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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婚

第15章:婆媳之间

我问能不能明年再交,万一交了又不租了怎么办?我就不相信这么一套破房子还让他尾巴翘上天了。

“那可不行,都是提前交的,问我房子的人多了,你不租我就给别人了。”他有点不耐烦。

“一共多少钱?”

“明白你的意思。”我拿着手机,不经意地拨了一个电话,接着说,“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应该知趣。你放心吧,我莫依依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没有尊严的人。何况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们快结婚了。”

正说着,向丰收从外面进来了,远远看着我说:“什么时候走啊,楼下等你半天了啊。”

我朝他招招手,对她说:“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嫌贵你晚上自己来看表吧。”他说完挂了电话。

我当然不是嫌贵,我压根儿就没想到去复核那些数字。我也想立马儿从钱包里抽出百元大钞,说给你不用找了,若他还黑着脸,我必定再抽出几张砸到他脸上,妈的不就是钱吗?老娘多的是!看他还嚣张不。问题是我没这么多钱,甚至连房租都交不上来。这个月为了给自己多补补,我没少去餐馆喝鸡汤;加上畏寒,又买了一件羽绒服,这样一来就超支了。但房子不续租,万一他租给别人了,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妈的,哪儿来这么多事?

我想着去哪儿找钱,刚一起身,觉得两腿发软,下身坠痛,像是有只手把我往土里拉,我不得不蹲下来缓和一下,再站起来,疼痛依旧,老想上厕所。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凭我的直觉,一定与妇科病有关。

我来不及请假,给余总发了条短信,直奔附近的医院。

坐诊的是个男医生,我进去后觉得不对劲,回头再看了看门上的牌子,没错,是妇科室啊。以前听齐齐说现在很多妇科医生是男的,尤其是接生啊,看宫颈癌的可多了,当时还觉得她有点危言耸听。

不过我此时也顾不上感慨了,一屁股坐下来,看观世音一样看着他说:“我……那个不舒服,疼。”

他看我一眼,拿过一张单子边问边填,“结婚没有?”

“结了。”

“生过孩子没?”

“没有。”

“打过孩子没?”

“……嗯。”

他听完,边戴口罩边起身说:“过来。”

他把我带进了一个检测室,关上门,指着一个高高的床,要我脱裤子。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他说:“干吗啊?”

“你说干什么?取白带,快点!”他有点不耐烦。

我心一横,开始就范。

他拿着根橡胶棒给我做检查,动作有点用力,我疼得受不了,禁不住大喊:“轻点行不行?”

他也不说话,只顾对着电脑看。我扭过头,暗骂:狗日的,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妇科,你这个变态狂!明天你就得个前列腺堵塞外加痔疮晚期!

检查完后他递过来一个管状皿器和一张单子,“送去二楼化验。”说完也不管我正在穿裤子,拉开门先走了。我恨不得一脚把他踩得粉碎。

化验室也是个男的,我差点喷血。什么世道啊?女医生呢?

医生拿着我的化验单,冷冷地看着我,“宫颈糜烂。先打针吧。”

他话语极少,不愿多说一句话。我只好问:“请问什么情况下容易得这病?”

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平时不注意清洁卫生、**、人工流产等等,都容易得。”

“哦。”我应了一声,真想拍桌子说,你是什么态度,你们院长办公室在哪儿,我要投诉你!

医生说完便给我开药。这厮龙飞凤舞地划了整整一页,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去收费窗口划价,居然整了四百多,心里的血顿时汩汩地往外流。我转回去问医生,用商量的口气说:“请问,能不能只开吃的药?”

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望着我,很大声地说:“你是三度糜烂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您了,再见。”我涨红了脸,连忙闪人。什么医生啊,一点都不知道尊重病人。

我提着一大包药去输液室,像药贩子似的。打完针感觉好了许多,只是依旧觉得别扭,我实在难以走出让男人给我做妇检的心理阴影,于是又把那医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通。

有个熟悉的身影从我身旁经过,仔细一看,是冷玲。她来看病吗?怎么是一个人来的呢?我忍着身体的不适,冲她背影喊了声:“嗨,冷玲。”

她显然听见了,停顿了几秒,跟着便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小跑着出了门。我有点尴尬——她还是把我当成仇人,至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走出医院,外面已经是灯火通明了,我把药塞进包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此时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时常有汽车喇叭在车流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这个时间对我来说是最失落的,没有人做热气腾腾的饭等我回家,也没地方可去,只有欣赏别人牵着孩子挽着老公急匆匆地往家赶的温馨画面。

我给向丰收打了个电话,“来陪我逛逛街吧,我闷死了。”

他想都没想就说:“好啊好啊,哪儿见?”

我望了望四周,“五一广场,快点。”

十五分钟后,他穿了套黑色的阿迪达斯运动衫,屁颠屁颠地从马路对面跑过来了。我扔给他一瓶可乐,瞪他一眼说:“真肤浅,喊你出来逛街就乐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他见我端了杯热的珍珠奶茶,不服气地说:“凭什么你喝热的啊?”

“坐月子,不能受凉。”我呼呼地吸着杯子里的黑豆。

“切,奶茶比可乐贵吧?”

这让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个男的出去泡妞,回来的时候买了瓶酒泼在身上,回到家,老婆生气地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他捂着嘴巴支支吾吾地说,泡妞去了。他老婆扳开他的嘴巴一闻,很生气地说,明明去喝酒了,还想骗我。

我提议到旁边的凳子上坐坐,他跑到前面的报厅买了张报纸铺到坐凳上,故意紧张地说:“凳子也凉。”

我扑哧一笑。

向丰收抬头看着天,眯着眼睛说:“最近有没有给你说媒的?”

“有啊,但没对眼的。”我又连吸两颗黑豆。

“为什么不考虑我呢?现成的。”他蹲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还不用花时间了解。”

“你该不是真喜欢上我了吧?”我撇撇嘴。

他点点头,“一个待嫁一个未娶,资源互补啊。”

“我离过婚呢。”旁边有人转过头来看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嗓门过大,忙压低了声音说,“没志气,没追求,典型的饥不择食。我就是出家也不会跟你互补。”

“切,你要么是不自信,”他重新坐到我身边,“要么就是对我没兴趣。”

说完他看着远处,把可乐瓶子捏得哐哐响。

我一抬头,无意间看见了远处一个无痛人流的广告牌,心情突然坏起来,站起身对他说:“对,就是不自信。再见!”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向丰收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嬉笑着说:“开个玩笑发什么火啊?”

“放开!”我心里特别恼火,用力一甩,他吓了一跳。我不理他,径直朝对面走去。

快走到公车站牌时,接到齐齐的电话,她拖着病怏怏的调子问我在哪儿。

“在五一广场卖身呢,没人买正准备打道回府。”

“我没力气和你讲笑话,你在附近的麦当劳餐厅等我吧。”

齐齐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来见我,两只凤爪上的指甲油斑斑驳驳的,一看就是很久没拾掇了。

“你今天太素了。”我指指她脸,随即指指披散在脑后的头发笑道,“像是刚刚被人蹂躏了一般。”

“依依,我要死了。”她垂着头说。

“怎么,吵架了?”我心里掠过一丝欣喜,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我马上把自己骂了个体无完肤。

齐齐摇摇头,“我受不了江昊他妈了。”

我听了不禁在心里好笑,这么快就投降了。这才几天,“团结互助”的口号不喊了,改喊“过不下去了”。

当初齐齐说江昊的父母要从桂林搬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我和静姐就多次提醒过齐齐,一定要看清形势,坚定立场,狠下一条心,千万不能让他们搬过来,不然迟早会闹内战。齐齐当时不以为然,拍着胸脯说她连那多么高端客户都能搞定,两个老人家算什么啊,保准把他们哄得喜笑颜开。之后反过来给我和静姐上课,说女人做了妻子一定要懂得忍让,要甘愿做弱者和奉献者,婆媳关系就是一个互动的过程,你对她好了,她自然就对你好了。

“自从这两个祖宗来了以后,江昊像变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凶我,把我当孙子吼,明显就是有意在他父母面前逞能。那两个老的也真是的,在桂林住得好好的,又有退休金,跑这边来搅和什么?现在我提出分开住,江昊说我不道德,嫌弃两个老人了。还说就他一个儿子啊,要养老啊之类的屁话。”

“这怎么能是屁话,江昊说的没错啊,他当然有义务赡养父母。”

“那也不一定硬要跟我们一起住啊,他们不是有钱吗?再买一套房不行吗?你不知道那个老太太有多烦人,什么都要管。我晚上出去玩吧,她说我不顾家,都结婚了还在外面跑,一点都不检点;我在家上网吧,她又说我是夜猫子,生活习惯不好,对将来生孩子不利;我早上贪睡一会儿,她说我懒,不知道早早起床买菜做饭洗衣服,分担分担家务;我看电视她嫌闹,在书房看书她又说我板着脸是不是对她有意见。哎呀,我简直要疯了!我真搞不懂那个老太太怎么一天到晚都不高兴,跟小孩子似的,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摆出一张苦瓜脸。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搞得我现在话都不敢多说。”齐齐像倒豆子似的,一腔哀怨朝我汹涌而来。

我说:“没这么苛刻吧?兴许是沟通的问题。”

“沟什么通啊?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像是我抢了她儿子似的。话说回来,我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惯了,现在难道还为她老人家改变不成,怎么可能?另外我也算是把江昊看清了,他从来都不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解决问题,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他妈。现在觉得我表姐说得很对,找老公就是八个字: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我一拳挥过去,“呸,亏你说得出来,这话千万别当着江昊说,否则看他不休了你。”

齐齐低垂着头,眼泪还没干,又忍不住笑起来,她使劲甩甩头,冲着天空大喊:“啊——要疯了。”周围的人全奇怪地看着她。

我赶紧低头,“求求你正常点。”

她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说了,去吃饭吧。附近刚开了家湘菜馆,据说不错,走吧。”

向丰收给我发了条短信,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回复说,好得很,别来烦我。他很听话,就真的没再来短信。

还没到餐馆,我首先看见了刘明刚的奥迪。心里暗暗叫苦,没这么巧吧?

“人这么多,要不我们换地方吧。”我停下来,拉拉齐齐说。

“人多一定做得好吃,去吧,等就等呗,反正有时间。”齐齐拉着我,饿狼似的几大步踏了进去。

坐下后我往四周瞥了瞥,还好,没见他人,我心想,最好是别人借了他的车。

齐齐出去接了个电话后,回来黑着一张脸,嘴里嘟嘟嚷嚷地说:“真烦人。”

“又怎么了?”

“老太婆责怪我不回家吃饭应该给她说一声,你说她是不是找碴儿?江昊在不在家她又没告诉我,我难道长了千里眼?他儿子出差这么多天,回家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怪谁啊?”齐齐说着说着,蛮劲儿又上来了,杯子扔得哐当响。

我只得低头喝水,不敢看四周惊讶的目光。

菜还没上完,刘明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也不是因为我们太出众,是我们坐的地方不对——去卫生间的必经之路。他喝得满脸通红,挺着肚子朝我们走过来,脸上是意外的惊喜。齐齐见到他,绷着的脸马上就舒展开来了,“刘总也在啊,真巧啊。”见我没说话,踢我一脚说,“依依你不记得了?刘总。”

“哪个刘总?不记得呢。”我一脸茫然,做出使劲回忆的样子来。

“你记性叫狗吃了啊?我们在静姐那儿见过面的,你忘了?”

我还是一脸茫然。

刘明刚说:“最近在忙什么呢,也不跟哥哥联系。还好吧?”他说话时望了我一眼,意思是在问我。

我没说话,低头喝汤。他和齐齐寒暄了一阵,挥手叫来服务员,“这桌的单记到我那里。”

“那怎么好意思呢?”齐齐的声音柔情似水,似乎他给我俩送了一碗冬虫夏草炖燕窝人参。

刘明刚走后,齐齐敲敲我的碗说:“汤里有金子啊,你低个脑袋?明明见过面的,看你那狗屎记性。”

“忘记了又怎么样啊,又不是陈道明。”我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浅薄,看见一有钱人乐得跟自家男人很有出息似的。”

她冷笑一声,“你多有出息啊。”

我们离开时,他们一桌也刚散场。刘明刚问我们去哪儿,齐齐说没事正无聊着呢。他说那跟我玩儿去,我们去K歌。

齐齐立马儿说:“好啊好啊。”我心里骂她,这不争气的家伙。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还有事。”我说。

齐齐拧了拧我的胳膊,“你发什么神经啊,太不给刘总面子了吧?”说完,不由分说地把我拽上了车。我眼前晃动了一下刘明刚老婆的身影,不知是畏惧还是负罪,暂时统称畏罪吧。

七八个男人,五六辆车,浩浩荡荡地出发。

到了名流,刘明刚给我们一一介绍,某某总、某某主任、某某科长,全是一堆挺着肚子眯着眼睛满身酒气的男人,像一窝多胞胎。我哼哼哈哈了一番,全没记住。齐齐倒是没多久就和他们聊上了,又是敬酒又是跳舞的,早把我晾在一边了。我想她要是来我们酒店做销售,保准连酒店都给卖了。

一个男人在唱《流浪歌》,比伴奏少一拍不说,还走调。走调也就算了,还擅自改歌词,把“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唱成“春天的脚步正在发芽”。那支话筒很可怜,一直对着他那张酒气熏天唾沫横飞的血盆大口,估计一曲唱毕能甩出一盆口水,真让我受不了。

刘明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递给我一杯番茄汁。

我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喝冰的。”

“这段时间我在矿上处理事情,矿里瓦斯爆炸,幸好没死人,今天就是为这事请他们的。”

“你老婆找我了。”我看了他一眼,往一边挪了挪,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的委屈慢慢浮上来,像漂在河面的皮球,摁下这个又冒上那个。

“哦,什么时候的事?”他平静地说,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中。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玩的女人一定不少。

“就几天前。”我说,“所以,以后请你离我远点儿,省得让我身败名裂。”

“你受委屈了,宝贝儿。”他趁着包房昏暗的灯光,还是强行捏了捏我的腿。

齐齐端着酒杯走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亲热?”

刘明刚一脸委屈地说:“我真失败啊,她到现在都没想起我是谁。”

齐齐刚要开口,就被一个人揽去跳舞了。话筒被另一个男人拿过去,他唱的《北国之春》让我想自杀。

刘明刚继续说:“我过几天去深圳,你跟我一起去吧,去散散心。”

“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冷笑着,“从今天起,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关系。”

“我做错什么了?”

“老娘恨不得废了你。”我说完眼泪就出来了,真他妈没用。

他起身拉我去跳舞,我怕拒绝时不够优雅,反倒让人家看出端倪,只得随他走进鬼哭狼嚎的歌声中。

“给我机会,我补偿你。”他伏在我耳边说。

我抬头紧紧地盯着他,半晌才问:“怎么补偿?”

“你说。”他见我开口,不由得微笑。

“给我一万,我要交房租。”说这话时我舞步有点错乱,踩了他的脚。

“能不能不提钱?”

“那提什么,感情啊?”

“提钱就俗了。”他淡淡一笑,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看了看他,微笑着说:“我也没看出你他妈有多高雅。”

从名流出来,见向丰收给我打了五个电话。齐齐见我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胃有点不舒服。

“真受不了这群男人,唱的还是哪个年代的歌啊?一个比一个俗。”

“你不觉得他们很有男人魅力吗?”

“只能远观,不能近瞧,到底隔了时代。”

齐齐摇摇头,继而叹气,“本以为在外面能找点儿快乐的,也难,真是失望。”

“你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精彩了。”

“可是回家我要面对那位老佛爷,她属苦瓜的。”齐齐学着她婆婆眉头紧锁的样子,我俩在惨淡的灯光下却笑不出来。

“你说到底是结婚好还是单身好啊?”齐齐把手****我的衣服口袋里,靠着我说。

“说不好,你现在不想待了我还想进去呢。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学会忍耐,好好珍惜现在的家,至少我很羡慕。明儿接着给我物色男朋友吧,突然想结婚了。”

齐齐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继而又靠到我肩上,“如果我是你,就好好享受现在的单身生活,远离婚姻的琐碎。你不知道那有多烦人,会让人老得很快,我现在后悔结婚了。”

“我俩像不像怨妇啊?”我问。

“不像。”她扑哧一笑,搂住我的腰,“像拉拉。”

“不如去我家坐坐吧,免得我跟她两个人待在家。”齐齐拉着我上了车。

她婆婆回来时我俩正看着电视,见她进来,我起身打了个招呼,她敷衍地点了点头,边换鞋边问齐齐:“昊昊的西服熨了没有?”

齐齐的笑容迅速消失,换了一张驴脸,盯着电视说:“没,明天熨。”

“明天电视比这时候的还好看。”她婆婆嘀咕了一声,也不顾有客人在,直接进了厨房。

也许齐齐觉得婆婆让她很没面子,她冲着厨房的方向大声说:“他自己怎么不熨啊?我又不是他保姆。”

我使劲拉拉她的衣服。

“哎,你怎么不能熨了?他是你老公呢。”她婆婆从厨房冲出来,随即看看我,顿时没了先前的高傲,一脸诚恳地看着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援助和认可,“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我的问题吧?她就是看不惯我在这个家里出现。”

齐齐像屁股底下生了弹簧,忽地弹起来,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转身进了卧室。砰!门重重地关上,屋里霎时安静,连我都快要窒息。

齐齐借了我两千元钱,给钱时她再次问我是不是交房租,我说是。她说你可别背着我找小蜜,不然我得算利息。

“那个……还钱的时候别去我家,我婆婆看见了不好,这是我的私房钱。”她之后又叮嘱我。

昨天我妈给我电话,说周老师最近喉咙不舒服,咽不下东西,估计是嗓子发炎了。另外肩周炎也犯了,要我帮忙买一个按摩仪在家治疗。当初二姨还说那男的有退休工资,现在看来,我妈不仅没用他一分,还倒贴。他每月一千多的退休工资全用在看病上了。

我说:“能不能先缓缓啊,我最近也紧张呢。等我联系一下齐齐,她跟医院都很熟悉,一定能拿到最实惠的价格。”我没好意思告诉她这几月的房租费都是齐齐借我的。

“缓缓可以啊,不过人疼得受不了。”我妈有点不高兴。

“他不是有工资吗?”我轻声说了一句。我想不管怎么样,我妈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她应该不会计较我的这些话。

“那算了吧,我想别的办法,算了。”她大概是太急躁,所以脾气不太好,还没等我说完就挂了。我心里有点委屈,好像被重重地击了一拳。我越来越讨厌这个男人,他的介入让我妈变得没有理智,事事围着他转,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这些情绪我都只能忍着。怎么说呢?离婚以后,我总觉得欠她的,何况我忍了外人那么多气,也不在乎多她这一口。

我给齐齐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帮忙弄一台便宜点的按摩仪,她说当然能弄到,看是谁要。我说我一个亲戚,就当是给我弄吧。

半小时后她给我电话,说联系了一台,新上市的韩国货,最低四千八。我说:“到底是亲爱的,能不能先赊着?”

她说没问题,什么时候有钱了给我吧。

叶强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他过几天要出差,完了递给我一本册子,是总部下发的服务管理细则。

“这段时间你参照一下,针对我们酒店拿个关于服务质量管理的执行方案,我回来后召集大家开个会。”

我翻着手里的册子,心想:这应该是人力资源部做的事儿吧?

叶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下一步酒店决定成立一个质检部门,到时候我想让你牵头去筹备,所以这一块的事情先由你做吧……还有件事,你记一下,海亚集团公司有一个重要的评审会在我们酒店召开,过几天他们会派人来商议会务接待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余总负责这事,你下午与他联系一下,协助他做好各个环节的衔接工作,不要脱节。”

他说完急匆匆地往门外走,风衣差点挂到一旁的盆景上,怎么看他都觉得像畏罪潜逃。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停下来说:“有什么事情就找余总,特殊情况给我打电话。”

这厮真够牛的。海亚集团是市政府与澳大利亚合资的一个上市公司,实力雄厚,在郙城赫赫有名,郙城各个星级酒店为了做他们的生意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别说能赚钱,光是他们那些人在酒店进进出出一下,就得给酒店提升多少档次增添多少光芒,那叫真正的蓬荜生辉,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我们酒店为了能长期生辉,可谓抛头颅洒热血,使出浑身解数,利用集团公司与省政府的特殊交情,由省政府出面,将酒店作为市政府的定点接待单位。在众酒店仰慕的欷歔声里,我们承接了海亚集团所有的会务接待。因此,集团公司领导每次下来检查工作,一定不忘强调:海亚集团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VIP中的VIP,不能有任何疏忽和差错,一旦遭到投诉,总经理年终考核一票否决。

以前吴总在这儿的时候,凡是涉及海亚集团的接待,一定亲自把关,接待流程看无数遍,各部门的协调会开无数次,并全程监督,可叶强居然敢出差,还不让随便打他电话。这可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次接待啊,我有点怀疑他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

我想,他还真是信任我,也不怕姑奶奶出点差错记到他账上。

我在台历上用红笔将海亚集团开评审会的时间做了一个标记,然后准备联系余总。刚拿起电话,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才想起她昨晚说今天要带他来检查的,要我提前给她联系熟悉一点的医生。

她说:“我已经到市中心医院了,我找哪个医生?”

我说:“我昨天问了医院的朋友,她说做检查都是仪器,有没有熟人无所谓。你先带他去检查吧,有问题我再去找熟人。”

“你不来了?”她打断我的话。

“我这时忙,来不了。”

那头没声音了——她挂了。

余总打来电话,要我10:40在海亚集团门口碰头,跟他去讨论接待方案。

我看了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赶紧动身。

路上堵车,我迟到了五分钟,余总皱着眉头坐在大厅里。进电梯时,电话又响了,是我妈打来的,她很焦急地说:“检查了,医生说是慢性支气管炎,如果不赶紧治好,严重了就会呼吸道衰竭并引发肺癌。”

“那就赶紧治。开药了没有?”

“开了,带检查一共一千多元,我带的钱不够,你能不能给我送点钱过来?”

“都是些什么药啊,这么贵!要不我让齐齐帮你买吧,她能拿到又便宜又有效的药。”

我妈火了,“只是找你借,张口闭口便宜的,看病能图便宜吗?”

我眼泪哗地就出来了,余总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接着递给我一张面巾纸,“天大的事这时也忍忍,你这个样子怎么见客户。”

商榷接待方案的那个人还在跟别人谈事,我和余开在会客室等他。坐了一会儿,我悄悄出去给齐齐打了个电话,说我现在抽不开身,让她帮忙给我妈送一千元钱过去,然后带他们吃个午饭。她爽快地答应了。

我心里对齐齐充满感激,或许在郙城能诚心待我的也只有她了。

接待方案基本定下来后,我取出卡上仅有的几百元钱,约向丰收和齐齐吃饭,主要是感谢齐齐。

向丰收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的气,我说请他吃饭,他支吾着没时间。我火了,冲着电话吼道:“你到底来不来?”

他赶紧说:“来就来,你吼什么啊?”

吃饭的时候齐齐问我:“依依,你和你妈是不是闹别扭了?”

我低着头没说话。

她继续说:“那天我给她送钱,她说你对他,就是你后爸有意见,不肯回家叫他爸,连他生病了都不肯去见一见,还……”

“行了,别说了。”我有点不耐烦,打断齐齐的话。好好地出来吃顿饭,我不想提这个,更听不得别人提。之后我有点后悔,齐齐也是好心,我心里有气也不该冲着她发。

我给齐齐倒了杯啤酒,“对不起啊,我最近情绪不太好,万念俱灰。”

“没什么,你冲老娘发火又不是一回两回。”她碰碰我的杯子,笑着说。

向丰收提议吃完饭去酒吧,话音刚落齐齐便拍手叫好。

我说:“没心情,改天吧。”

齐齐开了一瓶啤酒放到我跟前说:“你他妈怎么这么多事儿,天又没塌。”

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明灭不定的灯光,一切都是我熟悉的场景,我突然有点厌倦了。

我们要了个散座,向丰收拿出两百元点单,被齐齐挡回去了。她拿出三百元钱给服务员,对向丰收喊着下次,向丰收只得收起钱,讪讪地笑。

旁边坐了一群男人,我们进来后一直冲我们吹口哨,齐齐点了根烟说:“妈的,没见过女人似的。”

坐了一会儿,旁边有个人过来敬酒,齐齐倒也豪爽,跟他喝了个四季发财,喝得他放下杯子打道回府。

齐齐拉拉我,伏在我耳边大声说:“上去跳。”我摇摇头,指指向丰收,他便被齐齐拉到狂欢的人堆里。

我坐在一边看他们疯狂的样子,点了根烟,心想,这么堕落的音乐和暧昧的氛围,没病的也要整出个抑郁症。又来了一个男的来跟我喝酒,这男的长得还行,浓眉大眼的,只是没有自知之明,我摆手说不喝他依旧不肯离开。

妈的,撞枪口上了就怪不得我了。我开了四瓶黑啤,递给他两瓶,吐了个烟圈说:“先喝。”

他先是愣了几秒,接着转过头看着他那帮兄弟,他们正朝他挥拳鼓劲,呐喊助威。

我看着他喝完第一瓶,然后示意他停下,自己开始喝。仰头的时候我瞥了瞥他,他正咧嘴大笑,好不高兴,女人主动跟男人拼酒啊,想想就来劲。第二瓶酒喝完的时候他有点吃不消了,放下瓶子开始咳嗽。

看他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索性又开了四瓶。他有点胆怯,但又不好撤退,旁边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了。

向丰收过来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儿,正犯酒瘾呢。齐齐看了一眼那男的,指着酒瓶子喊:“谁不喝是狗日的。”

那男的深吸口气后开始喝,估计之前喝了不少,喝第三瓶时停下来,捂着胸口有点难受。

我冷冷地看着他,缓缓把两瓶酒喝完。音乐在四周狂舞,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特悲壮。

我把第四个瓶子放空的时候,那男的突然喷了一口在地上,嘴边挂着唾液,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连喊不行了不喝了。他的一个朋友跑过来扶着他说:“见笑了见笑了。”说完替他喝下那半瓶酒,把他拖回原地。

齐齐朝我竖起大拇指,“瞧见没,这就是生活,当他向你发起挑战时,你只要乘风破浪逆流而上,他准被击溃。”

我笑了笑,拉起齐齐疯狂地扭起来,心里有种切肤之痛。我当然知道林小伟就坐在那一桌,其实他只要过来拉走他那个兄弟就可以了,毕竟那男的也喝醉了。可他没有,我用余光瞥了几次,都见他呆呆地坐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酒的时候我想,幸好他没跟着拍巴掌叫好,不然老娘一定用手里的瓶子拍得他脑袋开花。

从酒吧出来我满头大汗,心情稍稍好了几分,只是一回到宿舍,变本加厉的孤独又向我袭来。

刘明刚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本想不理睬,但他又打来了,他在电话里说很想我,想见我一面。

我想了想,“见我可以啊,拿钱。”

他哈哈笑道:“你就是个人精。”

康庄茶楼。我捂着一杯菊花茶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说不上恨,更谈不上有感情。

“真的准备不理我啦?”刘明刚边说边在我手背上挠痒痒。

我把手拿开,原准备义正词严地说,你到底想把我当你什么人?但想想觉得没什么意义,这是一个深奥无比的问题。他或许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地研究过我这个人,而只是注意了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更别说情感、爱好、星座和其他了。而我,除了在他需要的时候慷慨解囊之外,也没必要深究其他问题。

但他连最基本的事项都没做好。我应该在网上搜集一些关于包二奶养情人之类的文章,告诉他包二奶必须具备的条件:第一,要有勇于承担责任的气度,当出现“中标事件”后要积极面对,不推诿不逃避,给予必需的精神安抚;第二,要有坚实的物质基础作为辅助条件,使情人有足够的经费进行健身美容,不断优化硬件设施;第三,要协调各方面关系,尤其是妥善处理家庭关系,稳定老婆的情绪,严格控制其对情人进行的不良行为;第四,要有固定的安置处所,且装修精致、家电俱全,体现高品质和舒适度。

不过我懒得对他进行这方面知识的灌输。一个男人连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教,不是棒槌就是存心的。像刘明刚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是他想不到,只能说明他太自私。

我挪了挪身子,“你想怎么样啊?”

“我希望你陪着我。”

“我不说了吗?给钱。”我微笑着看着他,心想嫌贵你就走人,也让我把你看得彻底。

他低头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两万,密码六个八。”

我拿起卡,跑到总台刷了刷,回头拎起包朝他笑着说:“走吧。”说完我眼前晃过李翠红的眼睛,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蹿到头顶。

车子在夜幕里缓缓行驶,刘明刚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放在我的腿上,“去你家?”

我没做声算是默认,感觉身子慢慢往下沉,再沉……

我说:“如果你老婆再找我谈判怎么办?”

“别提她,再闹我就跟她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让我心里不觉升起一股快意。

“她不会再跟你闹的。她离不开我,离了我谁供她吃喝?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刘明刚潇洒地打了下方向盘,笑着说,随即他看着我,继续笑,“宝贝儿,你也离不开我的,可你是我见过的最拧的一个。”

我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一只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海亚公司开评审会的这几天,会议人数、餐标、席次卡、房间里水果与报纸的种类随时在调整,那边分管接待的负责人一个电话甩过来,我就得立马儿做相应的改动,又担心出差错,脑子一直紧绷绷的。好在卡上一夜之间多出的两万元钱让我精神百倍,想想还是有钱好,能解决实际问题还能让人拥有阳光心态。上次酒店搞员工培训,包子从北京请来个老师给我们讲课,题目是《如何塑造阳光心态》,我当时就想,经济上去了,抑郁自然就下去了,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不用分析人的性格特点和调整办法。包子说我这是歪理,典型的被钱吞噬了灵魂,属于心理阴暗型,得及时调整。我不以为然,说没灵魂就没灵魂吧,灵魂又不能卖钱。

刘明刚说他会处理好内部矛盾,绝对不让李翠红也就是他老婆再来找我。我说:“你别把胸脯拍得山响,万一她又找我了怎么办?”

“她找你没别的,无非是哭一番,你不理就是了。放心,她是个明白人,知道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她也费不起那个神。”

他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李翠红有点可怜,我说:“毕竟是夫妻呢,你也做得出来。”

“你这就不道义了,我不是宽你的心吗?不理你你说我是小人,冷落她了你又说我心肠黑。再说我又没真打算跟她离婚,不就是玩玩吗?”

他最后一句话像把锤子敲在我头顶,我愣着没做声。他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过了,忙拥着我说:“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又多心了。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你看你动不动就凶我,我还是离不开你。”

我心想,管你喜不喜欢我,我一不图名分,二不图感情。上次坐了回月子我也算是想明白了,结发夫妻都有拆台的时候,做情人还能整出个惊天动地的爱情绝唱?因此,女人一定要用经济学的眼光看待婚外情,严格把好感情关,主张一口价,绝对不能因为对方的甜言蜜语而心慈手软,不然被人占了便宜还让人骂成花痴。这年头什么都能卖钱就是男女感情在贬值,折腾来折腾去,肉价也碾成了豆腐价。要放现在,你看孟姜女还会不会哭长城,早卖了房子去欧洲旅游去了。所以,刘明刚的话再好听,我左耳进右耳出,脸上却是甜蜜无比笑靥如花一脸的幸福状。

会议结束的那天,我整个人像突然着了地,疲倦顷刻间全涌上了身。下午开完小结会,我准备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刚出办公室,接到李翠红的电话,我心里一惊,心想不会又是谈判吧?

“依依,我是嫂子,下班了没有?”她语气和蔼可亲,轻松自然,不像是要找我麻烦的样子。

我立马儿调了副兴奋的调子说:“是嫂子啊,快下班了,你在哪儿啊。”

“我在街上逛呢,下班了有事没?没事陪我逛街去。”她这样一说我心里顿时轻松了一大截。我分析有三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刘明刚近来对她特别好,让她以为我俩真的决裂了,所以心情很愉悦,对我的敌意自然也就消除了,现在把我叫出来暗示暗示,炫耀炫耀,让我彻底死心;另一种嘛,可能是那天把刘明刚逼急了,他说出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自己看着办”之类的狠话,之后李翠红不哭也不闹了,而是痛定思痛,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认真分析了当前局势和利害关系,最后决定调整心态,化敌为友,反进为退,既可博取刘明刚的欢心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确保自己正室地位不受侵犯,又落得一个顾全大局的好名声;至于第三种嘛,应该是最狠的一招,那就是拉拢我与她并肩作战,联手把刘明刚整个人财两空,从家里干干净净走人。

总之,我得谨小慎微,见机行事。

新世纪广场门口,李翠红朝我挥手。

“嫂子,有什么好事儿啊?”我亲热地挽着她往里走。

“我想给他买身衣服,以前每次买了吧,老刘都说太老气,说现在的中年人都穿鲜艳的才好看。你帮我参考参考吧。还有,我头发要不要整一整啊?”

看来第一种可能性稍微大一点。我笑着打量了一下她,“是要改变一下风格,头发也要弄,这样,咱们先去买衣服,之后再去弄头发,今天来个彻底改变,让刘总吓一跳。”

她连连点头,笑着说:“嗯,我就知道今天找对人了。”

上电梯时,我们对视了一眼,她眼睛尽是买衣服的急切和期待,我们之前那次不太愉快的交谈似乎已经被她抛开,我们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没有一点尴尬。相反,她对我的工作和生活表现得极为关心,似乎很刻意地在亮自己的底牌,暗示我不要对她存有戒备之心,这又让我联想到第三种可能性。

我本来就疲惫的身子显得更累,因为脑子一刻也不敢松懈。她说的每一句话,我必须先在心里进行一下系统分析然后再反馈给她,比机器人的程序还复杂。

她会心一笑,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耽误你吃晚饭了吧。”

我笑着摇头,起身去结账,她跟我争着结了。出门的时候,她让我我让她,又拉拉扯扯了半天。

我是真不想回,具体原因也说不好。每个周末,我更喜欢一个人待在宿舍睡大觉或是同齐齐静姐拼酒打麻将,这好歹是我自己的圈子。回家就不是了,我妈现在正处于幸福忘形期,没工夫跟我叙母女情。有时候有点自找没趣地想,那个家已经不属于我了。我知道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或者说我不喜欢那男的,他太内向了,看他一眼我就想到镇压白素贞的雷峰塔。好在我妈还算乐观,加上我的态度很诚恳,她也不介意,只是说那有时间再回来。

过了一会儿,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房东的儿子。他先是问我房子是不是继续租,如果续租的话,就把明年一季度的房租交了,另外还有这几个月的水电费。

叶强总算召集班子成员开了个会,会议很短,仅用了二十分钟,刷新了酒店经理办公会时间的历史纪录。我不知道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他轻浮吧,他现在特别低调,上任后不仅虚心地采纳了几个副总的建议,还大大地放权;说他沉稳谨慎吧,他又经常甩手不管事,一星期难得见到他老人家几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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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她朝我和向丰收说:“结婚时请我。”

我说:“一定。”

“没办法,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说完,向丰收做了一个恶心状,我的脸在未融化的积雪里僵硬,笑不出来。

散会后我坐在电脑前,敲出“年终工作总结”六个字,脑子便短了路,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来。可惜只是工作总结,若是生活总结,我准写八页纸都不够,最近我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写本回忆录什么的,日记也行,记下一些快乐或是伤感的人生领悟,用我亲身经历的事迹来警示后人,但始终没想好怎么动笔。

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我妈打来的便挂了。这是她的惯例,只要是白天时间她便给我打电话,就让我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她回过去。以前和吴总在一间办公室,我总要等他走了之后才回,现在一个人待着,好不自由,谁也管不了。

我妈现在心情好多了,以前她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显得很高兴,但一听就是装的。现在不同了,音量明显大了,给我电话的次数也多起来,老问我周末回不回家。每次我总是敷衍她,要么加班要么出差,给她一个“很想回但的确没时间”的无可奈何。

“给我说媒的,又不好拒绝,所以喊你来救场。”

他说:“原来是这样啊,没看出来你还很抢手嘛。”

“四个月的水电费是七百零四元,加上明年一季度的房租,一共是一千七百五十四元。”

“水电费怎么这么高?”一听我的头都大了,我一个月工资根本不够维持这些必需的开支。

上职中时,老师叫我们摘抄名人名言,有位同学本上写着一句:生活没有目标是可怕的。当时还有人恶作剧地在下面跟了一句——没有**是更可怕的。

我是不是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生活了,整天尽处理这些破事儿,我自己都觉得很无耻。

向丰收望着她离去后,一头雾水地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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