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道魔祖

身而为人，他本是骄傲无比，更曾自大的以为人类便是这世界的中心。

但望着眼前的这朵小花，他的骄傲，他的自信，突然间变得单薄而丑陋了起来。

他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那朵小花只颤抖了一下，便又挺直了身板。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矮小，甚至还没有殷洪的膝盖高。

她也不知道勇气为何物。

他要毁灭这一切，然后当这一切都是幻觉！

这样，花还是花，人还是人，他还是他，道，也还是那条道！

这是人类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

当毁灭了一切真相，那么谎言，便成为了真相。

只是，当手终于点在那颗命格之上，殷洪青筋毕露的手，却是再难做出其他的动作。

小花越是坚定，他咬着的牙便越发的疼痛。

“杀了它！你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魔头，天生的反派！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杀了它！有了它的命格，你就可以一飞冲天，成仙化魔，纵横无敌，逍遥自在！”

“杀了它！就跟杀死冰齿一样！他们是妖！死不足惜！”

“杀了它！不然你就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圣母——你最讨厌的圣母！”

“杀了它……”

“杀了它！”

“杀！”

不停的在心底说服自己，殷洪终于是红着眼睛，吼出了这样一个字！

没有人懂得他的挣扎，所有人看向他都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

包括青衣少女以及少谷主，甚至于很多读者。

他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满头虚汗，眼中神光暗淡得就仿佛是一支将要熄灭的烛火。

——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厮杀！

那是一种看不到刀光与剑影的绝望，越是好强的人，便越发难以自拔！

因为他们放不下。

“你赢了……”

“你赢了！”

“滚开吧！我只是想要救他们，并不是要折磨他们或者杀掉他们。”

终于，殷洪颤抖着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用自己略显沙哑的声音气急败坏的说了一句。

自穿越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向一个比自己弱的存在低头。

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严重的伤害。

小花信了，果断的让到了一旁。

而看到它如此的单纯，殷洪又来气了：“我说你就信！果然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还想学人？人会撒谎，你会么？真是可笑！”

可惜，小花只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懂他为何会因为自己信任他而生气。

殷洪不再理她，而是转向了正冷冷的望着他的三人。

虽然已经懂得了殷洪之前的用意，但三人并没有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一想到殷洪乃是黄道谷金丹修士的亲传弟子，是黄石峡谷惨案的罪魁祸首，他们就忍不住想要将他扒皮抽筋，剔骨放血！

“果然！仇恨才是人类活着的最大动力！你们三个的存活，真的是让我非常的满意。”

面对他们的仇视，殷洪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与泰然，戏谑的笑了笑。

望着他，风追尘没有说话，只抿着唇，眼中充盈了划不开的仇恨。

“很好！你终于长大了。知道了隐忍，也学会了妥协。可是，这还不够。因为你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你的所有想法。”

“还记得你当初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那个时候我撒谎了。”

“当时，我说世间万物是不变的，人们之所以会看到不同的情形，只是因为受到了不同境遇以及情感的影响。”

“但事实上，那不过只是一个方面而已。在另一个方面，我们能够看到一个怎样的世界，其实还要取决于那些凌驾于我们的那些强者！”

“因为只要一个人够强，他的喜怒哀乐便会成为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他喜时，普天同庆！而他哀时，这世间的其他人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就好像我的师尊。她若高兴，你们便可张开笑颜，看到春花满园。而她一怒，你们所能见到的，便只有这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又什么是恶？你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判定。”

“人觉得杀猪吃肉是对的，那是因为人比猪强！”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所以恨我！但你眼中的对错，根本影响不到我，更影响不到我的师尊。为什么？因为我们比你强！”

“天要下雨，可能会使河水泛滥，淹死无数难民，但你敢恨天吗？”

“你不敢，我也不敢！但我的师尊，她却可以一掌击碎雨云，使得云消雨散！”

“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拿着这瓶药，带着两位老人好好活下去。”

“若是想要报仇，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但是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下次再见，不是朋友，就是仇寇！我会竭尽全力杀掉你们！”

望着风追尘的眼睛，殷洪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后，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掏出了一瓶治愈药剂，放到了风追尘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圣母，会被很多人咒骂。

但那又如何？

生而为人，他总不能丢弃自己最后的底线。

不然，这十几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一旦离开，她身后的男孩就要死去，所以就算怕得要死，也一定要拦住眼前这个恶人。

缘分，往往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更是在那满地自相残杀的佐证下，崩溃为了连牲畜都不如的兽行！

而这，正是殷洪愤怒的所在。

只是，否定这一切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情感恰好又是最具“人性”的体现！

殷洪愤怒的叫着，声色俱厉。

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生灵，就因为一次意外的碰面，产生了一份交集。

一个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一个是开启灵智不到十年的妖精，从见到彼此的那一刻，便已经被一股名为“好奇”的情绪给牵引到了一起。

但是，当一方受到了生命危险时，另一方却是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这真的很矛盾！

一份极具人性的纯粹情感，在最不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同时，又恰好被一株植物给表达了出来。

人性，在这一刻彻底的泯灭了光辉！

这两个生命的来往，单纯得只有阳光与空气！

他们甚至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殷洪伸出了手，狰狞着脸孔点向了小花的花骨朵。

殷洪很矛盾。

他不懂这两个生命之间的过往，但这种毫无杂质的纯粹情感，绝对不是现实世界里应该出现的东西。

没有美酒佳肴，也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血咒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