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喜

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久到天上飘着的小雪都变成了鹅毛大雪，久到头上肩上都被白雪覆盖……不是说来送民众的吗？

现在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也时候回去了，再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林思远转身吐出一口气，气到嘴边化成白烟，良久才消散。

典使在心底大喊。

林思远担心典使又抓着这件事在他耳边说上好半晌，忙站起身来，道：“一起去送送民众吧。”

咿，刚才不是还不愿意去吗？

“好安静啊。”典使一面打量街道两边关掉的商铺，一面说道，“以前总觉得朝阳太嘈杂人太多了，巴不得人可以少一点，安静一点。现在人少了安静了，又觉得不习惯了。”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难伺候。

“大人，典使，可算找到你们了。”

拐角处有差役出现，看到林思远和典使，眼睛一亮，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淡笑。

“什么事？”林思远揣着手停下来问。

他和典使去城楼目送民众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县衙的人，看这个差役的模样，似乎已经找了他们许久。

说起正事，差役就收了笑：“是这样的，几个孩子在杏子巷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孩子们吓坏了，听到动静跑过去的大人们也吓到了，便赶紧来县衙报案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报案，顶多是说给县衙的人听，好让县衙的人心里有个底。

毕竟那是杏子巷，杏子巷有厉鬼杀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没有人能够对付那只厉鬼，只能让自己和家人尽量不去靠近那边。

平常大人们也都是那样做的，可孩子们嘛，天生就有一种好奇心。

大人越是拘着他不让他去做什么，靠近什么地方，他就越想去，所以才有了这件事的发生。

林思远点点头，“尸体呢？”

“已经带回县衙了。”差役道，跟着两人往回走，“..是一个蓄着络腮胡的高大男人，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了布团，仵作已经检查过了，那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究竟看到了什么，竟会被活活吓死？

林思远纳闷。

典使扯了扯他的袖子，等到他看过来的时候，忙附耳小声道：“大人，会不会是那个男人看到杏子巷的厉鬼了，然后被吓死？”

好像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吧，不过这岂不是证明了杏子巷里的确住着一只厉鬼？

说起来杏子巷的厉鬼一直以来都没有真的露过面，没有人看到它长什么模样，只是时常会在民众的嘴里出现，有人说是那厉鬼穿着白色中衣，长发遮面，也有人说是穿着红色嫁衣，是待嫁新娘..可具体长什么样子，倒是没人看清过。

何况春风楼大火后，虽然关于杏子巷厉鬼的事越传越离谱，但真正死人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现过一桩，顶多就是有人在杏子巷被吓晕吓疯，醒来要么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要么就是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死了人倒还是头一次。

“胡说八道什么？！”林思远喝斥典使，“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这些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说？”

读书人又怎么了？

读书人就不能害怕厉鬼啊。

典使撇嘴表示不服。

“让人去查查那个人的身份来历，通知家人过来。”林思远又转过头去吩咐差役，“这件事有蹊跷，派人去杏子巷仔细搜检。”

不是吧，现在的杏子巷谁还敢去啊，这件事就不能稍微做做样子然后就此揭过吗？

左右大家都知道杏子巷厉鬼的事，死了人也会自然而然往厉鬼身上想，他们完全不用做到这个份儿上啊。

“那个男人是被人吓死的，和厉鬼无关，不能就此揭过。”

林思远态度坚决，他似乎知道卧虎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朝阳了，肯定和杀了那个络腮胡的人有关。

“大人...”典使弱弱的举手，“您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被人杀的，而不是被..那什么吓死的？”

林思远被问得一愣。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

“大人是因为听到小人说那个男人手脚都被绑着，嘴里还塞了布团，才有了这样的推断吧。”差役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

现在又……男人啊，可真是善变。

典使陪同林思远去城门送民众，担心林思远会不知道要同民众说什么，或者说出来的话无法戳中民众的内心，从县衙到城门的这一路上，典使都在提醒林思远哪些可以多说，哪些要少说或者是不说。

高高的城楼上更觉风大天寒。

典使跺了跺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脚，有把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了些，才颤声开口劝林思远回去。

“无用有用，都是你从自身来看的，在我看来，我亲眼看着他们在官兵的护送下平安离开朝阳，去往淮南，就是有用的，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林思远道，“他们又没逼着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无非就是图个开心安心，要什么有用无用。”

这..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但是很难让人接受啊。

唉，真是烦人啊，早知道就在县衙听他唠叨了，这么大冷的天，走在路上还要听他絮絮叨叨，真的是一种折磨啊。

“我只是说去送他们，没说要和他们说话。”林思远边走边说道。

林思远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

这样啊，受教了。

典使长身一礼，不再劝说。

……

送别嘛，多少都是要说上几句的，谁家送别不是这样的啊，总不能沉默无言的把人送到渡口或者是城门口，就直接掉头走掉吧。

“我的意思是站在高处目送，不必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过。”

两人下了城楼回县衙，城中因为少了许多民众更显安静，虽然之前民众们没走的时候也很安静。

但安静和安静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下典使算是彻底懂了。

“大人，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让民众们知道？你这样岂不是在做无用功？”他面上满是不赞同。

这不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