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腕

段祺瑞和靳云鹏同声惊问：“挟天子以令诸侯！？”

徐树铮微笑不语。

他日归国的石铿确实有那样的实力！今天的电文里，石铿也透露出某种别样的心思。欧战建功的石铿在当今中**界实在是第一人，手握重兵又在国民心目中印象良好，特别是那些搞实业搞学问的，以及那些个青年学生们，更是以石铿马是瞻！年轻的石铿，拥有的政治影响力已经不是当日在四川击败赵又新时那般微薄了，已经拥有与段、冯、孙三人分庭抗礼之实力。他是真心忠心于段还好，却不能不防着他要当曹bsp;“为何？连石铁戈也要卷进来，还用如此堂皇的理由？”段祺瑞一脸沮丧之色，苦笑着看看徐树铮手里的电文，叹道：“唉……以前的黎元洪是拿国家大义来压我，却时时处处帮着国民党和西南实力派割据；如今冯华甫也是一样，若非我耍了手段拉拢曹仲珊，直系的督军们又怎肯对南用兵？还有那个孙文，口口声声救国救民的三民主义，我看他在南方那么长时间，救了几个国民呐？如今又冒出个石铁戈，如果他真要反我，我不能不防！”

213【小扇子设计】

“又铮，石铁戈连率军远征的事儿都敢做，岂是那种推脱责任、倒打一耙之人？！”

靳云鹏一副颇不以为然的神色大摇其头。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为啥石铿提出的条件，条条款款都是想要了泉公的老命呢？不可思议！按照常理来看，就算石铿有极大的政治野心想取段芝泉而代之，也当在远征期间讨好政fu和段芝泉，待十多万远征军安安稳稳地回国后，这中国政坛还能少了他的戏台子？断断不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徐树铮把靳云鹏强作平静的面色收入眼底，他料定靳云鹏不敢跟自己作对，乃道：“泉公，翼青兄去四川是一条路子，却还得再在两方面动作配合才行。第一，在四川制造矛盾，董鸿勋与刘存厚的矛盾，董鸿勋和唐继尧的矛盾，董鸿勋和石铿的矛盾。这位四川6军检阅使是本盘棋局的最大窍眼！”

段祺瑞平生最爱下棋，谈论军政大事，也总爱说些棋盘上的话，却属于棋臭瘾大的那种人，徐树铮无非是投其所好而已。

“第二，加紧编练参战军以取代远征军的地位，或者说是以防万一。而且，他日远征军归国需要分期分批回来，一次不得过一个师。有了参战军为基础，以石铿那套拆散、打1uan、混编的办法对付之。呃……不行，干脆裁散。最多保留一到两个师。如此，石铿没有实力对抗中央，就只能乖乖听命于泉公了。”

段祺瑞点点头，目露凶光道：“这些法子先酝酿着，回头再完善。按照石铁戈的说法，欧战将在今年年底之前结束，还有些时日可以利用。到时候实在不行，我还有一记杀招！”

徐树铮笑道：“部队和武器，分船运输。”

段祺瑞佯怒：“又铮，你……”

靳云鹏越听越胆寒，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自家弟弟还在远征军里当旅长呐！以后一个不好，岂非弟兄俩人要各为其主、刀兵相见？躲！老子躲！

“泉公，那云鹏明日以何名义去四川呢？”

段祺瑞笑道：“翼青呐，你是参战6军督办处主任，远征军的事儿也属于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去远征军的大本营看看，还需什么名义吗？告诉刘存厚，他现在没了番号，改明儿给他一个中央6军24师！”

“是，那云鹏告退。”

“你们都去吧，参战军的事儿，你们和曲伟卿、马季常商量着办，莫要给小日本儿钻了空子。”

徐、靳二人告辞出门，靳云鹏心里不是滋味，本想质问徐树铮两句，却见人家扬长而去，根本不给自己机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老子去了四川谁也不见，磨蹭两个月就称病到峨眉山避暑参禅，为老二祈福。

……

董鸿勋接到远征军总司令部来的电报就召集第4混成旅及水警总队、工程兵司令部等各部将领到泸州会议。

从去年开始chou调部队到保定整训之后，依靠四川庞大的人口基数，各部队很快补充了建制缺员、加强训练，随营军校成班也培养出第一批学员，经过近一年的不断整训，目前4个师基本齐装满员，官兵素质与以前的16师相比相差不大，只是欠缺一些实战经验和足够的重型装备罢了。拉到法国去打德国人还不行，对付国内的那些军阀部队，绰绰有余！

董鸿勋刚把石铿的电报宣读完毕，14师27旅旅长喻培棣就起身道：“这一次，石老总算是下了狠心了，咱们也再不用畏手畏脚地看别人脸色行事。要扩编就扩编，要出兵就出兵，要通电反对中央就通电！咱们外有远征军，内有第4混成旅和川边独立旅）外加水警队，南边还有军政fu相助，还怕拿不下湖南？”

看看这位杀气腾腾的国民党籍旅长，董鸿勋伸手作势虚按了一下，等喻培棣就座后，才说：“事情要一步步地办下来，不能莽撞。老总把国内的责任都jiao予董某担负，董某哪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呐？各位，各师扩编一个旅，第4混成旅和川边独立旅扩编一个团，暂以成都兵工厂所产79步枪，江津兵工厂所产6o、12o迫击炮为武装，我想武备是基本能满足需要的。只是出兵在即，如何扩编法才能既完成扩编任务，又不影响出兵作战？董某愚钝，请各抒己见吧！”

14师师长兼重庆镇守使熊克武说：“干丞兄，云南方面怎么说？”

“唐蓂公已经电令驻粤滇军李烈钧部尽快完成征龙（龙济光）之战，然后以安湘军南路军的名义出兵湘南。另由黄毓成率一个两旅制师经黔东开进湘西，为中路军。以叶荃率一个三旅制师进入四川，配合我军为北路军，东出夔门，黄、叶二部的军饷和军需由我们负责供给。目前，在多方努力下，川滇二省的利益还是颇为一同的。再说了，21师还在泸叙驻防呢，这一次不会调动出川。”

21师师长李人杰起身，向在座各位将领略略作礼后回座。在石系班底中，李人杰的地位仅次于任士杰，是石、蒋、董三人之下的老资格主力师师长，他的部队如今就是三旅制（第四混成旅属于21师序列）一炮团编成，其中就有15omm日造重炮营、1o5德造榴弹炮营和一个野战炮营，实际上就是以前的第十六师的翻版。而马yu均的22师则是标准的山地师，炮兵编成是山炮团和迫击炮部队。

14师和23师武器装备稍差，却很快就可以得到江津兵工厂的迫击炮装备。

马yu均起身说：“我的意见是以22师为主，14、23师各出一个旅，chou调21师榴炮营、野炮营组建炮群，再配以水警总队和滇军三个旅，总兵力可达三万左右，足以完成此次任务。川内留驻两万八千余基本兵力，一边扩充整训，一边应付陕西方向可能的突变，驻防川南，有21师足矣！”

熊克武摆手道：“22师是主力，不可轻动。本人的意见是以第四混成旅和炮兵、水警一部合编为安湘军即可。”

董鸿勋眉头一挑，心中暗喜。各部这就开始争抢着出川建功了？看来，当初石铿的轮转**使得好哇！以远征军和两个中央6军师的编制就解决了川军的整编问题，还将这些部队完全纳入四川6军检阅使署麾下。以前的川军除了增强后的川边独立旅之外，1、2、3、5师都没有了，督军刘存厚、军务会办罗佩金、省长戴戡手里，除了熊其勋的一个旅驻扎绵阳——昭化外，就只有刘存厚有一个团驻成都外东兵工厂和督署。

“我看，就以锦帆兄为安湘军总司令，率14师、22师、23师各一个旅，chou调野炮一个营、榴炮一个营、山炮一个营组成炮群，由赵贤志担任安湘军参谋长兼炮兵指挥。保持第四混成旅为安湘军后援，如此，各师只有一个旅出兵，可以在留守旅基础上扩编，收一举两得之效！”

熊克武急忙起身立正道：“是！职部定当不辱使命！”

马yu均有些郁郁不乐，内心里不住嘀咕：nainai地，啥时候才能轮到老马出阵杀敌呢？老马再不找个机会出征立功，那个崇拜英雄的杨校长恐怕就要飞喽！得，开完会跟参谋长刘明昭商量一下，他留守江津，我带王敦睦的43旅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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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也觉得徐树铮所说最后一个意见有些过分，乃转向靳云鹏道：“那你说说，石铿此举究竟为何？”

靳云鹏心道，我要说得清楚就好喽！在段祺瑞殷切目光注视下，毫无头绪的他只能缩缩脑袋了事。

段祺瑞急道：“有话就说，就咱们三人有啥遮掩的？”

“石铿……”徐树铮伸手拿起那电文，在段祺瑞的目光催促下，缓缓说道：“此电，让树铮想起一句老话来，他日远征军班师回国，东汉末年的事儿未必不会在当今中国重演。”

“那，该如何回复铁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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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树铮心中暗暗好笑，靳云鹏的胆子也忒小了一点，正因如此，若要拿下参战军军权，还得借石铿的问题打压他，让他彻底死了染指参战军的心思！

“泉公，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徐树铮眯缝着眼，暗道：铁戈兄弟，老哥我对不住你了！不借着这个机会出头，老哥我手里没兵，就算坐上直隶督军的位置也不稳当。唉……今日得罪之处，来日再登门请罪吧！“不如请翼青兄去四川一行，先探探董鸿勋、马yu均等人的口风，如能以董、马二人劝说石铿服从中央最好。如不能，应该相机把四川军政拿在手里。翼青兄对刘积之向来照顾周到，此时，刘积之想必不会盲从石铿而得罪翼青兄吧？”

徐树铮的内心其实如明镜一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暂时不便说破而已。如今，靳云鹏被撵到四川去了，参战6军督办处的大权已经落到徐某人手里，那，就该给总理解惑了。

徐树铮瞅了一眼靳云鹏，又说：“蔡锷以国家军人为标榜，以爱国爱民的护国英雄而著称。张勋臣（敬尧）在湖南的所作所为是有些过分了，触动了石铿的军人道德底线。此时必须得到解决，我看，就在第七师找一个替罪羊杀头算了。停战、和谈，也可以先答应他，办事总要时间吧？不过，泉公应当督促前线趁胜追击、猛攻猛打，尽量争取在停战一事拖无可拖之前攻入两广。对日借款后续之事，可以暂缓行之，看看日本人会有何反应？这些个狗杂碎是惯于落井下石啊，晾晾他们也好。”

段祺瑞的眉头舒缓开来，默默点头。

“不过……”徐树铮察言观色，yu言又止。

“嗯。”靳云鹏明白徐树铮的心思，可段祺瑞话了，自己即便不乐意也只能应下来。

“我实在想不通石铿此举究竟为何啊！”段祺瑞的苦恼之色溢于言表，坐在沙上他虽然没有捶胸却已不禁在频频顿足了。

最后一句话，段祺瑞说得是斩钉截铁。

靳云鹏不禁浑身冷，他清楚段祺瑞的xing格极其执拗，容易走极端。喜欢石铿的时候，啥东西都可以给，石铿做啥事他都支持、都喜欢！如今一旦怀疑起石铿来，即便石铿从根本上就没有反段之意，却已经被段祺瑞给提防上了，已经成为段在潜意识里的敌人。嗯……这都是小徐、小扇子给扇出来的！为啥？小徐的心思，咱老靳清楚地很，他害怕石铿功成名就而回，成为段系中的第二人！因此，徐树铮拼命地怂恿段对日借款，又拼命地抓军权，还暗暗地给石铿在段祺瑞面前使绊子。算啦，老子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

“泉公，不妨设想当前之人不是石铿，而是蔡锷。”

段祺瑞瞪大眼睛看着徐树铮似笑非笑的脸，电光石火间，“蔡锷”二字让他突然想通了很多问题。张敬尧在蔡锷家乡湖南大开杀戒，战火迁延到蔡锷陵寝所在的长沙，消息传到自命为国家军人，又是蔡锷学生，还反对提前对南用兵的石铿耳朵里，哪有不反应强烈的？！实际上，石铿也是愿意帮助中央统一全**政的，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分歧在时机上，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恐怕就是段、石二人之间的裂缝所在了。自己认为提前用兵影响不大，石铿认为提前用兵影响巨大，其实就这么一丁点事儿！

段祺瑞想了想，叹息道：“唉……只有如此了！翼青，明日你就去四川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