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画中的棋盘
“好了，我要去吃早饭了，你回吧。回吧！”
佝偻的背影，走向侧屋，王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张程的视线之中。
其实张程心里清楚，他哪有什么早饭吃，王老头的儿子儿媳妇好吃懒做，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别说的早饭了，就连午饭，也要拖到下午才吃。
“你再给老娘敲，老娘敲碎你的头！”
一只硕大的绣花鞋呼啸着飞来，眼看着就要砸到王老头的脑袋，却突然拐了一个弯，落在棋盘上。张程两只手指捏起鞋子，只觉得一股子脚臭气扑鼻而来，有点呛人。
王老头摸摸自己的光头，也不恼怒，好像早已习惯了家里晚辈对他的随意羞辱。
不过眼下，施飞和小妍，都在宜春楼里等他的回音呢。
尤其是施飞，月圆之夜已经过去一天了，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是又要隔上一段日子，才能见到他了。
现在可没有时间陪这狡猾的老头子耗下去。
张程无可奈何，夹起棋盘，灰溜溜地走了，准备回去再做打算。
……
画馆阁楼中，黑无常和白无常，端坐在一副画卷中。
画卷被悬挂在斑驳发霉的墙壁上，显得有限突兀。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他们也不会关心这些。
黑无常手持双腿整齐地跪在屁股下面，手持白子，他黑长直的头发，就这么垂落在棋盘上。
白无常因为腿长，只能有些憋屈地盘腿坐着，又把一只膝盖支棱起来，左右搭在上面，右手执黑子。
白无常轻吹一口气，将黑无常垂落在棋盘上的头发吹开。
他永远是面带诡异的微笑，说起话来却阴森森的：“你的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难以看清棋子。快下吧，棋子在你的手上好些时间了。”
黑无常虽然长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脸，肤色也是乌青，声音却有些浑厚，像是一个朴实的山间老农：
“你不是说，不看棋盘也能下棋么，我这头发的只要不是改变了棋子的位置，落下几根又何妨？我听说，下盲棋的人，讲究的是心境，你这么催我，可不是一件好事。“
待到黑无常终于落子之后，白无常突然将手中的黑棋子往窗外一抛。
棋子划过一道抛物线，和王老头屋里飞出的绣花鞋撞击一下，又反弹回来，飞进阁楼窗子，不偏不倚地落在眼前的围棋盘上。
棋盘上的空白处，又多了一枚黑子。
“你说的，可是这般的盲棋？该你了，老黑！”
黑无常看着白无常下的这招棋，凝视良久，默默道：“好棋，好棋啊。”
说罢，他也将手中的白棋子掷出窗外。
“哎哟，谁啊！”
张程低着头回画馆，还没进门，头就不知道被什么硬物砸了一下，头皮有些微微疼，起了一个小包。
白棋子从张程的脑门反弹回来，飞回窗户，同样落在棋盘上。
白无常有些诧异，嗅嗅鼻子，裂开的大嘴好像在笑，又好像在表示着惊讶。
“老黑果然还是清高一招，我又输了！”
正在这时，张程咚咚咚地走上阁楼。
把棋盘往地下一扔，垂头丧气。
“晦气，真晦气，不但被这王老头耍了一上午，还被个乱丢垃圾不讲公德的人砸了脑袋。晦气！”
他刚像往床上一瘫，却看见了斑驳的墙壁上，正在下围棋的黑白无常二鬼。
张程一怔，走上前去。
“你们二人在作甚呢？”
白无常看着张程脑门上凸起的小包，笑道：“你没眼睛么？我们自然是在下棋了。”
“下棋？”张程颇为疑惑，“你们也需要下棋么？我以为你们每天，不是藏在黑白画笔里，就是藏在众生图中，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还会偷偷出来下棋呢。”
白无常虽然有些不快，但是他的脸还是笑着的。
“什么叫偷偷下棋？我们兄弟俩随时都能下，只是看我么愿意不愿意了。不过，主要是黑无常想要下棋，我也就勉为其难，陪陪他了。”
张程看着画中的黑无常，还在凝视在棋盘，若有所思的样子。
“黑无常，你喜欢下棋么？”他大声问道。
黑无常这才反应过来，依旧是用憨憨的声音回答：
“闲来无事，闲中取乐罢了。”
张程想了想，一个有趣的念头，突然在他的心中升起。
“黑无常，我问你，既然你这么喜欢下围棋，象棋，你可会下？”
他看着张程，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张程接过王老头递过来的棋盘和棋子，心里并不甘心。
“还下个毛啊，您一把年纪了，虐我很开心么？”张程苦笑。
王老头停下步伐，狡黠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并非说你一定要赢我，只要你认认真真陪我下上十天半个月的棋，过招个八百十盘，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并非没有此等可能。”
但是王老头在他这个岁数，什么事情没见过，自然也是看透了张程的激将法。
直到屋里传来儿媳妇的咒骂声，王老头才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就这么结束了？正事还没干呢。
敢情我一上午就陪这老头下棋了？
王老头捉摸不定的态度，让张程有点儿生气，这不是明摆着耍我么！
“臭小子，你撅起屁股，爷爷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拄着拐棍颤巍巍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门里挪动步子。
“张程啊，明天早上还是这个时候，你再带着棋盘在找我，我们爷俩继续下棋。”
“王爷爷，您看我这琵琶的弦，什么时候给整一下呢，我有点儿急呢。”张程抱着棋盘问。
“呵呵，不急，不急，你今天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下自己输在哪里，明天我们继续下。只要你下赢了我，我就给你做琴弦。”
可怜的王老头，老人本来就醒来得早，因为没有饭吃，腹内空虚，一上午也就不敢轻易出门遛弯，生怕半路上饿得眼睛发昏，晕倒在地，只好默默坐在门口，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解闷。
要是不忙的时候，张程或许可以抽点时间来陪陪老头。
他语气一变，试探道：“我说王爷爷，你这么爱下棋，怎么年轻的时候不做个棋师，而是做秦师了？这桐油，怕是早就不在您家里的吧？”
张程想要激一激王老头，想让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马上把这事给办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