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可欺

一路抱我放回沙发，再度确认我只是膝盖磕得淡淡泛红后，卓悦将那份汤拎回来，他语气低垂:“都是我的错。等忙完这段我放几天假好好陪你。先喝点汤，活血化瘀的，对你手掌上伤口有好处。”

气氛被尴尬与别扭轮番轰炸，我盯上他的脸:“口罩摘下来。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我想看看你。”

却又是下意识后退，卓悦勾了勾口罩带子:“这几天病毒性感冒的人很多，我常在外面奔波，可能已经中招…..”

若要我遵循内心要选定一人站队，那我更相信的人绝对是卓悦。即使我这次选择会让他埋下芥蒂，也好过他浑然懵懂身处在劣势中，颇受被动。

蹙眉与莫宇寻对视片刻，我带着浅浅歉意:“大哥的提议很吸引。但我天生性格缺陷不太容易与人配合，也不太能服从指令办事。我已走到这一步，注定无法回头。我仍旧会以自己的方式为何西峰奔走。”

“比起与我达成合作接受我的差遣，弟妹更不能接受的是与卓悦离婚？”

竭力迅速展开深锁着的眉头，卓悦不以为然道:“是我不小心撞到墙….”

“你糊弄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激动的扑回他身上，我再细细端详，见他脸颊高松得像棉花糖，那皮肤也仿佛薄如蝉翼得一触即破，我心都要碎了:“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告诉我，我要去弄死他！是不是郑志华？是他吧？是不是他？”

局限缝入眉眼里不过片刻，倏然消失无踪，卓悦平和澄明如月色，他反手抱住我:“秦时九，你别激动。这也就看起来有点严重，事实上不痛。”

伏在他肩膀上，我鼻子一酸，下一秒就呜咽咽哭出来:“你就骗鬼吧，这都快破皮了，还不痛呢。你以为你卓悦是神仙啊，你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不哭不哭，我没事。”

手足无措哄我两声，卓悦懊恼到极点:“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更努力压制想要见到你的冲动，我在附近酒店住一晚再回来。都怪我，把事情搞得复杂。”

仿若锥心刺骨般难受，我用力扣住他脖子:“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告诉我，有生之年我肯定要把你受过的，给他翻倍还回去。”

手心覆在我后背上安抚轻拍，卓悦慢慢声:“秦时九，你先别激动。”

我一口气噎在咽喉差点没上来:“我能不激动吗？你被人打成这样，先别说肉体上痛不痛，施暴者分明是在精神上自尊上压迫你，才会选择打你脸。卓悦你真的不要独自一人扛着了，你能不能让我陪你一起扛？比起在一无所知里慌张，与你一同承担我可能更好受一些。哪怕这份承担伴随着风险，我无怨无悔。”

“我是被打了没错。”

松开我，卓悦的手缓缓扶上我肩膀，他下一句话令我万分愕然。

嘴角上的笑俨然多了锯齿，莫宇寻越发心不在焉起来:“也罢，我就当看在西峰的份上，看在他曾将弟妹视作如珠如宝的份上，暂时不会再咬着弟妹不放。”

伸出手来，莫宇寻比划了一下:“我只能给你六个月。过了这个时限，弟妹还是没能揪出真正伤害西峰的凶手，那我就要开始真正清算弟妹犯下的罪。连带卓悦。”

这段时间各种破事堆在一起，我的精神防线早在临界点徘徊，此刻更是直接被滔滔委屈冲到决堤，语无伦次的乱宣泄一通:“卓悦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哪怕你每日每日向我汇报伤口愈合情况，我见不到你没有眼见为实，我还是很担心你。我知道你最近忙得有点顾不上我，我但凡多一点点情绪都显得很不懂事。你刚刚发信息说今晚不回来，我哪怕再有失落，也要提醒自己再懂事些再体贴些，千万不要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你。可你忽然变身外卖小哥站在门外，我明明认出你来了，你还要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真的厌恶透了这样的日子！我真的厌恶透了这种没在正常轨道上的破日子！”

眸里雾霭沉沉，月色与灯影交织下卓悦重重凝住我，他扬了扬手将我更抱起一些:“对不起。先回家，你穿得单薄。”

却是没有回应我，他迅速重新压回帽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随着莫宇寻参与进来，我越发预告到何西峰意外事件，它必定会拧成巨大暗涌，将一切假意平静撕扯到支离破碎。单凭我一人之力这么挨着边边探索，已无法与这即将到来的冲力抗衡。我必须要找个队友。

将嘴里还剩大半截的烟摘下来，莫宇寻不但没摁熄，他反而是竖插起来，他在余烟袅袅里再抬眸看我:“最后，我有个要求。新的西峰画廊开幕式，弟妹必须到场。单独。弟妹最好执行到底，否则我改变心意，又该弟妹头疼了。”

没等我接茬，莫宇寻扬长而去。

“秦时九，抱歉。今晚本来打算要回家，但临时有些事回不来了。我点了个私房炖汤外卖给你，对活血化瘀有特效的，喝完就乖乖睡。”

从那走路姿势，我更确定这个所谓的外卖小哥就是卓悦，我迅速扔下那碗汤追出去:“卓悦，我知道是你！你怎么回事，都到家门口了，干嘛不进来？”

我越喊他越走得更快，眼看着他与我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我过分心急导致脚下打滑，一通踉踉跄跄后还是没能稳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箭步折返回来，卓悦急忙忙将我搀抱起来，他语气难免慌而内疚:“秦时九你没事吧？对不起….有没有摔到哪里？”

踏着夜色狂奔到横岗电子城买了几个迷你型的摄像头，我披星戴月着赶回大芬将它安装在何西峰卧室的隐秘处，几经调试确定正常运行后，我将主控带回颐园，又是藏在插间里。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我收到了卓悦发来的微信消息。

趁着他不备，我一跃而起抓住口罩用力扯开，却整个人怔住了。

迟钝许久，我蓦然惊醒，心疼滚滚而来:“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肿那么高？谁打的？”

我刚看完，门铃即响。

大晚上的，这个外卖员小哥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特低，他还外加戴着口罩，我心情焉焉的接过来道了声谢，却在手指不慎与他浅浅触碰到时有酥麻过电的感觉，我愣滞几秒，随手去摘那顶帽子:“卓悦？”

望着他酷似何西峰般孤清的背影，我的心仿若在海面沉浮的独舟，沉沉浮浮里全是湿漉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