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妖之主

分身自思道：“奇怪，这么晚了，秦王这是要去哪里？”

昨夜炼妖司殿中一叙，辛籍便顺水推舟加入炼妖司，如此赢得秦王好感，硬闯炼妖司地底之事也就不再追究了。

其后更是被秦王请入秦王府暂居一夜，故而他才会有机会留此分身于此。

对外则声称是闹了场误会，对此众炼妖司守卫可谓是虚惊一场，各个作鸟兽散。

其中最是松了口气的，当然便要数炼妖校尉秦盛了。

翌日。

因为在炼妖墓场地底遇见的那无头鬼将，使得辛籍对炼妖司有了新的认知。想着这秦王必然也是身怀秘密，当即便不做考虑，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夜色正浓，当马车行驶到了北市，负责这块街区的打更人瞧见，正要上前拦住马车盘查。

那车夫老者斗笠下的目光忽然闪出一道精芒，手中马鞭向着尚有数十丈远近的打更人一挥，马鞭顷刻间射出一截白色电光，照着打更人身体呼啸而过。

“死了？”

马车内传出一道不怒自威的训诫声。

车夫老者伸手压了压斗笠帽檐，道：“王爷请放心，老朽出手还是知轻重的，这更夫只是晕过去了。”

“嗯，做的不错。时候不早了，赶紧赶路吧。”

“是。”

马车继续向着北市的尽头行驶，车轮滚动声不断回响在静谧的夜色里。

可忽然，马车却又停下了。

“怎么了？”

马车车厢中，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

车夫老者看了看昏暗的前方道：“回王爷，是护龙司的人。”

“护龙司？”

前方百丈之处，就见一身穿护龙司飞鱼服的男子快步走来，一只手落在腰间宝刀刀柄上，目光沉稳内敛，时刻准备拔刀。

男子喝声道：“护龙司例行夜查，前方马车下车接受检查！”

喝声威严，透着股不可抗拒的宫廷尊威。

车夫老者再度压了压斗笠帽檐，低声道：“王爷，怎么办？”

“哼，护龙司的人可真清闲，竟然这么晚了还上街巡视？对方若执意纠缠，就如实报上本王尊号，我倒要瞧瞧，谁敢拦本王。”

“是。”

说话间，护龙司男子已经接近马车，却是停在了三丈之外，目光灼灼，手中宝刀蓄势待发。

“下车！”

车夫老者训斥道：“大胆！小小一护龙司巡街士卒，也敢对王爷尊驾大喊大叫，我看你是活腻了不成？”

护龙司男子听闻是王爷尊驾，却没有丝毫胆怯尊敬之意，反而冷笑道：“如今是宵禁时间，别说是王爷了，就是董太师当面，也得接受检查！”

“我再警告一遍，快下车，否则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没想到这位护龙司巡街士卒如此不识相，车夫老者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受死！”

言罢，手中马鞭向着护龙司男子当头挥去，白刃转瞬就要撕开对方身体。

“哼！”

护龙司男子却是冷哼一声，面对这道迅疾袭来的电光白刃，他微微弓着身子，落在腰间刀柄上蓄势待发的手忽然动了。

“唰！”

就只这么一瞬，男子手中的刀似乎是出鞘了，但也好似没有出，因为再看去时，刀身依然落在刀鞘之中，纹丝未动。

但却有一道盛大的刀气迎着电光白刃斩了开去！

“砰！”

刀气藏幽朔，凌厉锋锐无比，眨眼间就已斩碎了电光白刃，径直斩过车夫老者以及他身后的豪华马车。

“轰！”

刀气所过之处，马车车厢被一分为二，轰然向着两侧炸裂。

而那还保持着挥鞭动作的车夫老者，斗笠亦是啪嗒向着两侧炸飞，露出了一张丑陋干瘪的苍老脸庞。

老者额头处，一道红色细线缓缓向着身下蔓延。

血滴逐渐流淌而出。

“你……你是刀圣？”车夫老者临死前最后一句，声音颤抖。

护龙司男子冷声道：“既知我名，你死的倒也不冤。”

抬头看向暴露在夜色里的马车内部，男子皱起了眉头。

“竟然是一辆空车？”

确认车夫老者已死，一身飞鱼服的护龙司男子这才松开握刀的手，站立在马车前，沉思良久。

而就在数十丈的高空中，此刻辛籍分身瞧见马车内部，不由暗道一声糟糕。

原来这秦王竟然早就有所准备，是声东击西之计！

辛籍迅速瞥了眼那名为刀圣的男子，暗暗心惊皇宫护龙司竟然还有这等武道高手，当下没有再做停留，急忙回往秦王府。

……

就在马车离开秦王府不久，一道气息自府中快速升起，朝着洛安城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不消多时，气息已落在了太师府府门前。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守门的将士将这道气息拦下，高声喝问。

沉如水的夜色中，一道令牌出现在了该将士身前。

将士眼瞅着眼熟，再细瞧时，顿时流露出恭敬之色，急忙挥退手下，躬身道：“大人请随小人入内！”

该道气息落入太师府，屏退了守门将士后，露出了本来面目。

正是炼妖司之主，秦王。

秦王微微打量四周，内心一阵感慨，想着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这里了。

当即躲开众多守卫耳目，悄然向着后殿密室飞去。

很快，秦王来到后殿密室，传声求见。

“进来。”

须臾，密室内传来董太师这雄浑一声，密室房门自动打开。

秦王低眉进入，一眼就看见了朝堂上另一位大人物竟然也在这里，正与董太师相谈甚欢。

“王大人？”

秦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甚是惊讶道。

司徒王魏起身作礼道：“微臣拜见王爷！”

此情此景，秦王稍作思考便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心中涌起惊涛骇浪，震惊不已。

原来朝堂上一直以来的两方争斗，都是假的？

是董太师与王司徒合伙演出来的一出好戏？

秦王身为皇室子弟，深谙帝王之道，很快就心知了董太师这是在规避帝王心咒的运转规则，心中不由暗骂奸险。

“此事就按照我说的这般去做，你先下去吧。”

此时，董太师冲王魏开口道，示意王魏先行回避。

“是。”

王魏依令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向着秦王拱了拱手。

秦王目送王魏出了密室，神色微微变化。

董太师从蒲团之上起身，沉声道：“说吧，炼妖司那边怎么了。”

炼妖司昨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逃不过董太师耳目。在董太师降罪之前提前负荆请罪，这是眼下唯一的活路。

秦王念及此，只得如实将青阳道宫稼轩真人闯入地底炼妖府之事详细禀告。

但他不敢将项青所呈说的，闯入炼妖府的除了稼轩真人外，其实还有一人，只说是稼轩真人一人独闯。

待禀告完毕，如预料一般，董太师拍案大怒，道：“混帐！老夫当年让你入主炼妖司，就是看在你身为秦王的面子上！”

“炼妖司自中宗皇帝以来，已经存世六百年，期间从未出现过任何疏漏，可到了你手里，却接连发生事故！”

“此次更加离谱，竟然还被人闯过了九九大阵，深入到了地底炼妖府？”

“刘玄，你说说看，老夫要你还有何用？”

秦王俯首道：“太师息怒！被人闯入炼妖府，实在不是小王所想，但那稼轩真人乃一品中期道家高人，就小王这点微末修为，实在是拦他不住啊！”

董太师怒不可遏，想要一掌毙了秦王，但冷静下来后，还是将心头杀意强压了下来。

炼妖司如今还需秦王领导，不可临阵换帅。

董太师强自镇定，问道：“辛家那余孽真的没有触及炼妖府内的秘密？”

秦王回道：“项将军为人太师应当了解，他既说打退了稼轩真人，那定就是打退了。”

董太师目色冷厉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亏得老夫当初诓骗项青前去镇守炼妖府，否则今时今日，怕是已被辛家余孽窥探到了炼妖司隐秘！”

“若非太师高瞻远瞩，小王此次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董太师冷哼一声，忽然又怒声道：“哼，这辛家余孽屡屡坏我好事，此子断不可留！包括青阳道宫，老夫定要让他们碎尸万段！”

秦王附和道：“太师所言极是。”

“那稼轩真人……辛家余孽已被小王安排在了炼妖司当值，跑是肯定跑不了的，待到太师平定天下登基为帝，再收拾也不迟。”

董太师抚须道：“不错，当务之急乃是登基大计。”

经过对神水教一战后，董太师不敢再对外用兵，生怕会再损兵折将，一心放在了夺取帝王之位上。

转而又嘱咐秦王道：“最后这些时日，你定要严加盯防，炼妖司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是。”

“太师。”秦王想了想，开口道。

董太师道：“说。”

秦王不动声色道：“今早陛下派人召我进宫，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董太师冷笑一声道：“怎么，陛下还没放弃挣扎？”

“这个……”

见秦王目露犹豫担忧之色，董太师傲慢笑道：“哼，去了又何妨？老夫倒要看看，陛下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秦王小心道：“太师意思是？”

董太师挥了挥袖袍，“去吧，记得不要暴露身份。”

“小王遵命。”

……

自太师府出来后，秦王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似乎对他来说，此次前往董太师处负荆请罪并不能让他感到有多少的压力，也好似早就料到了董太师不会拿他如何。

可想到即将要前往的皇宫，面见那位九五至尊，秦王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色。

趁着夜色正浓，秦王在犹豫片刻后，便飞身前往皇宫。

距离皇宫尚还有数百丈，他便恭敬地落于地面，整理衣冠，抬头望了望眼前沉如水的皇宫高墙，秦王眼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忌惮。

“来者何人？”

守卫皇宫的禁军发现，高喝声质问。

秦王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拱手道：“秦王刘玄，奉命进宫面圣。”

此声毕，他就感应到在皇宫高墙两侧的阴影之中，那让他头皮发麻的恐怖气息悄然退去。

“放行！”

一声令下，皇宫大门缓缓打开。

秦王踏步进入皇宫，向着皇帝寝宫行去。

宫墙之内，皆为帝王居所。

但眼下，兴安帝所能活动的场所却非常有限。

明月高悬，夜色死寂。

秦王已然来到寝宫前，他看了一眼身前黯淡无光的寝宫，身体在微微发抖，缓缓跪了下去。

跪在冰凉的地面，伏低头颅。

大气也不敢出。

须臾，就听寝宫内传来温和一声。

“是秦王叔吧？朕已经等候王叔多时了。”

据可靠消息，昨日擅闯九九大阵的青阳道宫稼轩真人，竟然入职了炼妖司，成为了一名斩妖仙师。

用稼轩真人的原话说就是，成为斩妖仙师，是他从小以来的梦想。

青烟落在地面，变化出辛籍样貌。

但这道身形，只是辛籍特意留在此处的分身。

静谧之中，远处传来三声锣响，伴随着打更人一声高喊：“三更了，平安无事！”

尔后，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秦王还真就把稼轩真人请入了炼妖司大殿，并奉为了座上宾，对稼轩真人方才闯入炼妖墓场地底之事只字不提。

然后，稼轩真人的底细很快就被京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扒了出来。

乃是被满门抄斩的辛家后代，俗名辛籍，当年因逍遥真人作保，逃过一劫，被发配炼妖司充当埋尸人。

如此也就不难看出秦王招揽人才的手段。

这时，一辆马车自秦王府中悄悄驶出。

车夫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老者，老者双目如电，左右相顾无人，便一挥马鞭，驾驶着马车向着北市方向疾速行去。

马车才刚驶离府门，秦王府再次陷入万籁俱寂之时，府门前一尊石狮却突然升起一道袅袅青烟。

就光凭这一层造化，就已经足够称为奇迹了。以至于这些天，京城中到处都盛传着这位青阳道宫青年才俊的传说。

但不管如何，稼轩真人能够入职炼妖司，一品中期的斩妖仙师，这无疑使得炼妖司实力得到了史诗级加强。

所以他认得，刚才这辆出王府的马车正是秦王座驾。

秦王这般鬼鬼祟祟深夜出行，是要去见谁？

……

是夜，月明星稀，夜色已深。

至今为止，是埋尸人中唯一活着走出炼妖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