,什么都没说。

既然她已经走了出来,他便没有必要再去追问。

他们的相处很愉悦,他对她的爱意,也没有因为更加亲昵的关系,而渐渐消失。

相反,不减反增。

今天的天气不大好,来的路上,他在大雨中,忽然生出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要在今天对她表明心迹。

谢长绝静静的看着她,道,“郡主,好久不见。”

陆心水莞尔,“好久不见。”

即便修炼二十多年的道心,也未能克制住他的痴念与贪婪。

而此刻他想要见的人儿,就站在咫尺对面。

谢长绝眼眸暗了下来,他知道那人的家世,才能,性情和品行,更知道他其实是更适合陆心水的。

大雨下的更急,豆大紧密的雨珠,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他身上的气息依然是清冷孤绝的,像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修道中人一样,悲天悯人却又疏离。

然而他又和之前初次相见时不大一样,隐隐约约中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

其实在他发现,她刻意躲着他之后,便有意的打听王府上的动静。

但适合又如何……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陆心水对他并无感觉。

谢长绝想到,自己因为她,辗转几日不能眠,忍不住失笑——

她不动声色的又拉开了些距离。

“郡主今日来此,是作何?”谢长绝垂下眼眸,只当没有注意到她的细小动作。

“好。”

谢长绝点头,让开道路,“那我送你过去。”

他知道陆廷野带了几个青年才俊到府上做客,也猜得出来,陆廷野打的是什么心思。

他从王府的下人嘴里,得知那个叫卓行一的男子,出类拔萃,与陆心水走的很近,而府上似乎默认了他短短几日来的频繁拜访,仿佛有心将他与陆心水撮合到一块去。

陆心水不知这种熟悉感是因何而来,但她对这样的熟悉感,感到害怕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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