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众生图

张程感觉有些惬意，他的肚子也咕咕叫了，索性也不回画馆，而失去大街上觅食。

这般早的天色，也只有怡春楼对面的包子铺已开张。

按照以往的经验，张程吃得少，他喜欢买两个小笼包，然后两个包子底叠加在一起，用手掌压一压，做成一个馅饼，中间涂着一汤勺辣子，一小口下去，鲜美的汤汁席卷着肉香流出，也经过辣子的浸染，香辣交汇，对于早起之人来说，的确是个提神的好食材。

“果真是个瑰丽的梦啊！”他感慨道。

只觉得鼻子上黏糊糊的，一摸，是半干未干的鼻血。

昨天吃这大漠肉苁蓉的时候，张程听了黑无常的提醒，刻意只吃了两个药丸，没想到，身体还是遭不住，流了鼻血。

包子铺的周老板一愣，闻声寻人，才在青石板路的转角处，发现了急匆匆走来的张程。

“呵呵，你又不是头一回吃我这包子，这南阳城，哪家的包子都没我做得香！”

周老板笑呵呵地掀开蒸笼，热气腾腾的云雾，弥漫开来，撩拨着每个早行人的舌头。

他也没有问张程要什么，就拿从蒸笼里撵了两个小笼包子，准备递给他。

谁知张程接过来，像吃豆子一样，一口一个往嘴巴里扔，咕咚两声，没了。

“嗯？”周老板看傻了。

这张程是他的老主顾了，在这买包子好几年，从来都是一次两个小笼包，还要细嚼慢咽，边走边吃。方才这般狼吞虎咽，可还是头一次见着。

老板也顾不得询问，连忙又掀开铁锅盖子，挖了一瓢豆汁，盛在碗里递给张程。

“小兄弟，猴急啥呢，这般吃相，我怕你噎着！”

张程接过碗，又是咕咚两声，微凉的豆浆冲击着食道里缓慢下沉的包子，如同湍急的水流冲击着阻塞的河道，席卷着冲向胃里。

舒坦！

“多谢周哥的豆汁，甜着呢。”张程抹了一把嘴，径直走向店里。

包子铺虽然主要卖包子，但是店里也有一个不大的门面，还兼着下面条、煮馄饨之类的主食。

周老板见张程吃了包子，喝了豆浆，不但没走，还往店里走，瞬间就乐了。

他将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来，捏在手里，回头问道：

“怎么，你还没吃饱不成？”

“的确没吃饱，还饿，劳烦再给我下一碗面条，多放肉丝，加青菜和煎蛋。”张程笑眯眯地看着老板。

周老板知道，张程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绝对不会拿他寻开心，也就乐呵呵地开始下面条。

他一边用小竹篓子给面条沥水，一边半开玩笑：

“你这小子，莫不是昨夜去对面的怡春楼里，干力气活去了？看把你饿的，饿狼投胎呢。”

张程却只是淡淡笑着：“周哥莫要取笑我，我从西边巷子里过来的，你可是亲眼所见。”

“得了吧你，”周老板故意夸张的挤鼻子瞪眼，“还以为我不知道？”

“昨天夜里，我起来放水，看见你送一个姑娘回怡春楼了，姑娘还背着一把琴。我都看见了，你们文化人啊，就是雅致，包夜就包夜吧，还带着琴，就是不知道，这姑娘看起来挺美，琴弹得可好听？”

张程不想和他争辩什么，这包子铺老板历来喜欢八卦，和长舌妇似的，尤其是当知道自家包子铺对面要新开一座青楼时，那更是燃起了一股子兴奋劲，每天无处发泄。

说话间，一碗面三口两口下肚。

又喊了一碗馄饨，一笼蒸饺，一提烧麦，四个卤鸡蛋。

直到最后，周老板实在不敢给他喂食了，生怕张程的肚皮胀破，晕倒在店里。

日头渐渐起来了，青石板上残余的水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起了微微金色的光泽。行人也稀拉拉多了起来，不住有人在包子铺门口停留，买些早饭。

一列板车咕噜噜地经过，在铺面门口停下。

“周老板，你要的面粉和油来咯，我赶时间，就不忙你卸货倒店了！”拖板车的人不满地将板车一倾斜，三袋面粉和一大桶油咕噜噜滚到地上，又拖着板车，幸灾乐祸地地跑了。

再侧身一看，枕头上也是一大片。

张程心中一沉，自己身子骨本就弱，昨天大失血，怕不是这阵子肾……咳咳，身体，更加虚弱了。

说完，黑笔退回，窗户关上，留下张程一人，站在孤零零的大街上。

时候还早，南阳城的小巷子里，虽然已经有沿街的早醒人，用长杆支棱其草席帘子透气，但是街上还安安静静的，偶然有人推开门，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然后提溜着马桶出门。

张程抬头一看，黑色画笔直立在窗户边，对着他大喊。

也不知道在画了多久，张程累得昏死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可是他小心翼翼的支撑着身体做起来时，却没觉得身体有何一样，反倒是精神还挺亢奋。

直到下床站立在地上，他突然感觉到，身体里充盈着力量，生龙活虎一般。

也只是一声清脆的鞋底和石头接触的声响，身体并无任何伤害，弯折膝盖，活动自如。

黑无常道：“虽然吃了肉苁蓉，你可没成仙啊，不要作死！”

张程笑了笑，拱手回应：“多谢白无常提醒，只是，我这筋骨好像舒展了许多，以往每天早晨起来，总是腰酸背痛黑眼圈，今日只觉得精神抖擞，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所以才情不自禁，有了这般跳楼的举动。”

黑无常：“此药按时吃完，你的阳寿或许能多上几年，不过，按照生死簿，你现在依旧是青年早逝。想要改变命运，还是要抓紧完成众生图。”

透过床窗户，他看见了路上的青石板，被昨夜的雨水拍打过，闪耀着圆润的光泽。

也不知道是筋不对劲，他咔嚓一脚踏上画桌，身体探出窗户外，从阁楼二楼一跃而下，直接落在大街上。

而今天的张程，只觉得腹内空虚，进食的欲望强烈，还有一个转角就到包子铺的时，传来的香气，更加让他饿得发慌。

“周哥，你这包子香得很呢！”

“我这是……成仙了吗？”张程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也不敢相信做了这般毫无理智的疯狂行径之后，不但身体没受伤，好像还挺舒服似的。

“喂，你作甚？”

清晨的微风吹得他满面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