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可欺

懵逼得地动山摇，我就跟提线木偶似的:“谢谢郑总。”

“都自己人，再张嘴闭嘴这个总那个总，见外。以后跟小悦那样称呼我。”

浑身忽然洋溢着成功人士的内味，郑玲笑容浅淡:“迟些日子到千禧来，我会多少关照些。”

喝得不少，卓悦的脸被酒精挤迫得微微酱红，他手搭了两次才在我肩膀上尘埃落地，他轻拍:“玲姐想玩骰子，你陪玲姐摇几局。”

与他对视，我用目光垂询我是该当仁不让或百让成金，卓悦却没明确给出信号，他冲郑玲笑:“玲姐，你们只管玩开心，我负责倒茶递酒。”

喝多后，郑玲在卓悦面前更放任，她咯咯笑得清脆:“姐就欢喜你这股来事劲。”

将我情绪薄爆悉数收纳，卓悦不急不躁以手作舵扶住我肩膀:“卓太太一连问几个问题，我唯有不添加任何感情色彩利落答完，免得卓太太听得着急。好了，现在轮到卓太太表达诉求。”

人在情绪低谷处，尾巴被踩住的几率更高。我哪怕再有克制，也无从控消声音里尖戳之意:“大佬间的玩法我不懂，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投资能拿摇骰子的结果定论我更管不着。至于以后要跟郑玲相互卖弄虚伪假装熟捻，我也ok，毕竟以此前状态，我和她一个月碰不到几回。但是，你明明能感觉到我连郑玲的偏眼缝都进不去，你非得把我弄到她面前去？即使在公言公，你卓悦是我老板，你让我拿个碗到客户门口摇尾乞怜，我要想继续这份工作我也得干，可是你做决定之前，是不是该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感受，不要擅自帮我拿完主意，而我却像个傻子似的最后一个才知道！”

见卓悦由始至终任我嚷，我下意识抬着眼帘注视卓悦，他脸上并无太多情绪更迭，只是眉间有浅淡到不细看就会被忽略掉的薄褶。

却因他这副清寡反应激得更澎湃，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已可用气壮山河来形容:“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当然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错。可我能不能烦请你，你要我跟大佬对戏时，稍微给我点提示！给我点方向！不要让我自己摸瞎！你这样我真的压力很大很大！你根本不知道我刚刚神经线绷紧得快要断了，我就生怕我有什么做错做不到位，给你造成不可挽回不可逆转的损失！我从未盼着以后与我携手一生的男人，他能护我如避风港，可我也从未想过我能与个出其不意就推我去冲锋陷阵的男人过一生！”

或是我堆起的激动太重，终于压得卓悦眼帘下片片凌乱，他收捡约有十秒之久，他垂眸与我凝对:“秦时九你是个有独立人格的成年人，刚刚让你与郑玲对弈，我没给你任何暗示，并不是我任由你冲锋陷阵生死自担。我只是认为我能给到你最大的空间就是让你随心随性而行，无论你输多或赢多，我都可以为此兜底。我以为你我之间已有这样默契，我也以为我已经让你很明确接收到一个信息，在我卓悦可以罩住这一片天地里，你可以放任翱翔，只做你最想做的那个自己。没想到，我这些自以为，会给你带来误会。当然大部分问题的责任归于我身上，是我没让你感受到笃定，安全感，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感，你因此没能和我达成默契。我以后会改进。”

“至于让你去跟郑玲学习，一来是千禧与宝路创投竞标的项目详情涉及的是字画展慈善募捐类型，与你专长对口。你也可以凭借这个机会，在这个行业打出些名堂来。秦时九，尽管我很乐意在外，你冠我姓氏以卓太太的名号闯荡江湖，但我更希望你首先是作为秦时九被人认同被人记住。这个社会是很现实的，商场与职场同样瞬间万变又充满残酷，无人会因为你的感受忽略掉最直接的利益，熙熙攘攘全是为利而往，你要接受这种最显而易见的规则，才能更使得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还有就是，郑玲这个人是倨傲，眼角颇高，但她对于能为她创造更多营收的人会刮目相看。我希望你可以凭实力在郑玲的眼里拼得一席之地。我们不巴结不谄媚，但与有资源的人和谐共处，也是行走在这个社会里安身立命的法则。她对你刮目相看未必会提携你，但她会为以后可能用得着你而对你留有余地后路。秦时九，我是真的想你好。当然若你认为我考虑的这一切，全部是出于主观思维作祟，你其实并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你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那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类推着你往前的事。”

用各种普通平常的字眼编织，卓悦带着诚挚娓娓道来，我再回想我与卓悦共同面对的几次修罗场，不管我要与任何人对峙或僵持，卓悦鲜少在这过程中刻意给我打暗示引导我该如何，他真的由始至终都是随便我发挥，他再视情况来帮我铺罗兜底。

顿悟之余尴尬横生，我气丧不断:“那是我误会了。说到底，还是我见识与境界短浅，没能跟上你节奏和步伐。抱歉，我刚刚像个愤青一样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大嚷大叫，激动又失态。”

手在我胳膊上轻拍试探，卓悦在我没触底弹开后迅速抓住并把我拢过去:“你是心情不好吗？感觉你情绪不太对。”

两手各握一盅骰子，郑玲倏然跳跃:“小秦，听说你用骰子打败过周延？要是小悦没提，我还真看不出来你那么能耐。”

余光往卓悦脸上作探，又一次无功而返，我只能自由发挥了:“郑总过誉了。卓悦那是有些吹水成分在，玩骰子输赢都是盲概率，估计那次我运气稍微比周延强点，险胜。”

目光朝我脸上掷来，郑玲难得盯着我久些，再继续说道:“从整体上看，是根好苗。但多余出来的细枝末叶该修还是要修。”

我不明就里，卓悦已搭腔:“时九，还不快谢谢玲姐。”

神经线绷得更紧，脑袋浑涨逼得手心暴汗，我手掩在桌子底下搓干净，竭尽全力冷静下来。

心情犹如牛头拱过草垛，困窘着凌乱着，我慢慢走至卓悦身旁。

不置可否，郑玲笑容收敛得含蓄起来，她将骰盅顿桌面上:“说下游戏规则，一盅作盲数，由你我轮流晃动，叫数开始后盲盅最后开，小秦你每赢一局，我就以之前资金翻双倍投万和一个新项目。你输，我就抽起万和一个项目。输赢不设上限，直到有人投降喊停为止。”

真的假的？玩那么刺激，不怕爆血管？

不过既然洪水猛兽到门前，只能兵来将挡了。

连败两局后，我终于寻回状态，一局紧扣一局杀得郑玲先是面色无光继而铁青，再后来她将骰盅一推:“玩腻了，就这样。”

卓悦循声拿起酒瓶:“那再喝点？”

抬起那块昂贵得差不多能买起半套房的手表，郑玲轻描淡写扫一眼，语气却仿若揉入万千以为:“晚了，也喝差不多了。这场该散。”

他意味深长:“好好玩。”

早知道等着我的是修罗场，我宁愿随便找个天桥底下蹲一晚！

卓悦送完郑玲回来，我还被堆积如山的懵逼压得喘息不过气来，自然是逮住他就喷发:“今晚郑玲说的赌注是真的？我输她抽项目，赢就追加注资？还有她说自己人，是说的一时场面话，还是需要我与郑玲都虚伪的装熟捻装关系亲近？我要去千禧上班？”

“第一个问题答案是，半真半假。第二，后者。第三，千禧和宝路创投在竞标个项目，郑玲需要人手。是我希望你可以过去跟着她学习一下。”

第一局是郑玲赢。

喜怒无形，郑玲只是眸含秋波与卓悦视线交缠，似乎大佬间的交流，全凭眼神与意志。

冷汗涔涔溢过打底衬，凉意浸浸漫刺脊梁，我不得已又望卓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