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妻

“原来你叫子真呀。”顾倾只觉这小道长面善得很，一时开怀，就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翡翠玉佩递到子真手里，“你且收着这个，我以后来找你玩儿。”

子真捧着玉佩不知所措，看看顾倾，又看看姜润，就是拿不定主意该怎样处置手里的那块玉佩，姜润唇角微微牵动了下，宽慰子真说:“阿倾是个平和随性之人，小道长收下就是了，就当是阿倾请小道长为她在三清诸神面前多说说好话。”

子真这才肯收下玉佩，又向顾倾和姜润施了一礼，“小道谢过县主，姜郎君。”

顾倾今日穿了一身玉绿色的裙衫，深深浅浅的玉色，更显得美人如玉，露在外面的脖颈纤长优美，肌肤欺霜赛雪，美得摄人心魄。

赵国长公主的儿媳妇们只要进门满了一月，小夫妻就会被赵国长公主安排出府另居。赵国长公主不是个会给儿媳妇立规矩的婆婆，对儿媳妇尚且如此，对亲女儿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公主府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顾倾也就不存在因为要请安而早起的问题。简而言之，顾倾没有早起的习惯。

可为了白云观的素斋，顾倾今日不得不早起一回。白云观自本朝开国以来就一直是皇家道观，无数达官显贵闲来无事时都会去白云观散散心。先帝在时，青城山上下来的元清真人因治疗疫病有功，被尊为天师，而后就留在京都府的白云观里修行，白云观的名声也因此更上一层楼。

“既是来了三清诸神的地界，自然是要先去三清诸神面前走一趟的。”顾倾接了话，满脑子都是这位小道长为何会让她有这样的熟悉感，若说只是宫中讲道时的一面之缘，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不知元清真人可在此处？”姜润自回到这一世起，就一直想与元清真人好好聊一聊，元清真人的表现总让姜润觉得，元清真人对于这世间的许多事应是有不同寻常的见解的，可元清真人却不肯与他多说什么，姜润为此深感遗憾。

“家师今日就在观里，姜郎君和县主如果想见家师，请容小道先行回禀家师。”子真对姜润比对顾倾要熟悉得多，姜润春日里往白云观跑了好几次，次次都要见元清真人。

顾倾对元清真人也颇有好感，元清真人是个很和蔼的老者，虽则一身仙风道骨，却并不清高自傲，且他还为顾倾批过命，尽管批出来的并不是多好的命格，但顾倾也不会将自己的命数问题归咎于元清真人。

“你师父最近可是又忙着夜观天象了？”顾倾打趣了元清真人一句，今年有三个皇子要出宫建府，太史令多半也要求到元清真人身上来，以免有所疏漏。

“县主果然料事如神。”

一道略略沙哑的老者声音响起，顾倾和姜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恰是他们口中的元清真人缓缓步来。元清真人如今须发皆白，面容却并不苍老，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精神极好，正正是鹤发童颜的样子。

“子真，你去煮一壶茶，我要与县主与姜郎君聊一聊。”

“是，师父。”

子真领命而去，元清真人微笑着看向顾倾和姜润，“二位小友，随我来吧。”

顾倾和姜润相视一眼，均有些奇怪元清真人今日的主动靠近。

元清真人是个饕餮客，他到白云观之后，白云观的素斋就一再改良，到了泰和年间，白云观的素斋竟就成了权贵们追逐的风尚。京都府中，若是哪位权贵没有吃过白云观的素斋，恐怕是会惹人发笑的。

顾倾就爱极了白云观的素馅儿豆腐皮包子，豆腐皮包子不算稀奇，将豆浆煮沸，冷却时上面浮着一张凝固的皮，这便是豆腐皮了，用这豆腐皮包上剁碎了的金针、木耳、青菜、香菇等时令素馅儿，再加上油、盐、糖、姜丝、麻油等调味料上锅蒸出来的就是素馅儿豆腐皮包子了。

顾倾的眉眼瞬时间就弯了起来，口气玩味道:“小道长这么可爱，我是不是见过你呀？”

小道士答得也爽快，“小道子真，乃元清真人座下的关门弟子，曾与家师一起进宫为太后娘娘讲道，县主许是那时见过小道。”

溪山素来就是京都府权贵们的避暑圣地，初夏时节，溪山上仍留有浓浓的春意，一树一树的桃花开得正艳。马车停在白云观后门，前门有数十级台阶，顾倾那一身曳地的裙衫很显然并不适合去走那么长的台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被顾翊表扬了的姜润这会儿正在马车里好整以暇地欣赏顾倾打瞌睡的迷糊模样。

在这之中，顾倾尤其爱青菜和香菇馅儿的，姜润休沐之前就已经遣人去白云观订好了素斋，一应菜色都按顾倾喜欢的口味做，其间就有青菜香菇馅儿的豆腐皮包子。

白云观在溪山上，山路颠簸，马车微微一颠，顾倾的脑袋就落到了姜润的怀里。姜润动作一顿，小心地将顾倾拢在怀里，把刚刚披在顾倾身上的薄纱披风系好。

“嗯。”顾倾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又睡了过去。

“阿倾，我们到了。”姜润温声唤醒了顾倾。

顾倾这才从姜润怀里直起身来，活动了下脖颈，伸手拭了拭眼角，方肯将眼睛睁开，看向姜润的眼里却犹带着朦朦胧胧的雾气，语气里有些许的恍然，“啊，到了啊。”

有小道士在外面等着顾倾和姜润，不过八九岁的小小孩童，一身深色道袍，见了姜润和顾倾就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语气听着也教人欢喜，“小道恭候县主与姜郎君多时了。”

“快了，到了，

我喊你。”顾倾的眼皮动了动，姜润见状，会意地替顾倾将滑落的发丝撩至耳后。

“厢房已经为二位安排好了，不知

县主和姜郎君是想先稍作休息，还是先去三清诸神面前走一趟？”子真转身带路，小男孩还没到变声期，声音仍然带着童稚之感，行动举止间却很是稳妥，引得顾倾想伸手掐一掐小道长看上去软乎乎的脸。

姜润垂首看着怀里的少女，阳光透过飞起的帘子的一角照进了马车，为安静入睡的少女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光圈，就连顾倾脸上的细小绒毛在此时都显得分外可爱。

姜润眼睑微垂，嘴唇翕合，最终也只是轻轻亲了下顾倾头顶的发丝，而后就挪开了目光，看向了马车外的山间景致，不再一直看着怀里的少女。

“要到了吗？”顾倾将醒未醒，也懒得睁眼，就在姜润怀里闭着眼问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