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计划

我皱着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正常的声音说，“别想了，走吧。”

白夜突然一惊一乍跑过来，“我我我我操？！你谁啊泥猴儿？”

我转过身，把护目镜摘下来，压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我是你爹，小声点儿。”说完又把护目镜戴上，站在一边不做声了。

宁三此刻一定也是疑窦丛生，他和炮姐交谈过，我也给他讲过这个人。

那边白夜已经掏出几瓶暗红色注射液来，眯着眼睛在那里弹针管，他是中西兼修，打针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白夜把炮姐脖子上的头发抓到一边去，一针扎进颈动脉，暗红色液体缓慢注入体内，之后又打了几针，说，“给她喂点水，等会儿估计就能醒来。”

炮姐的脸上几乎已经找不到嘴唇在哪里了，一边的人给她把嘴掰开一条缝喂了点水进去，一行人等了一会儿，炮姐脸上已经结痂的部位伤口开裂，渗出鲜血来。这是心律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加快的征兆。

大家继续向前走，宁三那边气压很低，重阳走过来勾着我的肩膀，我看其他人都在前面，就小声说，“你小子出息了，敢跟爸爸这么勾肩搭背的。”

他没说话，和我勾搭会儿就继续一个人当背景板去了。白夜步速时快时慢，一会儿停下来看看我，一会儿加快速度去看宁三。我让他晃得不行了，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估计是感受到这一脚中熟悉而又亲切的力道与角度，就不再忙活了。

接下来的行程单调得乏味，湿蛟之国的那群乌合之众几乎是自爆了，母蛟们也没有跟到第一层来。所以当我在疲惫中看到那座宫殿的时候，是无比提神的。

这里所说的宫殿，与人类修建在平面上的宫殿不同，这是湿蛟当年镂空了一块巨大的海底岩层，入目既是一道看不见尽头、十几米宽的巨大横梁悬浮在黑暗中，横梁两侧的黑暗也是看不见尽头。

当我们在横梁上前进了一两里地的样子，终于看见了第一根从下方黑暗中笔直深处的巨大石柱，这根石柱就是支撑起横梁的力量之一。这根直径恐怕有几十米的石柱上，看到了盘旋而下的石梯。

只要沿着石柱上的阶梯向下，应该就可以到达宫殿的最深处。

但这梯靠外一侧没有扶手，众人看着下方虚无的黑暗，众人走上去几乎是心惊胆战了。

而我却发现了有一些问题，感觉挺怪异的。

走上前去，和宁三说，“这石梯，出现得未免也太过怪异了。”

宁三看了看我，低声说，“你也想到了？石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错，石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因为这是湿蛟当年修建在海水中的的宫殿。

宫殿在海水中，湿蛟只需要依靠海水的浮力就可以自由穿行于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根本不需要像人类一样搭建楼梯以供攀爬。而且湿蛟根本就没有腿，所谓石阶，是生活在陆地上的两脚生物才会使用的工具。

“二位小宁爷，你们在商量什么呢？”

宁三看了他一眼，把我们说的话又复述一遍，白夜也是啧啧称奇，“还真是怪了嘿，这群人鱼公主，干嘛要修楼梯啊，难不成他们早就想到，很多年以后，我白大爷要来，早早就修好楼梯迎接。”

听着白夜不着边际的话语，我脑子里突然想起湿蛟之母来，说不定是她为了方便我去杀她，修好的呢。不过这种可能性也就想想，她一个人可没有力量修建这么大的工程。

”算了，早晚会知道的。'白夜又说。

“这根石柱表面，覆盖了一层海洋沉积物，”我摸着身侧的磷酸盐壳说，“可是脚下的石阶却没有，说明这条石阶，是在第一层浮出水面后才出现的。”

”难不成真是湿蛟修的？“白夜问。

“不会。”宁三摇头，“即使湿蛟为了方便下去，他们也只会修建斜面，这才适合他们半人半蛇的形态，这些石阶一定是两足陆生生物修建的。”

“就是人类呗，还有什么好说的。”

湿蛟祖地浮出水面是人类诞生之初，湿蛟第一次与人类文明产生交集是在赤鬼国时期，难不成是赤鬼国的人修了这些石阶？也不大可能，他们修个最浅的妪姬墓就已经很吃力了，怎么可能有力量组织这么大的工程？毕竟这可不是灵异小说，随便一个什么少数民族就敢在地下修绵延几千里的遗迹。

我突然发现，妪姬墓，或者说这个长山山脉地下的事情，还有什么东西隐藏在暗处。

继续向下，就有幸能够一览湿蛟文明的一角。这就像是一个纵深向下的文化长廊，周围逐渐出现巨大的雕塑站立在黑暗中，为了看清楚，宁三还点了几根冷光弹出去。

然而即使是冷光弹，也只能照亮整座宫殿这根柱子的周边，更远处仍旧是黑暗。

这柱子旁边的浮雕，终于开始携带湿蛟文明的过往了。

第一个有巨大雕塑组成的雕像群，讲述的似乎就是湿蛟的起源。

宁三把手电筒往她脸上照过去，那满脸的血痂艰难打开一条缝，一只黑色的瞳孔露了出来。炮姐逆着光打量眼前的人，宁三又把手电筒往自己脸上照了照。

炮姐下颌用力把嘴巴上糊的血痂撕开，“你是，小宁。”她艰难地说，嘴巴里含含混混地，估计也是含了血块。

宁三蹲在地上看着炮姐简陋的坟茔，突然低声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一愣，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宁三是在对谁说话。

宁三皱着眉头站起来，看着地上炮姐的尸体，“给她收敛一下，原地立一块墓碑吧。”

地面上那个炮姐，我还和她聊过天，如果那个是炮姐，那这个储美婵是谁？难不成她是顾棠队伍里的人，她背上的背包不是她自己的，其实是炮姐的？

“是我，你是炮姐吗？”宁三问。

炮姐不做声了，用唯一一只眼睛定定打量着宁三。

炮姐突然咧嘴一笑，脸上血痂崩裂，鲜血一缕缕从那张龟裂的血红色脸上激射出来，“我是……储美婵，而你却不……是宁川。“

说是墓碑，实际上也就是在地上写上“储美婵之墓”，加上日期，仅此而已。

“哎小宁爷，这疯女人到底是谁啊，她为什么说你不是宁川？您不是宁川那还有谁能够是宁川？”

炮姐认出来，宁三不是我了。她那天晚上和我说过，她从小父母双亡，所谓的要宁三多去她父母家看看，根本就是在试探宁三。可是为什么，他不信任宁三？她最后的话又是对谁说的？

炮姐没说话，仍旧看着宁三，突然说，“我活……不成了，你出去……以后，多去我爸妈家看看。”

我眉头一皱，直觉不对，刚想制止宁三说话，但他已经点点头，说，“我会的。”

白夜一脸惊慌不定，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宁三，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宁三，又看了看我，嘴唇哆嗦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看了看重阳，这小子一直抱着肩膀，此时倒对我眨了眨眼睛。

说完，她的眼睛越过宁三，打量着站在阴影中的众人，艰难地说，“我也看不清你们……的脸，我不知道你在不……在这里，你一定，不要轻……易相信……”

炮姐声调逐渐低落下去，那只眼睛却没有闭上。脸上的血流渐渐变小，再无声息。

“顾棠在哪里。”宁三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