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壹刀

云满天得知王壹还欠着棋哥一刀，这件事容不得细说。钟兴弟太着急了，劈混沌这样的大事急不得，可急不得又怎么做呢？谁来告诉她怎么做？钟兴弟保持着平日的冷静和娇柔，但她说的话不是“该走了”就是“要走了吧”，王壹也不好说要在流云观歇一晚。

王壹的那把废铁刀有那样的威力吗？不只云满天，王壹也很怀疑。阿刀能吸收光，也喜欢吸收光，可它实在貌不惊人。由于它曾断过，到底是不是原来的阿刀，王壹在河底银河老家看到阿刀吸收光，认为它是原来的阿刀，云满天摸了一遍，摸起来，他也觉得是原来的阿刀。

李十八对劈混沌之事非常支持，他认为冥界受混沌影响很大，已经由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变化到他在人间都能感觉到变化了，比如，他在三山镇感觉到的地震。他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先是提出找蓝天使要他告知他劈混沌的具体地址。

云道长与这根棍子已成为一体，如果不是牵涉到他师父的荣誉，李十八会将这根棍子送给云道长。他退后看云道长，想为什么他与这根棍子能成为一体，而他不能，退到棋哥与宗道长中间，他们两个一左一右，一高一矮，四只眼睛盯着他看。

李十八瞬间得出结论:眼睛。

如果云道长有一双好眼睛，不是指形状好不好，云道长的眼睛形状很好，是指看不看得见，如果云道长的眼睛看得见，那他就不需要这根棍子，他与这根棍子不能成为一体。

“那走吧。”

只有行动才能缓解焦虑，行动的结果可能消除焦虑，也可能加深焦虑。但此刻，王壹不想看到钟姐姐的皱纹再深一点，去砍一刀么，去就是了。

才下一级台阶，云满天在门口喊:“李公子，棍子。”

再重要的东西，拿不顺手，也会忘记。李十八返回拿旗杆。云满天又说道:“李公子，我记得有一个咒语，棍子可以变小的，我想，你可以变小当做一根簪子，插在头上，这样不会忘记了。”

有的有的，头次使用青天销魂旗旗杆，李十八还在适应中，也与他目前的状态有关，他其实走路都走不稳，摇摇欲坠，记忆力欠佳，必然的。

云满天感知到李十八没有上次见面时的强盛气场，他念咒将棍子变小给李十八。

大小刚好，簪子也发着幽幽蓝绿光。簪子没有眼睛，云道长说在冥界时，两根执念头发缠绕进棍子里，是头发发出的光。他曾有一根簪子，那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那只叫什么来着，他扶着云道长，云道长问道:“李公子，还能回去吧？”

“能，我必须得回去，我出来得太久了，而且，我得回去才能休养好。道长，我记得，我以后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找你。”

李十八摇晃着下山，他虚弱的躯体不能承受一点点的思考与回忆，他只记得他有一只簪子，云道长非常需要。

李十八很庆幸自己有双好眼睛，如果没有，他在冥界也会弄双好眼睛。那他可不可以给云道长找一双好眼睛呢？可是可以，但那样的眼睛要在冥界修炼数年才能来到尘世。小荷包现在沉睡当中，他的眼睛到人间稍久一点，受不了。

王壹将他从夏春雪腹中救出来，他无以为报。他与云道长的交易，严格来说，他没有完成，他想着补偿点什么。可冥界的东西，在人间不大适应。哦，他还答应李真壬道长送货来的，那应是给守观人云道长吧。

“有就送来，不好定期，这里寒气很重，你也可以冰冻保存。”

李十八找到回报云道长的东西，他此次离开冥界时间稍长了点，他得回去了。

李十八认为李真壬道长要的东西很有私密性，他不愿公开说出来，只说给流云观的守观人听。他在云满天耳边说道:“一根新鲜的黑旗歌姬雀之舌，冰冻好的。”

参观了属于阿长的黄金珠宝和他的地下迷宫，静听完阿驴的即兴歌唱，品尝了原产地为流云观后面山地的高山红薯后，李十八现身。他得到了青天销魂旗的旗杆，完成了师父李美丽的心愿。他抓在手中怎么都不习惯，他也不知道师父李美丽是怎么拿在手中，她使的是鸳鸯刀，双手没法再握棍子。而他的手就是刀，刀中再加根棍子，画蛇添足。

“云道长，我曾答应李真壬道长给他送货来，既然他已经仙逝，那这个就给你吧。”

鸡蛋形的水晶球，阿长双眼发亮，“观内李真壬道长的东西都属于我，这个，云道长，也属于我吗？”虽是问属不属于，但云满天听出他烈火般的渴望，他除了眼睛复明，对其它的都不动心。“你拿去吧。”宗道长拿着想一敲二闻三咬四转五看，才进行到第二项，水晶鸡蛋变成了鹌鹑蛋，第三项进行的时候，太过小心，也不知咬没咬到，一口吞了下去。

阿长与原来的宗大哥除了肉身，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沉迷在李真壬道长的宝物、冶炼与迷宫之中，他将流云观当成了他的家，将自己当成流云观的主人之一。日常生活杂事他都做，他的行为方式还是从前的出没无常式，挺适合云满天，他觉得很自在。两个互不相扰，相处平安无事，恰到好处，在高山之巅还有个人相伴，云满天可不想他吃出意外。

黑旗歌姬雀之舌，这个特殊的名字伴随着左家大罐茶的秘密一起埋藏在云满天心灵的最深处。那是李真壬道长拿来给李济世吃的，不知新鲜的直接吞食与熏制的泡茶饮用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反正宗道长已经成了阿长，看不出来区别。

“李公子，以后，你能定期送来吗？”

不如他熏制一根来泡茶喝，看他能不能忘记他的忧愁苦闷，忘记自己是一个看不见的人。他摸了摸眼睛，看不见不可能忘记，因为那是明摆着的事实，不能抹杀。哪怕他没有任何记忆，他一睁眼，就是看不见。

宗道长对这个失误还是有些自责，他喜欢宝物，但并不喜欢吃宝物。

“李公子，吃下去没什么危害吧？”

“除蓝天使外，甄原则与夏春雪都劈过，可没用，我想不是位置不够精确，而是从人间劈，终究隔了一层，既然混沌坠入冥界那就从冥界找到它，不需要什么地图，直面混沌，直接劈。”

这是钟兴弟苦苦思索过后得出的结论。她着急上火严重，嘴唇烧得通红，唇角还有细细的小泡。她额头的那一条皱纹深了许多，王壹从侧面看过去，皱纹里的阴影能遮住整个春天。

“应该没有吧。但我没见谁吃过。”

“那是什么东西？”

“云道长，我真的是先鉴定一下，再给你收货，你再放我那里，可我吞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