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人间不值得
四个月的时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凡人的生活。平淡,单调,但却让人心安。
这满院满屋的红绸缎红灯笼,给他以温馨的感觉。成亲,成亲后就不孤单了吧……
“知道了。”猪刚鬣走出屋子,轻轻带好门。
高府很多年没有这般热闹红火了,高员外笑脸迎接每一个前来恭贺的人。这些朴实的村民拿着今年收获的好粮食作为随礼,这些东西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也算是将村民们的祝福完全给表现了出来。
高府今年的粮食在前天已经全部收割完,猪刚鬣就是那田地里的战神。为了赶时间,他只有卖命干。
周遭有人看着,他不能用术法,全靠这强大的妖身撑着。
醉了,猪刚鬣醉在了这人间里。捻杯喜酒,眯眼看人间,天地一片红,红如火,火驱散了心中的黑暗。
那个唤作孤单的东西被驱散。
猪刚鬣跌跌撞撞回到那个有佳人等待的屋子,推门,正巧撞见她偷偷掀起盖头向门口这里偷瞄。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仓促地将盖头放下,欲掩盖刚才的一切。
那盖头下的笑,甜蜜,庆幸。遇见一个倾心的人是世上最幸运的事情。
猪刚鬣走近,拿起玉如意,轻挑起盖头。她的抬头一笑,光芒万丈。
这光芒一下将猪刚鬣刺醒,那些酒本根本就醉不了他,酒不醉他他自醉而已。
高翠兰以为猪刚鬣的后退是因为不胜酒力的缘故,责怪道:“不是叫你少喝点嘛?”
猪刚鬣闭眼,他过于沉浸于这份难得的安逸与温馨中,竟忘了自己妖的身份。
高翠兰起身,刚准备过去扶着猪刚鬣,那一双眸子突然睁开,这眼神,不是她平时见过的那个人。
“翠兰小姐。”猪刚鬣轻扬嘴角。
“你叫我什么?”
“翠兰小姐。”
“我们已经拜过堂了。”高翠兰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猪刚鬣,他此刻的样子不像是喝醉了呀!
“我知道。”猪刚鬣伸手,将高翠兰眉间快要褪去的朱砂抹去,“可我依旧要唤你翠兰小姐。”
“你……”高翠兰刚欲说些什么,猪刚鬣的眼睛突放蓝光,吓得她险些摔倒。
猪刚鬣将她扶住,让其在床边坐下。
高翠兰大口喘气,花费了许久平息恐慌,再次抬头时,那个郎君还站在眼前。
“你不是他。”高翠兰眼角有泪。
猪刚鬣摇头,“我就是他。”
“不,你不是他,他去哪儿了?”高翠兰欲起身,然刚才那妖气十足的一眼已经让她浑身无力。
猪刚鬣转身自梳妆境前拿来朱砂,世间繁华,抵不过你眉间一点朱砂。
“我是妖,你是人。”这一点朱砂,尽释美人芳华。
“那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高翠兰的泪止不住地淌。
“还记得猪圈里的那两头小猪吗?之前那头猪妖是我弟弟,他死了,被那道士杀死的。他曾跟我说过,如若能和翠兰小姐拜堂成亲,不枉此生一遭。他已死,我便想用他的名,与你拜堂,了他这一夙愿。”
“夙愿?为了你弟,我就该沦为牺牲品?”高翠兰抬头,心中万分怒火,在看到这位男子的脸庞时便怎么也宣泄不出。
“委屈翠兰姑娘了,我为妖,你为人,人妖殊途,终不可能。”
“但是你已经跟我拜堂了,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了。”
“我离去后,你便是自由身。你就说,猪刚生被我所吃,相信高老庄的相亲会理解你,一切罪过,由我这个妖来承担。”
“我不要你承担,我只要你成为我的夫君!”高翠兰伸手拉住猪刚鬣的衣袖。
“翠兰小姐请自重,人妖殊途,我不是那个猪刚生,我是猪妖猪刚鬣。”
高翠兰咬唇,泪眼婆娑地看着猪刚鬣。
“素闻高小姐信佛,可否诵经于我听?”
“我信佛的众生平等,但我依旧是有情有欲的人。”
猪刚鬣未曾想到高翠兰对自己动情如此之深,“可我是无情无义的妖。”
“妖都是无情无义吗……”高翠兰颤抖着。
猪刚鬣一声叹息,一步踏出,那颗人脑袋变换为猪头。
“你且看看,我原本的模样,这样的我,还是你的如意郎君吗?”
高翠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猪头,嘴角一抹苦涩,“你就是他,无论怎么变,你就是他。”
“唉……”猪刚鬣要奔溃了,女子怎么都这么麻烦,明明那么胆小,此刻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竟然一点畏惧没有。
想要靠她喊来高府里的人,看来是不可能了。
猪刚鬣用平时在高府说话的声音高喊:“救命啊!”
挥手,在自己猪脑袋的嘴角变出一抹鲜血。又将身上的红袍褪下,高冠摘下,丢至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对我……”高翠兰仍在喃喃自语。
屋外冲进高府的人,看到这本该红烛昏罗帐的新房里站着一头猪妖,都吓得尖叫起来。
猪刚鬣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这才是人看到妖应该有的反应。
“保护小姐。”下人们纵使再害怕,也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猪刚鬣一个跃身自窗子蹿出,身后传来高翠兰的一声喝问。
“你叫什么?”
下人被这一声喝问吓了一跳。
“鬣。”猪刚鬣留下一个字,扬长而去。
中午的饭菜都是高翠兰送往地里,这可羡煞了众人,两人还没有成婚呢,就这般样子。
如今,一身红袍,那边的屋子里盖头掩佳人。终于到了这一步,要成婚了,猪刚鬣心中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猪刚鬣拉开门的手顿在了空中,堂拜完了,自己已经用猪刚生这个名字完成了任务,还需要继续待下去吗?可是不待,他又该去哪儿?
去云栈洞?可猪刚生已死,卵二姐已亡,那个云栈洞还有回的必要吗?
对拜完,猪刚鬣越发迷惘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披着红盖头的高翠兰,想起了天上的仙子,想起了奈河畔的痴人。
阳光正好,男儿年轻,女子未老,当时婚嫁时,喜庆红火半边天。
这是他头一遭成婚,不知为何,在看到这般喜庆的场面时,他有些退却了。
或许自己做错了,为了弟弟的一个愿望,误了人家女子的心。弟弟知道自己做这般糊涂事情会怎么想?
一拜天地,天地为之泣。
高员外见猪刚鬣傻愣愣地站着不动,低声提醒道:“送翠兰回房,出来陪客人喝酒。”
猪刚鬣因老丈人的提醒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拉着手中的牵红与高翠兰回到婚房。
“少喝点。”高翠兰笑道。
罢了,既已开始,纵是再荒唐,也要荒唐到底。
喝彩声中拜堂。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这是喝得最痛快最舒服的酒。天庭的仙酿又如何?喝得不自在,再好的酒也只是在增添忧愁。
这人间的糟糠酿,喝得自在,酒再差,也能献上喜悦。
二拜高堂,高堂笑靥春风。
夫妻对拜,从此同船共枕眠。
自己到底是为了弟弟,还是为了自己的那份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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