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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意人间宁易得

第66章 云游老者

说着带着孩子出门,临了说了句,“公子腰间的玉佩可是值好大一笔银子,够我们住到明年了。”

卢攸宁忙把放在床边的带血衣衫拿起来翻找,果然那枚随身玉佩不见了。

想必是这老儿拿去当铺作了当,罢了,那枚玉佩原是前几年除夕宫宴上,同沐青城比试功夫,皇帝亲赐的。

他只能换另一边,稍稍撑坐起来,上身也不见一丝衣衫,皆是缠满的白布,手也被白布固定着,不能动弹,只能靠另一只手来活动。

卢攸宁推开扇窗,是皇家的仪仗,竟如此热闹,只是近来并未听得有甚重大日子,需要这般排场。

他正想着,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手里端着药碗,还有饭食,看到床上的人醒了,他忙对外喊道:“父亲,父亲他醒了!”

听安兰说,向来强韧的五小姐,竟因着此,夜间偷偷在床上流泪。

卢攸宁最看不得小五流泪。

药性逐渐上来,困意也跟了来,外面也终于清净些许,卢攸宁翻身上塌,想着快些养好身子,早日回府见小五,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

巴丝玛看着蹲坐在篝火旁的凌烨,走过去将马奶递给他,“烨儿,你在想什么呢?”

凌烨直起身子,道:“我在想十二叔叔到哪里了,如何临走也不同我道别。”

巴丝玛在他身边坐下,道:“自然是十二公子舍不得你,便不敢同你道别了。”

她又看到凌烨身边那只乌勒,问:“这是他留给你的么?”

凌烨喝了一口马奶,道:“那日我醒来后,只看到身边这只乌勒了,可惜十二叔叔没教我怎么吹奏。”

巴丝玛抚摸着他的头,这孩子的身世让人可怜,又懂事得让人心疼,他不像同龄孩子那般喜爱胡闹,大多数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清河边坐着,手里拿着十二郎留给他的乌勒。

“没关系,十二公子定会常来看你,到时候让他再教你便是了。”

哥舒竺从远处跑来,喊道:“小凌烨,坐着干嘛,快过来,今日教你学博克!”

他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乌勒,站起身走过去。

哥舒竺很是看重这个孩子,他不像部族中其余孩子那般喜爱胡闹,一开始还以为他会被孩子们孤立,可是他竟然出奇地很是受欢迎。

白日看到一群孩子在比试博克,他被摔得鼻青脸肿,照旧挺着一股子不服输倔劲,巴丝玛在一旁看得心疼担忧,想上去拦阻,却被哥舒竺叫住。

“他本就是外族孩子,你若是再出面制止,孩子们自然将他视作不寻常者,长此下去,凌烨在铁勒,便不会再有伙伴了。”

“比博克,受伤是难免的,当真要把当作自己的孩子,便不要插手他其他孩子的事。”

巴丝玛还是有些担忧,“他从未学过博克,这样下去,岂非一直被欺负,孩子之间下手又不知轻重,若是当真打出什么事,那如何了得!”

“我的夫人,凌烨是男儿,虽非我族者,然终归是这草原的好儿郎,你见过哪个男儿不被揍几回的,”他抚着巴丝玛的肚子,“从今日起,我亲自教他博克,保他日后不再被欺负,如何?”

“这便是了。”

晚上,巴丝玛命人拿来药酒,替凌烨上着药,道:“哥舒竺怎的下手一点情面不留,明日我定要好好说说他。”

哥舒竺在外面正要掀帐子,却听到里面说:“阿伊拉不要责怪他尕,他是为我好。”

他尕?哥舒竺听到凌烨用铁勒话这般称呼自己,忍不住嘴角上翘。

紧接着,帐中传来凌烨劝阻巴丝玛的话,听得这账内账外两口子,皆有些惊讶。

凌烨所言,同哥舒竺白日讲与巴丝玛的话,意思不差,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份认识,当真不易!

待到巴丝玛将凌烨哄睡后,哥舒竺才从账内进来,看着熟睡的凌烨,他小声道:“这臭小子不简单呐,日后定能成大器!”

随即从门外进来一个年长者,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只是看他发中已有银色,年纪做这孩子的爷爷都绰绰有余了,怎的这孩子还叫他父亲?

“公子果然乃大难不死之人,肩骨都被咬穿了,流那么多血,还能活下来。”

“对对对,就这个,”老者道,“卢公子,老儿名石光赫。”

这般草率的姓名,卢攸宁并未当真,却见老儿站起身,道:“卢公子且先休息,老儿有要事需得出门一趟,你且先安心住下养伤,不必担心费用。”

“敢问老者,贵是何人?”

卢攸宁听得外面嘈杂繁复,马车毂轮碾过,还有百姓们熙熙攘攘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家客栈房间内,窗户上透着白光,他本想用肩膀撑起身子,然后才动身,肩部便袭来一阵剧痛。

卢攸宁方知晓自己是被这老者所救,单手抬至额前,行礼道:“多谢老者相救。”

“无妨,我也不过是尽力而为,能活下来,还是看你自己。”

“公子昏迷了这半月,老朽一直不曾知晓,公子尊姓大名?”

“哈哈哈哈哈,”他摸着胡须笑道,“破败残年一老儿,不值得以‘贵’字相承,我在大漠云游惯了,同遇到的每个人,报的姓名都不一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问一旁的孩子,“我最近跟人说起的是什么姓名?”

“石光赫。”

卢攸宁坐下来,看了看那孩子,长得甚是清秀,他把药碗端过来时,袖中的镯子不慎露出来,他赶忙把袖子往前拉了拉,遮住那镯子。

卢攸宁端起药碗,心内想着:这分明是个女娃娃。紧接着将汤药一饮而尽。

喝了药,又随意吃了些饭食,街道上终于安静几分了,他如今人已到邺城,只是身上的伤还不见好,若是这般直接回府,只怕会引来合府焦慌,尤其是小五。

几年前卢攸宁跑商回来,腿上被沙漠的蝎子蛰了一口,还好那蝎子毒性极轻,饶是如此,腿上还是留了个疤,这在卢攸宁看来是极寻常的事,小五却担忧得不行,一日三五遍地往卢府来探望。

“在下姓卢,名攸宁。”

“好名字,好名字,”他一面念着这个名字,一面称赞着。

那孩子将药碗端过来,道:“请先坐下来喝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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