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计划

“别给我玩这一手，你自己说，还想我来问？”我嗤笑了一下，“我要是没问到的你就不说呗。”

顾棠仍旧舒舒服服坐在那里，“你不问我就不说。”

我咬牙切齿，心里琢磨着重阳打不打得过顾棠，这俩人还没动过手，但重阳好歹不是正常人，怎么着也应该占上风。见我上下扫视着他，顾棠终于笑道:“行了，你问吧，问到的没问到的，我都会告诉你。”

我长吁一口气，慢慢走进去，打开大灯，靠坐在床沿上，“这一次相逢，未免显得太刻意了一些。”

那人的身形方才彻底显露出来，正是顾棠。

算起来，我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广西长宁之行以后。再之后，以宁川的身份与他来往的人，都是宁二。

我狐疑打量着他，“你和宁二到底瞒了我什么？”

“的确有事情瞒了你，就是小二和宁汗青在公园的那一次谈话，内容并不是小二告诉你的那一些。”

“为什么要瞒我？”

“因为不知道你是不是可信。”

“我为什么会不可信？”

“你回忆一下，在陇山地底的时候，宁二可以确认就是宁大的镜面身，而你的出现太过突兀，无法确认你究竟来自哪里，所以我们也就无法确认你是否可信。”

“无论来自哪里，可是一个人的人格是不会轻易变化的，为什么我就有可能不可信呢？”

“一个人的人格真的是不会轻易变化的吗？那为什么宁家的祖祖辈辈，总是会有人突然站出来，就好像被神明启发了一样，突兀的醒悟过来，捡起传承断绝的长生计划，找到前人隐藏起来的长生计划底蕴呢？”

我回忆起影子宁汗青的那封短短的信件，里面也提到了类似的内容，那就是他当年重新捡起长生计划，来自冥冥中的天意。

“你的意思是，宁家之中，会有人被所谓的天意选定，然后突然性情大变，开始投身长生计划？”

“性情大变算不上，但是追求会突然变化。”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知道一些无人知晓的东西，宁汗青将之推给所谓的天意，那顾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宁汗青告诉宁二，宁二再告诉我的。”

“宁汗青到底和宁二说了些什么？”

顾棠呼出一口气，“应该算是长生计划的最后秘密了吧。”

“那就快说。”

“应该从何入手呢？”顾棠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来。

我都快咬牙切齿了，这要是电视剧，他抱着所谓的最后的秘密拖拖拉拉不肯说的这会儿，早就有人来一枪把他打死了。

顾棠叹了一口气，“还是得要从天意入手。”

“天意到底是什么？”我问。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需要问你一句，你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吗？”

“我是。”

“那你回忆一下，从2016年，你卷入这件事，与我在邛崃山区相遇开始，有没有曾经遇到过非唯物的事情？”

我摇头，“我们所遇到的一切事情，也许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却可以用唯物解释。”

他点头，“没错，唯物与科学，应该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存在即合理，存在即唯物。人类的科学体系，只是在唯物的巨大框架下发展出来的沧海一粟，而在唯物本身的海洋中，却有太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那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当我们将视线投向更广阔的唯物海洋中，会发现我们脆弱的科学体系实在是弱不禁风，在唯物的海洋中只是特例，只是变态，只是应该被抹去的不和谐音符，根本不是世间万事万物运行的真理呢？”

我一时有一些说不出话来，“你是想说，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更大的真相，还有一个更大的存在着的事物中。在这个真相中，我们所处的世界，只不过是虚幻？”

顾棠苦笑着看了看我，“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顾棠继续说下去，“所谓天意，是来自冥冥中的一股力量，我们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他，他是来自真实世界的投影。”

“那么，“我道，“如果我能够在我们这个世界中寻找到“非唯物”的事物，那么就意味着我寻找到了来自真实世界的投影，即使他是不符合我的认知规律的。非唯物反而唯物，唯物反而非唯物。“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矛盾双方相互依存相互转化。”

“辩证唯物主义他妈是这个意思？”我怒了，“马克思他妈的也没说唯物和非唯物都可以相互转化啊！”

“万一呢？”顾棠笑笑，“万一能相互转化呢？”

我平息了一下情绪，想了想，问他，“那上帝是投影吗？”

顾棠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上帝是我们这个世界的非唯物？”

“难道不是吗？”

“一切可以寻找到出处的事物，一切存在着的事物，都是唯物，包括上帝，或者说，上帝背后所蕴含的东西。上帝来自人们的臆造，来自于公元一世纪的巴勒斯坦和小亚西部的犹太下层人民之中，人们在现实中感到无能为力，只好在虚幻中寻找出路，于是，上帝在人们的幻想中诞生了。这就是上帝，来自一群活不下去人看到的火柴光芒中的世界。”

我醒悟过来，一切我们这个世界存在着的事物、概念、现象，都可以寻找到出处，都可以人文社科之中的某一支来解释。

“这个世界上不曾存在过的东西……”我喃喃自语，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天意？”

至于我，关于眼前这人最近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于宁二的转述与捕风捉影的消息。

“不如猜一猜，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我戏谑看着顾棠问道。

我招呼重阳过来坐下，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多久，我就不知道深呼吸多少口气了，“该从哪里说起呢？”

“那要看你从哪里问起了。“顾棠道。

“反正你也跑不掉。”我不在意道:“云淡风轻一点有何不可呢。”

那人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看着我，轻轻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盯着我看了看，仍旧笑道:“既然已经问出这个问题来，显然就是小三了。”

“你才小三。”我长吁一口气，来之前，对于会不会遇到顾棠，心中是抱有几分疑虑的。毕竟宁培平带他们进山的时候是年初，现在都七八月份了。也想过说不定会遇到，但没想到会这么突兀，陡然之间，人就到面前了。

“没有多久了，估计最多几个月。”我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在问预产期呢。”

“说来也是，现在毕竟是宁家的家长了。”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站在一边不在状态的方近月说:“重阳，把这小子送胡启南房间去看着……算了，把他关厕所里就行了。”

重阳面无表情点点头，直接拉着一脸懵逼的方近月进了厕所，把门从外面锁住了。方近月估计是让我俩揍怕了，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宁培平走了以后我就出来了。”

这时候重阳拿着一包医疗物品推门而入，见到眼前的人愣了一下，倒没有太明显啊的情绪变化，倒是顾棠将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算过日子了没有？”

我想了想，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哪边的？“

“你这边的。”顾棠脱口而出。

他在问重阳沉睡的时间。

顾棠笑了笑，“你这一次稳重多了。”

我看着他明显深了一些的肤色:“你根本就没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