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丢女
险些让罗大娘更加伤心。
那罪过可就大了。
同时，我们也都对陈丹更加地刮目相看。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结果你还不领情？
真是把亲朋好友爱人往外赶。
而是更加温柔，更加善解人意了。
但同时，我又对方艳丽有些生气。
这些话你昨晚怎么不说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昨晚怎么不说？
害得我们今天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差点做了蠢事。
但我又觉得，似乎没法怪方艳丽。
你怎么能要求，一个醉鬼说话那么有条理呢？
“这样，艳丽妹妹，你知道老奶奶家住哪里么？”
我问。
刚才把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排骨土豆弄撒在了地上。
我觉得心里有愧。
我想弥补下。
最起码，我应该买点东西，去慰问一下。
表示一下自己的歉意。
我说了自己的意思。
方艳丽很赞成。
“离这不远。就在过两个街口的小区里，我可以带你们去。因为我也住在那个小区，与罗大娘还是楼前楼后的邻居。”
怪不得对罗家的事这么清楚呢。
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听方艳丽把罗家的事，说得更详细的一点。
原来，罗大娘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现在失踪这个，是她的小女儿。
说起失踪的过程，也是很心酸的。
罗大娘的丈夫，是搞工程的，是一个桥梁建筑师。
一年到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外面的工地上。
与孟老馆长一样。
罗大爷施工的地方，也都是一些很偏远，很落后的地方。
因为“要想富、先修路”。
很多地方之所以经济落后，就是因为山高水深、交通不便。
所以就算是有丰富的资源，也是无法利用。
所以像是罗大爷这样天天在外面修桥补路的人，不但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很辛苦，也很伟大的事业。
而我听了，则是更加钦佩。
因为我就是农村出来的。
我比城里人更知道农村人、山里人对交通便利的渴望。
就拿我们那里来说。
其实我们那里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
除了煤矿外，还有很多的果园。
特别是从我们村，再往里面走100多公里。
那边的村子，果园面积更大。
但就是因为从他们那里出山，要经过一条河。
河上原本只有一个小木桥。
人走还可以。
过车是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山里的果子想要运出去，只能做那种木筏。
平时也就罢了。
一旦雨季，风大浪急，很容易就翻船。
别说货物保不住了。
就是人也有很多丢了性命的。
因此每年，都有大量的果实，因为运不出去而烂在了地里。
让果农是欲哭无泪。
好在后来，来了一个工程队，在河上面修了一座石桥。
可以过卡车的那种。
然后又把乡间公路进行了维修和扩建。
山上的水果，终于可以顺利运出来了。
于是山里的村民们，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了。
有的专门种水果。
有人贷款买车跑运输。
几年就把车钱挣出来了。
不但是本村的人，就是外村的人也都来他们那里承担果园。
或者搞运输。
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
但也都是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村民生活好了，一个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村里的汉子好找媳妇了。
不用再打光棍了。
穷的时候，这几个村子都是有名的光棍村。
村里的人家，有的人家那是一屋子光棍。
兄弟几个，一个能娶到媳妇的都没有。
晚上那兄弟几个眼睛绿的，就和群狼一样。
因为本村的女人都想嫁出去。
外面的女人却不愿意嫁进来。
但现在村子里生活富裕了。
外面的女人愿意嫁进来了。
本村的女人也不是一门心思，宁可嫁给外村歪瓜裂枣的男人，也不嫁给本村眉清目秀的了。
而村里的一些女孩，也终于不用再为了哥哥或者弟弟的婚姻大事，而被委屈，被牺牲去换亲了。
是的。
在我们那里，拿女人换亲，并不是只发生在我们一家的事情。
而是很多农村少女共同的悲剧。
所以在我看来，修的那座桥。
不只是一座桥。
而是通往未来的路。
是落后与文明的接口。
是很多农村少女改变命运的阶梯。
修路的人，真的是功德无量！
当然了，事情都是有两面的。
对有的人来说，贫穷只是因为条件、资源的限制。
不是他们不努力。
而只是没有一个施展的空间。
就像是那些在路和桥修好后，在搞种植和经营的村民们。
他们当然很辛苦。
起早贪黑。
披星戴月。
挣得真的都是辛苦钱。
但也都得到了满满的收获。
可还有的人，穷就是因为好吃懒做。
比如我那个现在已经成了白痴的哥哥。
当时，父亲也提出过让被学校开除，天天游手好闲的哥哥去跑运输。
虽然自己没有车。
但不要紧。
可以先跟人跑车。
有那种车队，是招司机的。
哥哥开始对这个也挺兴奋。
觉得能会开车，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于是家里面咬牙拿了2000块钱让哥哥去考驾照。
但哥哥呢？
理论考试，考了三次都考不过。
这还不算。
居然有一次偷着把驾校的车开了出来兜风。
还是喝醉了酒的兜风。
结果把驾校的车给撞在了树上。
哥哥也因为无证、酒驾被抓了起来。
关了三个月。
并且从此禁止他再去考驾照。
我的哥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真正的朽木不可雕。
烂泥糊不上墙。
死狗扶不上墙。
你就是给他一个金山，他也会坐吃山空，然后落到去要饭的境地。
……
我在心里面想着。
方艳丽继续在讲述罗大娘家的事情。
因为罗大爷一直在外面很忙。
所以家里面的事情，都落在了罗大娘一个人的身上。
那一年冬天，罗大娘带着三个孩子。
十岁的大儿子，七岁的二儿子和五岁的小女儿。
一起去坐火车去看望丈夫。
……
那时候的火车，还是老式的绿皮火车。
还没有后来的高铁、动车组。
虽然在现在，很多人，特别是城里的年轻人，居然把老式的绿皮火车当成了一种情怀。
觉得这种带着年代感的绿皮火车，很浪漫。
很怀旧。
很有情调。
但在当年，对挤这种绿皮火车的人来说，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什么怀旧、情怀和浪漫。
因为这种火车，又破，又烂，又脏，又慢。
里面的气味难闻极了。
烟味、泡面味、脚臭味混合在一起。
是一种特别酸爽的味道。
或许与后来的高铁站相比。
这种老式绿皮火车唯一的优点，就是经停的站点比较多。
很多小站也会停。
算是给一些小城市的人提供了方便。
而不是像后来的动车组那样，只在大城市停靠。
一些小地方，就直接呼啸而过了。
再加上票价便宜。
或许，这也是现在这个年代，绿皮火车还继续存在的原因吧。
还是那句话。
世界真的很大。
世界不是只有那几个大城市组成的。
在很多地图上都不会标记的地方。
还生活着大量的芸芸众生。
他们一样需要生活，需要工作。
当他们背着大包小包出去打工的时候。
宁愿花上20个小时，在绿皮火车上站一夜。
因为车票只要30块钱。
也不愿意花上200块钱，坐3个小时就能到站的动车组。
你可以说这些人傻。
说他们不会算账。
说可以把时间节省下来做别的。
因为时间是很宝贵的。
可能你少用了一天在路上，到城里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多挣不止200块钱。
但很多农民工还是愿意坐绿皮火车。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
就像是当年罗大娘坐的那趟看望丈夫的火车。
1000多公里。
要坐两天一夜。
中途还要换车。
在车站换车的时候。
因为人太多。
一个女人，要背着行李，要带三个孩子，会显得手忙脚乱。
所以为了防止孩子走丢。
罗大娘用一根长绳子，一边系在自己的腰上。那一边系在三个孩子的腰上。
一个连一个。
就像是连蚂蚱一样。
这样就能保证人不会丢了。
换成的人很多。
停车的时间很多。
所以需要换车的人可以说都是像逃难一样。
大包小包、拖家带口。
着急忙慌。
夹杂着大人的呼喊和孩子的哭闹。
把鞋都挤丢了根本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罗大娘就是。
满头大汗的下个这个车。
走过月台，上了那个车。
可算是把行李安顿好之后。
这才发现，小女儿不见了。
绳子松开了。
不知道是没系紧。
还是被人给解开的。
而火车已经开了。
罗大娘像是疯了一样。
喊着停车，停车。
我女儿没了。
我女儿还没上车呢。
但这是火车啊。
又不像是出租车，哪里是那么容易停下来的？
她所在的车厢，距离车头司机的位置。
中间隔着十几节车厢。
中间人多。
罗大娘又带着两个孩子，唯恐他们再丢了。
于是等她哭着找到了列车长。
车停的时候，已经是下一站了。
回去找。
去哪里找？
根本没地方找。
那个站台上没有。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小女儿根本没从换乘之前的那辆车上下来。
现在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因为那列火车，一路上还要停靠好多站。
罗大娘去找过。
真的是一点都找不到。
人山人海。
又不是实名制购票。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人流动的火车线上。
丢了一个连字都不会写。
只知道“妈妈”叫“妈妈”，都不知道妈妈叫什么名字的小女孩。
去哪里找呢？
何况，那个年代，人贩子是那么的猖獗……
后来，失魂落魄的罗大娘，见到了丈夫。
她“扑通”一声跪倒。
打自己的脸。
说自己对不起丈夫，她把孩子弄丢了。
丈夫怎么惩罚她都可以。
离婚也可以。
罗大爷当然也很难过。
但他真的很通情达理。
他知道这不是妻子的责任。
是他的责任。
作为家里的男人。
他整天在外边忙。
把家里所有的事情，把孩子的抚养，都让妻子一个人在忙前忙后。包括这次带三个孩子来看他。
也是因为快过年了。
但工程任务很紧，他没法回家。
又思念亲人。
所以只能让妻子带着孩子来看他。
这才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才是最大的责任。
有了丈夫的安慰。
罗大娘没有那么内疚和痛苦了。
可这始终是她的心病。
只要有空，她就开始到处寻找自己的女儿。
当然，她的两个儿子，也从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妹妹。
并且为人很好，谁家的孩子，特别是女孩。
大人忙，没时间管饭。
都会带到自己的家里面照顾。
年轻的时候，罗大娘精神还算正常。
但是这两年。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有些糊涂了。
……
这就是罗大娘家的故事。
听得我和严闯都是一阵的沉默。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像是罗大爷、罗大娘这么好的人。
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不幸呢？
命运对他们，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我们一起走，进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
罗大娘家住在一楼。
楼前面有一个小花园。
我们已经在小区门口的一个超市里面，买了水果和牛奶。
方艳丽说其实不用买这些的。
老人也不在乎这个。
只要我们上门和老人说一声。
那真是你的女儿。
就是你们家的梅梅。
老人就很开心了。
在小花园里面，我们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应该就是罗大爷了。
正一脸笑容地听着罗大娘在絮絮叨叨。
罗大娘抓着罗大爷的手，翻来覆去的就是说我们终于找到女儿了。
找到梅梅了。
梅梅现在长得可俊了。
然后就是说梅梅小时候的事情。
说的很啰嗦。
很琐碎。
方艳丽小声告诉我们。
罗大爷很清醒。
他知道现在老伴又认错人了。
那不是自己的女儿。
但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更没有纠正。
就那么认真地在听。
仔细地在附和。
罗大娘讲话的过程中。
罗大爷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罗大娘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温度，有关怀，有理解，有宠爱，也有内疚。
当然，每一种情绪都是因为爱。
罗大娘的头发有些乱了。
罗大爷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梳子。
细心地帮老伴梳着头发。
眼前的两位老人。
让我想起了两个美好的字眼。
爱情。
是的，这就是爱情。
……
经常有年轻人在感情遇到几次挫折后，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爱情了。
所有的感情都是交易。
所有的感情都可以丢弃。
真爱是什么？
是狗屁。
这种想法虽然偏激，但多多少少还可以理解。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愤世嫉俗过呢？
但最可笑的是。
有的人，特别是一些明星的粉丝。
他们不是自己为情所伤而又什么感慨。
而是看到某对明星情侣分手了。
就会发出“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这样的叹息。
殊不知，那些所谓的明星情侣。
台前秀出来的恩爱。
有多少是经纪公司准备的剧本？
有多少是为了炒作要播出的影视剧？
有多少你们看到的恩爱照片，是摄像师摆拍出来的？
有多少在网上透着柔情蜜意的互动，其实是他们的助理在操作的？
甚至两边的文案都是男人。
你以为是金童玉女在花前月下。
其实是一对抠脚大汉在聊天打屁。
所以这样的明星情侣分手了，只是因为利益不再需要彼此了而已。
与爱情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真的是在谈恋爱。
他们分手了。
顶多也就是他们不相信爱情罢了。
与你粉丝有什么关系？
至于影响你的爱情观么？
你要是因此就不相信爱情了。
那么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己。
因为你的心智太不成熟。
你的情商太低。
这样的你去谈恋爱，最大的可能就是坑了别人，伤了自己。
或者是坑了自己，便宜了渣男贱女。
把骗子往家迎啊。
我有些生气。
惭愧我们刚才太冒失了。
没有打听清楚，就贸然对那个老太太那么无理。
此时走上来，告诉我们。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忍不住对陈丹说:“陈……孟小姐，你不信我们不要紧，但那个老太太真的不是你妈！这妈可不是乱叫的啊。”
陈丹长呼了一口气。
“严闯，这丫头真气人！你说她本来性格都已经改了，现在这不是失忆了又成了之前那任性自私的大小姐了？”我忍不住吐槽道。
“什么误会？她明知道那老太太不是她妈，怎么还喊妈？我们提醒了却还怪我们？”我问。
“哎，乔姐你是外地的，所以你不知道。那是罗大娘，我们这里的人都认识她，罗大娘的女儿已经丢了快三十年了。这么多年，罗大娘一直没有放弃过找自己的女儿，到最后，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了。只要是一看到哪里有寻亲的新闻，就马上过去。但凡是个女孩，就会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最开始的时候，她过来找孟姐，孟姐也以为这是一个骗子，但后来知道了真相，也觉得罗大娘可怜。她们两个，一个认错人了，一个失忆了，一个找不到女儿，一个找不到自己，其实都算是同类人。于是为了不让老人伤心，孟姐也是将错就错，就管老人喊妈了，哄罗大娘开心。”方艳丽在解释。
我和严闯听了都很惭愧。
说完，陈丹踩着高跟鞋。
“蹬蹬蹬”地走了。
原来，她虽然失忆了。
但并没有变回之前那个骄傲任性的大小姐。
“乔姐，你误会了，不是那样子的。”
方艳丽也在后面。
“我都说了，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当然知道那不是我妈，但我愿意叫，请你们不要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