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妻

听风就站在正院门口等着顾倾，一边把顾倾往里迎，一边跟顾倾解释顾仕这回挨打的原因:“长公主和驸马想让四郎

领一份差事，四郎不愿意，跟长公主顶了几句嘴，气得长公主头昏，驸马就动手了。”

顾倾满脑子都是活该啊，把阿娘给气狠了，还是当着阿爹的面气阿娘，四哥不挨打谁挨打？

萧铭似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顾倾，却见顾倾不慌不忙地重复着刚刚的话，“我不是因为阿润而感到为难, 阿润是不是讨厌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六郎,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你既不知错, 又何谈改正呢？”顾倾轻蹙眉心, 一本正经地问萧铭。

顾仲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我的妹妹怎么会这么天真？

“四哥想去哪儿啊？”顾倾觉得父母的安排挺不错的，不明白顾仕哪里不满意了。

“四郎想去北境从军。”听风的表情就告诉顾倾，她都觉得顾仕是在胡闹。

“四哥想去汝阳侯的地界啊？”汝阳郭氏镇守北地边境已久，满门忠烈，顾仕若是崇敬汝阳郭氏的风骨，顾倾倒是不觉得奇怪。

“县主您进去看看吧。”听风替顾倾撩起了帘子。

顾倾进去的时候，赵国长公主已经去内室躺下休息了，屋子里就剩下挨打的顾仕和打顾仕的顾翊。

“阿爹。”顾倾估摸着顾翊应该是不会再动手了，赶忙上前拉住父亲的手臂，悄悄地把戒尺丢远了些。

女儿近来很乖巧，顾翊对着顾倾露了个笑脸，顾倾还没来得及回以父亲一笑，就见顾翊扭头扬手一指顾仕，冷声道:“你给我好好反省！”

顾仕满脸不服，顾倾看看兄长，又看看父亲，决定尝试着劝一劝。

“阿爹，听风都跟我说了，四哥想去从军，有何不可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四哥有心去北境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好吗？”

“古来征战几人回？”顾翊斜了眼顾仕，又压低了声音与顾倾说，“你阿娘不许你四哥去，我也没法子。”

顾倾再看顾仕，但见顾仕一脸木然，唯独眼睛里依旧透着不服。

“四哥，你……”

顾倾刚刚开口，还没把话说明白，就被顾仕一瞪眼，顾仕瞪着顾倾，咬牙切齿地丢出一句:“闭嘴！”

顾倾又看向顾翊，顾翊将白眼翻上了天，随即直接大喇喇地蹲到了顾仕面前，伸手一揽顾仕的脖子，小声说:“你先把你阿娘给哄好，我之后给你想办法。”

“现在就说有什么办法，不然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骗我的？！”在顾仕的印象中，他阿爹就是个喜欢骗小孩儿玩儿的，小时

候骗他说冰棱是甜的，结果他一舔就粘住了舌头，他阿娘气冲冲地要找他阿爹算账，他阿爹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跟他阿娘说，是他自己非要舔的！

真是气死小朋友了！

顾翊很是无语地看着顾仕，“你觉得我会那这种事情骗你？！我可是你亲爹！”

“您以前不还骗我舔冰棱吗？还骗我把炮竹放进马粪里，还……”顾仕准备一一列举他阿爹的丰功伟绩。

“行了，行了，打住！”顾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在儿女面前的形象。

顾倾对自家四哥舔冰棱这件事印象颇深，那年元宵佳节，瑞雪兆丰年，京都府中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有花灯相连，恰是一幅再繁华不过的俗世人间欢乐景。而在这一片欢乐之中，五岁的顾倾就看着七岁的顾仕因为舔冰棱而黏住了舌头，动弹不得。

当时的公主府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原来是阿爹骗四哥说冰棱是甜的啊。顾倾看向顾翊的眼神带着谴责。

顾翊现在抽顾仲一顿的心都有了，本来刚刚拿着戒尺也没真下狠手打，不过是做做样子，好让赵国长公主纾解纾解心下的不快，现在倒好了，他真想打顾仕一顿了。

“兵部有几个缺，我去跟你阿娘说，先让你去兵部待着，也算是离你从军的心愿近一些。”顾翊摆出了“我们讲道理嘛”的架势。

“我要去北境。”顾仕很是倔强。

顾翊抬手一拍顾仕的脑袋，恨不能掀开顾仕的天灵盖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这孩子的脑袋怎么就不会转弯呢？

“最迟十月里，兵部要送一批粮草和兵器到北境，你到时候跟着去不就好了吗！？”顾翊只觉自己也要被这傻儿子气昏头了。

“我还想留在北境。”顾仕补充道。

顾翊更想抽顾仕了，一旁的顾倾眼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有崩坏的迹象，立马替父亲解释道:“四哥，等你去了北境，回不回来，阿娘说的就不算了。”

顾翊终于松了口气，好歹女儿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顾仕沉默的思考了半晌，才在父亲和妹妹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您怎么能确定兵部一定会派人去北境？”顾仕想了想，还是要问清楚才放心，毕竟他阿爹在骗他这

件事情上，前科累累。

顾翊已经不想跟自己家的傻儿子说话了，顾倾适时地接了话，代替父亲回答了兄长的问话:“四哥，我们大伯父身居相位，分管兵部。”

顾仕彻底安心了，他虽然觉得他阿爹不一定靠谱，但他确定他大伯父很靠谱。

顾倾说完这话就愣了下，“不对啊，不是说阿娘在给四哥相看娘子吗？”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顾仕说出了古时名将的名言。

顾倾只能遗憾地戳破顾仕美好的幻想，“匈奴已经灭了八百年了。”

“这不重要。”顾仕豪情万丈地一挥手，仿佛自己已经身处北境的广阔天地一般。

顾翊眉毛一挑，伸手将顾仕从地上拎起来，直直地就往书房走去，顾倾在原地愣了下，也跟了上去，跟上去就听到顾翊跟顾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你明白吧？”

“我当然知道！”顾仕觉得顾翊是在骂他不读书，不由得急吼吼地反驳。

“你知道你一旦去了北境，你面对的敌人和友人都是哪些人吗？”顾翊接着问顾仕。

“北狄啊！”顾仕开始怀疑起了父亲的智商。

顾翊一看顾仕的表情，就知道顾仕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儿子这会儿怎么想的，又问:“你知道北狄分几个部族吗？”

北狄只是北方游牧民族各个部落的一个统称，大家平日里都喊北狄北狄的，也没有谁去细究其中到底是哪些部族。顾翊这样一问，顾仕还真就懵了。

“八个部族，又称北狄八部。”顾倾近来同姜润待在一起的时候多，姜润时不时地便会同她讲起官场上的一些事情，讲到谁谁晋升是因为在北境的战争中击退了北狄八部中的哪一部族，谁谁封爵又是因为什么，顾倾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见女儿能回答出自己的问题，顾翊的第一反应就是姜润告诉女儿的，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儿子说:“你看，你妹妹认认真真看书才多久？她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来，在十月份之前，你得把我给你找出来的这些书都看了，书都是好书，对你他日去北境施展拳脚很有帮助的。”顾翊开启了因材施教的劝学模式。

顾倾看着顾翊一本一本地从书架上往下拿书，再看看双手握成拳，一脸认真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看书，争取他日在北境大有作为的顾仕，佩服起了阿爹的忽悠功力。

“您要是当初一直留在国子监，我看四哥也不会从国子监退学回家啦。”顾倾悄悄地走到顾翊身后，小声玩笑着。

顾翊笑着转过了头，递给了顾倾一个名为“这是个秘密，不要告诉他”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因作者本人要准备省考面试，故而向诸位说明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本月月底回归。

顾修缓慢地扭头看向姜润, 伸手拍了下姜润的肩膀, “看来以后要辛苦你了。”

姜润瞥了顾修一眼, 纠正道:“阿倾很好。”

顾仲一摸手臂，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打马回府了。

公主府里，顾仕正在挨打，顾倾脚步一顿，还是直直地跑向了正院，她总得知道她四哥这回挨打是为了什么。

顾仲现在则是满心都是另一句话——我的妹妹怎么会这么蠢萌？！

顾倾的话此时对于姜润来说, 有如天籁。

顾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你觉得好，那就好。”

萧铭被顾倾问得不知作何反应, 一个顾倾, 一个姜润，都没按他设想中的套路来。

顾倾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姜润, 斩钉截铁道:“想！”

顾修懒得看顾仲那副佯作痛心疾首的模样，直言道:“你去教坊司寻个活计吧，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顾仲一愣，旋即就将表情调整回了正常状态。

“记得回去看看弟妹爱喝什么茶。”分路之时，顾修侧首提醒顾仲，“免得老是挨揪。”

姜府在清宁坊, 与公主府所在的安平坊隔了两条街, 并不远。

马车行至公主府正门时，停了下来, 姜润打马靠近马车，掀开侧边的帘子，问顾倾:“你想吃那个炙猪肉吗？”

“阿爹阿娘想让四哥领什么差事啊？”顾倾随口问了句。

“虎贲军，长公主和驸马的意思是让四郎先去大郎身边当个副将。”

“那我下次休沐的时候，带你去吃新鲜的，炙猪肉凉了，就不好吃了。”姜润温温和和地同顾倾约定好了下次的约会内容。

“好啊。”顾倾笑得眉眼弯弯似新月，浑然不觉自己因为一口吃的就把自己给卖了这一事实真相。

“走吧。”顾倾放下帘子, 坐回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