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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潜行

20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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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先锋虽有些不信,但心痒痒的,虽然报社不像《大西部文艺》这么有钱,但是怎么也是个正处级单位,去那地方并且一步登天地高升,这等美事谁不乐意?后来调令终于下来了,是要马先锋过去做副社长,主持工作,提拔为副处王伯春当着马先锋的面替他高兴一阵子也表示惋惜:“说实话我真不愿放你走,你走了咱们工作难做多了。”那表情像马先锋真是条擎天的好汉,没了他《大西部文艺》的天就会塌了似的。

看到马先锋凭空捡个金元宝,王伯春也非常高兴,当老师的就是这个作风,学生出息比自己出息更让人自豪。回到家里面,他忍不住对老婆说:“小马这次,直接调到日报社当社长,出乎意料呀。”王伯春老婆诧道:“也当社长了?那官不跟你一样大了,他才干几年呀?你们真有本事,这么快就整个人出去了。”王伯春心中有些骄傲的说:“也是他自己争气!不过吴部长也帮忙不少!”

跟打是亲骂是爱同属于过时的观点,还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众人眼中升迁绝对是天大好事,现在有人升迁了,马上可以传得沸沸扬扬,当然,在狡辩家或预言家手中硬要把升迁什么当作坏事也是奈何不得的事。马先锋还没走编辑部的人就说:“小马,今后多回来看看。”或者说:“小马,两口子在一个单位不好得多,天天可以同来同回,双宿双飞,偏偏要去那里,我跟你说,你的收入绝对要下降一个档次!”

报社距编辑部也不过二百来米,隔街相对,马先锋熟得连门卫、搞清洁的老太婆都面善。报社主编老杜打电话催马先锋:“小马,什么时候过来?我派两个人替你搬东西来了。”就这样过家家似的搬了过去。

但是过场还是要走了,他们想过家家一样都不行,老领导带着组织部一帮人过来宣布任命,非常浓重——想当初王伯春来都是副职,而这次是正职责亲自出马——这足见重视。原来社长邓秉德退居二线,还在报社等退休。

这确实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对于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和事,自己能怎么办呢?改变周围,谁也没有这个能力——有些错误犯了以后就无法弥补,没有办法,前面的路,只有一头走到黑,即使你想计算你自己以后走的路,都是没有任何可能的,所以人不应该想这么多,只要往前走就可以了,至于前面是什么样子,那只有天知道,天才知道的事情,人没有必要去为它们伤心劳神。

呆了好久门卫还没有回来的意思,马先锋呆得无聊,只有又回到吴燕办公室中,无事可做地摆弄一下电话,**上发现了一条新的留言:“马先锋,你在吗?饭菜都冷了,我又替你热了,回来吧!”声音是那么轻那么柔,又带着些委屈,一些期盼。夫妻之间,有分歧和纷争在所难免,不能因为出现分歧和纷争而将婚姻和生活停下来,婚姻中再大的坎,都不是停下来的理由,——生活也是这样的,就算发生再不如意的事情,生活还以一样要继续下去,在不如意的时候,在分歧的时候,在纷争的时候,你不能老是留心那些负面的,让人难受的东西,那样的话只是让自己处境更加困难,而应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看,什么都不去听,蒙着头脸,一路潜行,这样,总会走出那能走出的坎的。道理虽然是这样,但是人就算想通了以后,也并不一定能做到。马先锋摇摇头,心中想着要让她急一急。坐了好久,吴燕又给他发了几次留言,都是要他赶快回家,口气有严厉的,有温柔的,有央求的,有命令的,反正是所有态度都有,他听了一次又一次,肚中的饥饿和心中的担心让他吸了几口气,这条路,前面明显有着坎,但是并不能因为没有了曲折而停止前行,终于他拿起了钥匙,走出了办公室,嘴中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算了。”

马先锋本来不觉得吴部长是自己靠山,可现在却感到塌了半边天一样的空洞洞的,度日如年地过了一个下午,归心似箭地想回家,但想打个电话都有些胆怯。吴燕家人怕奶奶知道这些事情心中不愉快,早早就让吴燕父亲将奶奶接走了,马先锋害怕吴燕婶子说闲话,上了年纪的女人,心眼比嘴中的唠叨还要多,保不定会想原来吴燕叔叔顺时拍尽了马屁,现在倒霉了连吴燕在这呆一下都打电话来催――势利。马先锋只得一个人回到家,做好饭菜。谁知道吴燕一回来对饭菜视而不见,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生气。马先锋皱皱眉头,终于陪着笑脸挤出来一句话:“燕燕,吃饭吧?”吴燕没作声。马先锋再动员说:“饭总要吃的。”见吴燕依旧板着脸,想幽默地逗她一笑:“燕燕,现在可不是六七十年代,咱犯不着为国家省粮……”可发现吴燕表情没一点变化,独角戏总是尴尬得唱不下去的,即便是亲如夫妇,暴风雨前面的沉寂总让人心中发慌。马先锋因妻子的脸色连坐着都不安稳,巴望她索性暴发将自己当出气筒,却又害怕她暴发。吴燕也终于暴发了:“都是你!都是你整的,害得我陪你受气。”马先锋分辩说:“真不关我的事,今天我把那个人骂了一顿!”吴燕见他还嘴,没尽出气筒的义务,更是生气:“你是人还是猪呀,没良心地捅漏子,还让我替你受气!”马先锋心中也有些生气吴燕对自己的冷和不讲理,顶道:“我给你气受了?你受的是你自己家里人的气,怪谁?”吴燕看在心中差不多是百依百顺的丈夫竟也发起了脾气,呛得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马先锋说:“你狠!我家有谁得罪了你?巴不得我家倒霉似的,那样你光彩,你有面子,现在你满足了?”马先锋冷笑说:“哼!那报道又不是我写的,你朝我生什么气?就不写,一条那么大的路能瞒过谁?大家眼睛都瞎了?”吴燕嚷:“所以你就为民请命了?”马先锋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吴燕气得没了理智:“我不讲道理,我家里的人做了亏心事,就你伟大,你伟大你怎么不去想你住的房子是谁的?你社长是怎么当上的,喂条狗也没你这么没良心!”马先锋见吴燕说得恶毒,也真动了气:“你怎么跟你婶子一样蛮不讲理?不可理喻。”吴燕也顾不得给丈夫留面子了:“我不可理喻,马先锋,你以前怎么不说我不可理喻呀?等今天才说呀?你知道我不可理喻你还娶我干什么?我看透了你!你滚,跟我有多远滚多远。”马先锋逼得没办法,也只有揪吴燕的弱点捅上一刀:“你厉害,可是你也只是在我面前厉害,别人看不起你不给你面子偏死皮赖脸地往人家家中跑着去受气,我宠着你偏偏在家中作死作活,幸亏你那叔叔倒了霉,不倒霉还不知道你要翘成什么样子,受别人的气找我出算什么本事?”吴燕婶子一直将吴燕看做女儿,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根本就是妈妈对女儿的架势,根本就丝毫不避讳的,这本来就是亲密,但是现在也成了致命的伤口,这一刀捅在了伤口上,痛得无法自已:“你滚,你这忘恩负义的混帐!你家里人好,看得起你,可结婚你家里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好看得起你――我家里人看不起我还情有可原,我没出息,找个人又不争气,可你家那群乡巴佬都一样看不起你。”马先锋对女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招数无可奈何,气得涨红了脸,说:“你!”吴燕得理不饶人地说:“我?怎么啦?我辱没了你马先锋?房子是我的,我辱没了你,你有出息,你走呀!”马先锋逼得无路可逃,只有吼句:“你以为我希罕你!”抓起衣服,就冲了出去。

马先锋娶了吴燕后印堂明显发亮,相士一看就能判断是鸿运当头。据相士称吴燕有旺夫命,果然不爽,不过也许印堂发亮主要原因是身体发福,但马先锋近来的确是鸿运当头。向来保守的《大西部文艺》都流传一个超前的预言,马先锋将去日报社当社长,《大西部文艺》中的一些人仿佛像《科幻世界》所描述的人见证过未来一样肯定这则预言。马先锋心中却不敢肯定,日报社社长还不到退居二线年龄,过了高升年龄,又没犯错误,并且不象朱轸那样生个争气的儿子,凭什么不当社长呢,可又不敢去找吴部长证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连在吴燕面前都不露蛛丝马迹。

当官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刚来时人叫声马社长,马先锋还当不是在叫自己——原来编辑部两个姓马的领导,马社长那是老马专有名词,他只能退而被人叫马总,正准备客气几句,转念一想:本来就是社长,叫得也没错,客气也不过是挡住一两回,还没有当官的不理所当然地被人贯以某长的称呼,所以也就应了。当官说话也不一样,以前开会说话什么,只要把眼光聚集到某个当官的人脸上就是了,而当了官,说话时绝不能只盯一张脸的,如果盯着一张脸,那被盯的心里就会胡思乱想是否做错事或被常识,马先锋很明白地感觉到自己目光的威力,所以谁也不看,登时明白了为什么官做得越大的人越会目空一切,原来是会上将目光悬着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练就的。

过不多久,马先锋心安理得地接受马社长的称呼,接受了名分,自然会行使名分带来的权利,这也同一个接受你叫老婆的女人有资格痛骂你抽烟喝酒夜不归宿一样。马先锋觉得报社想干活的话,那事干不完,想躲的话,什么事都有人顶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马先锋的轻闲有甚于在《大西部文艺》混日子。但地位却高了,以前总跑去向大领导问这问那,现在不时有人跑进来对他说:“马老板,今天我跑了个大新闻。”大新闻者,也不过是某地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某人见义勇为,再不然便是尽做些锦上添花的事,送某高官一顶高帽,无聊之极,但当社长的绝不能打击员工热情,偏偏得说好好好加以鼓励,昧着自己良心和天性说着客套的谎话,的确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马先锋觉得摧残人的程度有甚于回家洗衣做饭。

马先锋心中气愤那实习生瞎捅漏子,一路上都盘算着怎么去教训他一顿,人的弹性远不如气球,就算是气球,光是受气的话都有炸掉的时候。马先锋也得找个出气筒。

吴燕倒也不是真想跟马先锋吵架,也知道不关马先锋的事,只是受了家里人的教训,心里不痛快,吵架也不过是出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越说越过分,看马先锋气跑了,心里于心不忍,想叫住他又丢不下面子。等马先锋走后注意到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饭都替自己装好了,准是等自己一回来就吃饭,可忙着做这顿饭的马先锋没等饭到嘴就给气跑了,又是心疼马先锋又是后悔自己的坏脾气,心里越想越难过,靠在沙发上眼泪直流了下来――刚才吵架时眼泪是故意的,吵架也不过是图一时之快,没注意分寸气走了马先锋变成了自我折磨。想着外面好冷,都飘起了雪,又没注意马先锋穿没穿毛衣,做的饭菜一口没动,也不知道饿不饿,想着想着连坐都坐不住了,担心地想马先锋会去哪里,这城市可是一个亲戚也没有。打个电话,发现手机却在挂在风衣上响,往口袋一掏,钱包也在里面……

马先锋一冲出来也后悔了,外面风夹着雪花,刮得呜呜叫,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一摸口袋,竟穿错衣服了。本来夫妻吵架关着门吵就是了,离家出走算哪门子事呀?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去的勇气,心里巴望吴燕会从窗口伸出头来叫一声。等了半天却没有反应,骂了声:“好狠。”心里想李薇薇以前可都从来没这样对我,暗自叹息着自己老婆的凶――虽然明知道夫妻吵架终是免不了,吴燕还算好的。踢一脚路上不知道谁丢下的易拉罐,咣咣咣地顺着风在地上滚了好远,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感到体温全部被北风吹跑了,自己冻成了一团冰疙瘩。幸好车钥匙放在裤口袋中,还在身上,可以去报社或《大西部文艺》避避寒。报社的窗口还亮着灯,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马先锋觉得自己一身狼狈,怕碰上人被人问长问短,转身往《大西部文艺》去了。传达室开着灯,却没有人影,马先锋做贼般地走了进去,打开吴燕的办公室门,办公室摆设跟自己用时没有变,多的只是墙上贴着几张自己和吴燕的照片及自己送吴燕的一些小玩意儿。坐了一会儿肚子不甘寂寞地抗议起来,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打开吴燕的抽屉,也只有失望地找到几颗扬梅,没办法,只好信“动口三分力”的话填进嘴中充饥。坐得无聊,只有胡乱翻着吴燕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发现一张大白纸,纸上画着好多卡通狗卡通猪,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咧着嘴在笑,有的在啃骨头,有的在睡觉……动物身上无一例外地写着马先锋的名字,上面有个大标题:马先锋相集。马先锋一肚子气泄了一大半,不由自主地笑笑想:真顽皮,像个孩子。

坐了一会儿,马先锋心情平静了些,也想起了吴燕的好,平时她也不是不讲理,只不过是现在因为叔叔出了点事,心里不舒服,这个时候还气地,良心过不去,算了。但最后还是决定今晚不回去,也算吓她一吓。马先锋越坐越无聊,结婚后戒了了烟瘾死灰复燃地犯了起来,坐立不安地忍不住地想去门卫那儿讨支烟抽,门卫就是那个连续赶过自己两次的门卫,算是熟人加上有点缺心眼,好敷衍些。门卫还没回来,马先锋就在大厅中踱来踱去地等着,那盘桂花依然在那时,那块石头还放在那里,只不过上面被清理得一尘不染。隐隐约约记得王伯春曾经将这石头单独摆放过一段时间,但是老领导说这样更加好一些。马先锋觉得有意思又觉得悲哀,自己那敏感的神经又被这几块石头勾了起来:人跟这石头其实没什么区别,自己是,吴燕是,王伯春是,老马老吕是,吴部长是,那个跟自己拍拖了好多年的李薇薇也是……谁都没办法知道自己会摆在哪里,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什么事自己都全作不了主。在农村时的马先锋,没名气时的马先锋,当编辑时的马先锋,做社长时的马先锋都一样对自己命运什么没有把握,一样对自己身边的事无能为力,说来说去,人与事以及石头和桂花树这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东西,即便是关在一起,还是没有关系。这石的存在,这桂花的存在,何尝影响到这里面办公的人和事的命运?但是关在了一起,就有了莫名的联系了。自己身边的东西怎么样,自己何尝又能左右得了呢?自己对于身边的人和事的意义,也不过是这桂花,石头与这座办公楼中的人和事的意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只不过是自己生活的圈子的局外人!局外人!那自己活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对于别人来说,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没有自己,世界何尝又不是这个世界?想着想着,一阵辛酸的寒心袭过来,将自己心撕成一片片的碎片,自己只成个空壳子。自己是生活的局外人,为什么偏偏还有那么多想法,还跳不出生活,还成替罪羊或者要背负希望呢?乏味!

马先锋口中说不管吴叔的事,心中何尝不发冷战?就算没从中拿一分钱,追求连带责任也是理所当然地半点不冤,何况中国人惯于打落水狗时绝不容情的落井下石,诛连九族也是中国人的一向作风。马先锋心里越想越乱,等不得下班先行回去约下吴燕去看她婶子去了。

吴燕婶子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吴燕父亲怕奶奶受到刺激,一听到消息就将奶奶接到自己家里面去了,一见到马先锋和吴燕就骂了起来:“你们报社那班没良心的东西!”马先锋问:“怎么啦?”吴燕婶子抓起茶几上的一张报纸扔给马先锋说:“你自己看!”马先锋虽然惯受了外人的气,但亲戚这样给脸色还是第一回,心中老大不快,可毕竟这女人在气头上,丈夫又刚倒了霉,生生气也是应该,虽这样想,面子依旧过不去,脸上涨起了一层赤潮,心中也偏向红色接班人的思想连带着怨吴部长:尸位素餐还敢贪污,倒霉活该!马先锋注意到一个角落上写着标题:安平大道不平安。是一个实习记者写的,上面发泄着因司机对安平大道收费站极端不满而随司机去采访收费站,看到才三年的公路竟裂出一条条可以掉下辆汽车的缝,坎坷不平的,尤其是几座桥,一上去应有再下不来的担心,末了还感叹:“就这样一条路,真枉费了几亿民脂民膏。”马先锋心中有些喜欢这孩子写作那冷言冷语,肆无忌惮的风格而不忍心枪毙而拍的板。正要问心中恍然大悟,安平大道就是吴燕说的那条路。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吴燕撩了下头发,掩饰内心的紧张和尴尬,说:“婶婶,急也没办法,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吴婶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办法?有人故意拆他墙角,整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吴燕安慰婶子兼欺骗自己说:“他们能整出什么呢?都吃中饭了,您早餐吃了没有?我给您下点面条吧。芳芳呢?”吴婶说:“去幼儿园了,芳芳真越来越像她妈,越来越不听话了。”吴燕去厨房,吴婶也跟着过去,两个女人絮絮叼叼的,马先锋隐隐约约听见吴燕说:“这次我知道,一定是姓邓的搞的鬼,马先锋刚去,他退二线了,还想当一把手的威风!”吴燕婶子说:“马先锋也混帐!”吴燕说:“他就是那种书呆子。”吴燕婶子说:“缺心眼儿,你找个这东西有什么用?”吴燕说:“都到了今天还有什么话说,连后悔药都没有。”马先锋气愤这对叔侄说自己坏话连避一下都不屑,更气愤吴燕胳膊向外拐不替自己说好话,想冲进去生气发泄一下偏偏又不妥当:这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男子汉大丈夫鬼鬼祟祟地偷听算哪门子事?只得忍声吞气,觉得自己真不该来自作多情地想安慰人家却只是自讨没趣。吃完饭,吴燕说:“你还不去上班?今后多长个心眼,不要以为那姓邓和姓杜的是什么好货,你以为每个人都和王伯春一样,有巴不得咱们倒霉的人!”马先锋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信息年代的特点是消息传播得特别快,尤其是小道消息。马先锋感觉到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竟然有些特别,还怪自己是智子疑邻式的多心,没想邓秉德竟然自己找到了马先锋,随便聊了几句便言归正传说:“小马,吴部长有事没有?”马先锋怨妇般似的指桑骂槐:“人正不怕影子斜,他能有什么事?有人故意要往他身上泼脏水那听便。”邓秉德似没有听到他话中的话说:“现在呀,这舆论可以将人活活杀死的――小马,清者自清,你不要有思想包袱,吴部长跟我是老同学,为人我清楚。”仿佛他是吴部长肚中的蛔虫似的清楚吴部长的肠肚似的。正聊着门开了,又是那个实习生跑了进来,看看他们俩说:“邓社长,马社长,我有个同学透露,安平大道已经引起省里重视,听说成立了专案组,查出了些眉目,牵连了不少人――听说组织部吴部长也牵在里面。”马先锋心中骂了声混帐,可作声不得。邓社长一拍桌子,说:“胡闹!”实习生吓了一大跳,直挺挺地呆在那里,马先锋一看邓社长支持自己,上纲上线地说:“我们新闻工作者首先得有职业道德,捕风捉影的话绝对不能说,一点途听道闻就去捕风捉影大做文章,这就是职业道德?说重一点根本就不配作新闻工作,甚至连街上饶舌的老太都不如,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邓社长与马先锋达成一致地斥责这个倒霉蛋:“你必须得记住,我们新闻工作者的义务是服务社会而不是制造谣言,你这样对自己工作负责了吗?对自己人格负责了吗?”实习生辩解说:“我听我同学说的,他还会骗我不成?”一脸蒙受不白之冤的委屈。邓社长一听像碰上火星的油库一样炸开了:“像你这种作风,简直是对新闻工作者的侮辱!还这样明天你索性走人!你必须记住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再这样你索性走人,先做好人再说!”那实习生被这狂风骤雨打得连思维能力都没有了,本能地低着头挨训。邓社长最后还不解气:“你出去好好地反思下自己,再交份思想汇报过来!”权真是件好东西,有了权撑腰,干什么都能理直气壮,包括按道理说是理不直气不壮的公报私仇。

马先锋一肚子气是发泄了一下,但发也白发了,心情依然是好不起来,邓秉德倒还顾及同学之情,似安慰又似试探地问马先锋:“小马,这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有太重的思想负担了,再说,即使真有什么事,办法是人想的,总会有办法的。”马先锋一肚子苦勾了上来,说:“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他们要折腾随便他们去。”邓秉德叹了口气说:“小马,这你不对了,我们也不能没一点儿动作,吴部长跟我私交也许你不知道,我们一起同过学、下过乡。天无绝人之路的,何况吴部长为人这点我清楚。邹市长是我堂妹夫,吴部长这事,他要站出来说句话,这事你不说我说。”马先锋心中庆幸官官相护这传统还没丢,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打落水狗。

马先锋渐渐地习惯了轻闲,泡上一杯茶,拿着几份报纸准备浏览,吴燕打来电话,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婶婶刚才打来了电话,说叔叔惹了些麻烦。”马先锋吃了一惊,问:“什么事?叔叔去哪儿了?”吴燕说:“不知道,听说是去双规的。”马先锋心中一凉,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担心吴部长会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待问题,哪有没吃腥的猫?双规主要是诈,一口死咬住没问题肯定也没问题,但担心不能说出来,替吴燕壮胆说:“他能什么问题?”吴燕说:“我也这样想,可有人要陷害他怎么办?”马先锋随口说一句:“有王法呢!怕什么?”可心里害怕的却正是王法。吴燕说:“我哪能不担心?叔叔原来当县委书记时修的这条路,好端端的一条路,有人泼脏水说是豆腐渣工程——省纪委找叔叔调查来了!”马先锋安慰说:“豆腐渣?就算是那又关他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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