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辈

“好汉，何必将事情做绝，须知活着的贵人远比死去的有价值得多。”

不敢再装什么大佬，脸色苍白的呼衍贵人起身离开几案，对着站在帐外的二五仔首领连连拱手：

“且饶一命，带我去见那汉人司马，我保你一生富贵。”

“那就只能让我等亲自动手，上前去取了。”

“……”

用力咬紧牙关，咬合肌凸显，唱“空城计”失败的呼衍贵人犹自不甘心地喝问：

“首领，擒还是杀？”

“杀。”

没有玩什么眼神示意的把戏，二五仔首领咬字清晰地吐出一个杀字，同时抬起手，做了个很明显的砍杀动作。

如果换一个人，换成李陵、大小上官等，擒和杀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擒拿后，要少一颗挂在北阙上夸功的脑袋。

可谁让二五仔们急需功劳，尤其是挂北阙这种一目了然的功劳呢？

“不，我还有用，你不能……噗嗤。”

利刃入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打断了求饶声，呼衍贵人向后栽倒，一头压在满是金银杯盘的几案上，很是让二五仔们心疼了一下。

“混蛋，你死不要紧，弄坏了我的金银，拿什么去赔！”

“嘭，啪叽。”

连插在胸口的刀子也不拔，二五仔们七手八脚地搬起尸身，用力向着左侧一推，这才拿起身下杯盘抱在怀里，哈口气，使劲擦了擦。

“哗哗。”

还好，金银不似瓦器，没那么容易破碎，被压了一遭后，只是有一定程度的形变，不妨碍二五仔们变卖钱财。

“收起来，都收起来。”

双眼一亮，虽然惜命不敢入营帐这般险地，但站在帐口的二五仔首领还是隔空指挥，催促地喊道：

“咱们这一遭厮杀，除去这些个贵人头目，最大的收获还是这些硬货，若是遗失一二，悔之无及啊。”

“晓得晓得，俺这就拿，这就拿。”

同样被璀璨金银眯花了眼的众人连连应声，也不嫌尸体硌人，一屁股坐在上面当板凳，双手不停地往怀里收拢金银杯盘之物。

“哗啦哗啦。”

“……”

看着同伴大捞特捞，自己却被留下护卫，没有进帐的兵卒们格外不是滋味，几人对视一眼，从中挑出一个聪明的，其人上前附耳蛊惑道。

“首领，既然呼衍贵种有这般金银，没道理其余贵人无有。

“呼衍一家贵种，金银再多也肯定不如其余贵人相加，您看？”

“有道理，同样都是贵人，即便呼衍贵种势大了些，但也总不可能比拟其余之合。”

认同般地点点头，二五仔首领也对其余贵人手中的金银很眼馋，吸溜了一下口水，大手一挥：

“也罢，本首领知尔等心痒难耐，那就再挑出十个人，去收取其余贵人的金银，反抗者，立斩。”

“诺。”X67

直起身后，兵卒们不敢吵嚷，只是大眼瞪小眼一阵，不时有人败下阵来，竟硬生生决出了眼神十强。

“诸位莫要不忿，我等也不过是替大家收拢，最终的钱财定是会发到每人手中。”

“十强”也不敢太得意，生怕惹急了这些眼红喘粗气的同伴，最后一拍两散，谁也落不到好。

“进帐便是，何必惺惺作态，让人生厌。”

“得了便宜还卖乖，恶心心。”

落选众人纷纷冷嘲，却也挪动脚步，把进帐的路让开。

“哗。”

从长戟砸出的破口走进帐，避过搜刮上首的兵卒，来到帐内一侧。

那走在前方的二五仔突然止住步伐，侧身看向其余九人，指着前方十余瘫坐，惊惶失态的贵人笑道：

“诸位，账内“牛羊”还有一十七人，吾等不妨各自挑选一二，待到最后，看谁此次所获金银最多？

“此举既能让你我鼓足干劲，奋力争先，也能让酣战一夜的兵卒得足赏赐，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终究是兵卒脾性，又自百人众脱出，没了旁人目光，难免要肆意一二。

“善/美哉/俺也一样！”X9

众人一口答应下来，纷纷摩拳擦掌，就差对着一众“肥头大耳”的贵人流哈喇子了。

“唯一处可虑，搜刮手法须得限制言语。不然，上刑拷掠，残人肢体那般法门灵则灵矣，哀嚎声却大大不美。”

为防待会帐内化作惨叫不断，血肉模糊的地狱，自己这个倡议者要担责，二五仔提前打了一计预防针。

“只限言语，这……若那些贵人死咬不放，又该如何？”

有人一脸为难地问道。

“自然是要看则个手段如何。”

“可俺嘴笨，只懂得动手。”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

“某告诉你，这日后塞外的主人只会是汉人，汉人可不如单于庭那般粗糙，不是轧就是斩，一年到头没几个犯人，到时言语的作用远远大过手脚。

你如果连这些囚徒都对付不了，那就趁早放下甲兵，滚回去放羊吧！”

说到这，二五仔已是急声厉色，厉容满面。

“俺，俺尽力吧。”

那人被吓了一跳，只得连连拱手，没什么底气地应答。

“还有疑难吗？”

解决完一人，二五仔双手扶腰，假装自己有个腰带，有个将军肚，双目扫过周遭，隐隐作头目姿态。

“无甚疑难。”X9

“那就去做吧，一共十七头猪，总有三个人只有一猪可宰的，小心挑慢了，轮到自己。”

“诺。”X9

听闻此言，九人暗含敌对地对视一眼，不再聚集一处，向四处散去，却又默契十足地将左右下首的两名贵人留给倡议的二五仔。

“啪，老实交代，一共多少资财，又有多少随身携带？”

“从实招来，金银几何，若是上缴数目完全，得了首领欢心，也未尝不能放汝一命。”

……

就在二五仔们反败为胜，一计黑虎掏心打爆前营，搜刮财货之时，夜幕中的另一处战场中，汉军也占尽优势，胜利唾手可得。

“举盾！”

步卒们放下和眼前敌人的纠缠乱斗，举起大楯，挪动脚步向各自什伍长汇聚，组成一个个以什伍为制的小盾阵，挡下箭矢和刀铤。

“咚咚，哐当。”

“刺戟！”

敌人攻势稍退，举起的大楯重新落回地上，后排的长戟手呐喊着前刺，一柄柄长戟探出，收割那些气力耗尽，无处躲闪的匈奴兵卒，推进阻力顿时大减。

“噗嗤，噗嗤。”

当然，也有那种刺人失手反被一铤捅穿脖子，连带大楯手身亡的。

毕竟是夜间作战，准头本就不好，敌人又是首屈一指的贤王亲卫，抓失误的能力极为强横。

不过，这终究是少数，十之七八的兵卒倒了，这剩下的二三子也影响不了大局。

“举盾向前！”

大楯提起，长戟斜搭在盾上，后人抓着前人罩袍，勉强在黑暗中组成方阵的步卒们缓步上前。

盾牌撞开那些从前几轮攻击活下来，并妄图抵抗的匈奴兵卒，周围的三五柄长戟顺势刺下，任你神勇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也要被当场了结。

“哐，噗嗤噗嗤。”

这回倒是没有漏网之鱼了，平均一人享受一盾+三——五长戟，即便躲开最初一盾还有四面八方刺来的数柄长戟，除非三头六臂各持兵刃，不然以一人之身抵抗群力终是笑谈。

没瞅见，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王也扑了吗？

“扑通，扑通。”

而随着汉军越来越前，越来越多的匈奴兵卒变成尸体倒下，士气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这只苦战多时的贤王亲卫大有不稳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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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受贤王恩惠久矣，弓马武艺具是贤王教授，无昔日之贤王就无今日之尔等，岂有倒戈恩主之举？”

“嘿，你这厮真是没有眼力，某家首领看在匈奴的份上才唤你一声‘贵人’，你莫非还认为自己的那个生杀予夺的贵人？”

兵卒进帐的脚步声好似催命鼓，重重敲在一众贵人的心头，心中彻底惊惶，一下瘫倒在坐垫上者许多。

所幸，二五仔们的首要目标是上首的呼衍贵人，路过这些人的时候，没有出现手滑一不小心刺死的情况，大家都知晓轻重缓急。

随着十余尸体倒地，帐内的血腥气愈发浓厚，那些没有反抗的贵人们脸色也变得愈发惨白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

“我若是，说‘不’呢？”

“先单于杀头曼，军臣诛右贤王，伊稚斜逐于单，其恩情何在？”

在二五仔首领的放纵下，手不离盾戟弓失的兵卒们又是一阵鼓噪。

“哐当。”

唯一的优点倒是由于塞外政变频繁，贵人们和尸体、血水打交道的时候很多，无一人呕吐。

“一队上前，请贵人授首。”

“蹬，蹬蹬。”

“刷，贵人受辱，报国在此时。”

面对羞辱，几个有血性的贵人压下了惊恐，他们抽出刀嚎叫一声，就带着帐内寥寥无几还存活的护卫捉刀上前。

“蹬。”

听闻此言，已经走到近前，一个抬手就能了解的兵卒们停下动作，扭头看向二五仔首领，给了个请示的目光：

几面大楯竖起，挡住砍向二五仔首领的刀铤和弓失，随后几杆长戟探出，轻而易举地了解来犯之地的性命。

“噗嗤噗嗤，扑通。”

“尔等卑贱之人，能得赏识已是百辈修来的福分，竟敢籍此喝问贵人，真是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