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蓬纪

“希望鲲鲸前辈在那里能开心。”

“嗯。”沐染浇好了花，转过身来，看着唐三藏，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猪八戒和孙悟空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

台上，说书人滔滔不绝，讲着这几十年来被世人歌颂的唐三藏师徒三人战天庭一事。

唐三藏穿着寻常布衣，坐在下方，喝着茶，听着书，煞是惬意。

故事肯定是被夸大了的，而且夸大得极其厉害。哪儿来三天三夜？

“会一直安稳下去的。”

“你就知道骗我。”

“不是骗你，这是承诺。”

“需要你拿命来守的承诺，我宁可不要。”

“我想想，我让八戒和悟空拿命来守，如何？”唐三藏笑着。

沐染一听，扑哧一笑，“你这当师父的，没个正形。”

……

一片焦土的灵山，骷髅遍地。

这些都是僧人的骷髅，灵山被毁，也无人来收。

唐三藏一步步走来，抬头看了一眼灵山之巅。

山已无佛光普照，也无人坐于那山巅，诵渡世之经。

“唐三藏。”白骨漂浮，堆砌成阶梯。

阶梯尽头山腰处，白晶晶坐在白骨王座上，脸上的疲惫惹人生怜。

天庭一战，她功不可没，以一己之力拖住数万天兵天将，遍体鳞伤。

那一战伤了根基，休养了数十年，依旧没有痊愈。

“这几十年，过得如何？”唐三藏笑问，一步步走向白晶晶。

“很舒服，灵山更适合我的修行。”

“遍地僧人骨，没了佛光，却有佛性，更适合你的修行是自然的。”

唐三藏走到了面前，白晶晶看着这个曾经在西行路上拿自己没有办法而如今挥手就可灭了自己的和尚。

“有个礼物送你。”白晶晶道。

“什么礼物？”

白晶晶挥手，一张白骨圆桌在唐三藏面前拼凑而出，桌子上有两架完整的人形骷髅。

“这是你另外两个徒弟的尸骨，完好无缺。为了找全，耗费了我不少心力。”

天庭一战后，白晶晶来到灵山时就问过唐三藏，需不需要将这些尸骨收好。

唐三藏回答说：灵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尸骨收不收，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佛为世人，这些尸骨对你有益，就放在这里吧。

不过白晶晶还是将沙悟净和白龙马的尸骨凑齐。

“你有心了。”唐三藏看着两具白骨，心中的悲痛难以言清，挥手，收好尸骨。

“我感觉他们没死。”白晶晶突然说道。

“什么？”唐三藏身躯一颤。

“只是感觉，他们的尸骨里有我说不上来的神秘气息，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两个的尸骨与山中别的尸骨不同，他们的佛性似乎被封印在了尸骨里，或许，连同佛性一起被封印的还有他们的魂灵。你好好留着，也许某一天，能寻到机会……”白晶晶也只是猜测，沙悟净和白龙马的尸骨上，她感觉不到佛性，仔细查看，能感觉到封印的气息。

那封印也只有白晶晶能感觉到了，哪怕唐三藏是成佛之人也不行，这是天赋神通，毕竟，这天地里再也寻不到第二个白晶晶。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唐三藏作揖行礼，“我代我徒弟谢谢你。”

“不必如此。”白晶晶连忙走下王座，扶起唐三藏。她受不起如此大礼，对唐三藏一行人，她的心中有言不尽的感激。

……

高老庄里，高翠兰闭眼跪在观音佛像前。

她已经很久未诵经了，也再也诵不出经文来。

眼前佛像的人已经死了，徒留她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化身。时常，她会自问，自己到底是观音还是高翠兰？

与此同时，这高老庄也只有自己一人守护了。庄中的这个小庙在风吹日晒下，已经破落得不像样子。

庄里的人一代又一代，前不久村民说要帮忙重修一下这观音庙，高翠兰拒绝了。

旧的东西，总归是个念想。

回想起来，没觉醒自己的意识前，那两头小猪，高家大宅的日子，真的舒适啊……

后来，猪八戒变成人身，以他弟弟猪刚生之名要娶她，也是一件欢乐趣事。直至现在，高翠兰都弄不明白，自己对猪八戒到底是何种情谊。

正缅怀着过去，敲门声响起。

“谁啊？”高翠兰问。

门外响起回应声，“是我，唐三藏。”

“推一下就开了。”

唐三藏推门而进，高翠兰起身行礼。

“见过金蝉佛祖。”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唐三藏道。

“你我之间本该如此，现在的我，不过是凡间一个有点微末道行的小女子，而不是菩萨的一个化身。”

“师徒三人费尽力气，终于战胜了玉帝和黑龙。后三人退隐，不知在哪个地方修行。”

听到这里，唐三藏不由得笑了起来。

“红衣女子？”

“嗯，看不清脸，不过，那女子给我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回来了。”沐染笑着。

“上回书说道，那唐三藏师徒三人，在凌霄殿与玉帝和黑龙大战了三天三夜……”

三人退隐？也没有说错，悟空和八戒两个人各有各的造化，只是生死难料了些而已。

唐三藏起身离开，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

唐三藏回到梦央泽，沐染正在庭榭前浇花。

“嗯，这一次又种的什么花？”唐三藏问。

天庭一战后，沐染喜欢上了种花，梦央泽里，庭榭院落，都摆放着她种的花。

“海棠。昨晚梦中惊醒，梦到了鲲鲸前辈。她在一片海棠花海里，跟在一个红衣女子身后。”

人间啊，就是这点好，不为天界的战乱所动，不为地府的转世所惊，不管多大的风雨，该是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无非，是像刚才那样，多个几个说书的故事流传下去。

凡人，当个凡人挺好。

“也不知道这般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沐染叹气。

之前，唐三藏与沐染说了灵宝天尊和元始天尊对三界虎视眈眈的事情。

因鲲鲸的尸体，现在的梦央泽远比之前生机盎然。水中花开四季，泽底万灵生息。

唐三藏从身后环抱住沐染。

一任风雨来去，何曾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