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抢娘子

那个家伙，应该要追来了吧？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是吗？”

楚君婉声音很低，自责感上升至负罪感，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太过天真了。

这是一位灰衣中年男子，长着一双阴鸷眼睛，长脸长须，手里拎着一柄环背长刀。

他落在地上，来到余烬未灭的火堆前。

探手轰向火堆。

莫无秋闻着佳人体香，笑了笑，身体略微朝前靠了靠。

楚君婉娇躯一颤，欲躲却最终没躲，也许是出于赎罪，也许是势弱于人而不得不从。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并没有出现被占便宜的事情。

莫无秋手揽住她的纤腰，这不是第一次了，可每次都会令二人心神恍惚。

“锅碗瓢盆可能要留下了。”

莫无秋附在楚君婉耳垂后面说了一句，然后脚踏马鞍，揽着楚君婉飘然跃离马背。

马儿失了骑乘之人，下意识就想减速停蹄。

适时，莫无秋折下一根树枝，甩射抽在马儿臀部之上。

劲道很足，马儿瞬间躁动，速度不减继续朝前面奔去。

尘土远离。

莫无秋揽着楚君婉朝另一侧方向离开。

点跃在树梢之间，起起伏伏，于树冠顶部急掠赶路。

石锅、石碗之类的器物，虽承载了楚君婉这两旬时日的回忆，但情况特殊，也只能忍痛舍了去。

日头渐西移，秋风落黄叶。

在这片原始密林之内，两匹骏马背道而驰，亦有一袭灰衣身影，逐马而追。

殊不知，有自作聪明者，亦有故作聪明者，黑衣伴红衣，越离越远。

当夕阳与山暮重合，天空一片绚烂晚霞时，莫无秋与楚君婉来到一处峡谷地带。

据楚君婉这位地道主人说，过了这处一线天大峡谷，就能看见一座大城。

一线天，怪石嶙峋，两处高崖中间夹了一道裂谷，一眼望去，似是一线连天之景。

莫无秋与楚君婉走到峡谷口时，好巧不巧，正好遇见一伙山匪在劫掠一个商队。

血腥弥漫，地面躺着十几具冰冷尸体，还有一些碎石与弓箭。

从尸体衣着与死相来看，莫无秋大概可以脑补出这里发生的事情。

商队请了护卫随行，但土匪明显有备而来，以弓箭与滚石打了商队一个措手不及。

两方交战，各有死伤，但最终是护卫全军覆没，商队惨遭洗劫。

土匪们一部分正在翻撬马车箱子，一部分驱赶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之流蹲在一边。

有三辆马车，其中的两辆正在有规律的晃动。

“咯吱、咯吱，”

马车外守着几名土匪，有的拽着马匹，有的侧耳倾听，有的捂住秽笑。

莫无秋二人的到来，令得喧闹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所有土匪皆两眼放光，噬人一般盯着那位红衣佳人，吞咽口水，忍不住就泛起反应。

楚君婉蹙眉，她很讨厌这种肮脏的眼神，移在莫无秋身后。

没了目标，土匪们这才将目光投向这位黑衣青年。

一见莫无秋的长相，他们便瞬间嫉妒狰狞起来。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

一名袒露上身的壮汉走出，看起来是个小头目，肩抗一把狼牙棒，冲身后手下吹了个口哨。

一瞬间，除过看押商人们的土匪，还有那两辆马车，其余土匪全部围了过来，阴笑连连。

“皮相这么好，正好寨子里的孔瘸子好这口，至于这位仙美人儿，啧啧～”

狼牙棒汉子忍不住吞咽口水，血脉喷张。

正在这时，两辆马车车帘先后掀起，探出两个光身大汉，遮掩间，里面各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大当家，二当家，中大彩了，快～额”

狼牙棒大汉转身大喊，但他最后几个字还没说完时，喉咙处便有一朱红桃木剑透过。

他嗬嗬两声，血沫子从嘴角溢出，随即眼睛上翻，彻底气绝。

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先是一瞬安静，随即如点燃火药桶一般，暴乱开始。

“啊！他杀了堂主！”

“赖三！”

“可恶，大家快剁了这小子！”

……

土匪们持兵冲锋，两辆马车上，大当家与二当家怒不可遏，一边穿衣下车，一边接过手下递来的武器。

桃木剑缓缓抽离，莫无秋面无表情。

他身形朝前一踏，场内顿有一连串残影出现。

只闻剑吟声起，不见长剑出鞘，几十名土匪动作僵在原地，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

他们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一两个呼吸后，每个人的喉咙处，皆飚出一道血线。

快、准、狠！

“噗通，”、“噗通”、“噗通”……

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倒下，泥土以肉也可见的速度染红，空气中，血腥味更浓烈了一些。

如此森然之景，令得存活下来的人尽皆胆寒，当即便有一些商人侧头呕吐。

楚君婉俏脸发白，但出奇的，她并没有移开视线，就那样咬唇看着。

莫无秋桃木剑背在背上，左手掐着那名大当家，右手掐着二当家。

视线从两辆马车扫过，两名衣不蔽体的女子已经鲜有呼吸，娇躯满布淤青，披头散发，好生凄惨。

几名看守商人的土匪两股战战，兵器不自觉掉在地上，转身就想逃跑。

“哼！”

莫无秋眼睛一沉，起脚踢出几块石头。

石头裹挟呼啸劲风，迅猛击打在那几名土匪后脑勺部位。

几声痛呼过后，他们也步了同伴的后尘。

“此二人，交给你们了。”

莫无秋暗用劲气废了两名土匪首领，然后将他们扔在商队面前。

他回首看向那道红衣，楚君婉抿嘴低头，走过血色土地，跟了过来。

商队中冲出几名中年人，跑到两辆马车前一看，愣在原地，然后仰头哀嚎。

两名惨死女子被盖上衣物，人们对罪魁祸首拳打脚踢。

最后，两个叱咤一时的匪首，被打的不成人样，大小失禁，亡！

“恩人救命之恩，吾等没齿难忘。”

商队首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经此一事后，显得更为摇摇欲坠，他送上大半财物，涕零感激。

“举手之劳罢了。”

莫无秋并没有接拿财物，而是看向第三辆马车。

老人家见状，连忙挥手叫人把马车赶过来，拱手弯腰道：“商物被毁的差不多了，马车太多也是累赘，还请恩公帮个小忙，替小老儿解解负担。”

莫无秋点了点头，马车的确是他想要的。

他自己赶路倒没什么，但楚君婉公主之躯，跟他一起风吹日晒难免不适应。

而且以楚君婉那种姿容，很容易引人注目。

“可以，你们要去哪，如若同路，我可以护你们一程。”

莫无秋接过马车缰绳，扶着楚君婉坐上马车，看向老者。

老者闻言，当即喜不自胜，直道战火四起，他是要回祖地咸丰城谋个营生。

咸丰城就是一线天外的那座大城，也是莫无秋准备落脚的目的地。

“甚好，那便一同走吧。”

莫无秋坐在马车横木上，一只脚悬在外面。

商队也做布匹生意，亦有一些成品衣物装箱。

正好，莫无秋与楚君婉衣衫略为褴褛，便问商队要了两身衣物。

老者本想送来最好布料的衣裳，但被莫无秋拒绝了。

最后，盛情之下，老者还是多送了好几套衣物以供二人置换，并送来水和一些干粮。

马车车厢还算宽敞，莫无秋告谢过后，将东西全部放入车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商队们进行整理，也要为逝去的同伴收尸掩埋。

莫无秋换了身白色衣袍，长发束冠，两把剑负在背上，当是一个翩翩美公子形象。

只是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使他看起来有些邪魅。

马车里“窸窸窣窣”传出换衣服声音，不多时，楚君婉一身灰裙示人。

听了莫无秋建议，她云瀑用一块碎花包了起来，有好几件较好的衣衫，却偏偏选了一件淡灰衣裙。

“心灰意冷了吗。”

莫无秋内心感慨一声，上下打量着楚君婉。

灰裙虽显黯淡，但依旧掩盖不住她那一身绝色气质。

双颊故意抹了一些丑妆，婀娜身段隐藏在裙装之下。

“莫公子，可以出发了。”

远处，老者处理完商队损失，招手呼喊。

莫无秋冲他挥了挥手，马鞭一挥，马车“轱辘”开始滚动。

余晖中，一行人渐行渐远。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线天峡谷中，留下一地还未干涸的殷红血迹，在默默述说着什么。

而在遥远的某处，一个暴怒身影急赶而来，环背大刀滴着血滴，左手拎着一颗硕大马首。

——

一时间，烟灰弥漫，火星四溅。

“士兵们没有撒谎，看来，是楚国公主和那个青年无疑。”

想到这里，楚君婉心生自责。

“你猜对了，不过来的可不是那些士兵。”莫无秋余光扫过身后，眉头微皱。

“是那些士兵?”

就在莫无秋与楚君婉刚离开不久，一道身影裹挟劲风而至。

灰衣男子目光扫过地面上的骨头，缓步上前，来到马蹄印处蹲下身子。

他伸手按了按马蹄印硬度，又捻起一块泥土轻闻。

留下一句自语，灰衣男子如风一般沿着马蹄印追去。

楚君婉轻声问道，她非愚钝，从莫无秋的反常举动来看，很容易猜出是有强敌将至。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藏在山洞之中，无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只有在今日，心软放了一些士兵回去。

很大可能，就是那些士兵中，有人通风报信。

说着，他挥袖一拂地面，露出被掩藏起来的浅浅马蹄印。

“小子，这个头筹，我便收下了。”

楚国不复，曾经保护她的亲人不在，尘世间的袒露人性，再也不会对她温柔以待。

“人性复杂，在生死面前，有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遥远的密林中，一骑绝尘，马背上坐一对神仙颜值的男女。

两边景色迅速倒退，二人长发在风中交织。

眼光一闪，他冷笑道：“之前共有两匹马的蹄印，此处少了一匹，当是掩人耳目，自作聪明的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