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陈情续梦现代校园篇]

“许我一生锄奸扶弱，而如今你告诉我，孰强孰弱，又孰黑孰白？”

“魏婴！”蓝湛眸光焦灼，提高了音量。

“这难道就是你我誓死守护的诺言？”天地间雨声雷声交织一片，他听见自己在这混响中疾言呐喊，近乎声嘶力竭。

这个角落光线有些昏暗，货架遮挡了大部分光亮，也遮挡了店老板的视线。两人很是放松，好似在隐秘的空间独处，一个无所顾忌地嗔怪，一个无所顾忌地凝眸。

魏婴在蓝湛的监督下磨磨蹭蹭二十多分钟才吃下半碗面条。他将筷子一搁：“蓝湛，我实在吃不下了。”然后双手抱臂鼓着腮帮瞪着对方，大有“你敢逼我一个试试”的架势。

蓝湛凝了一瞬，将魏婴的碗筷移至自己面前：“不可浪费食物。”说罢挑起面条吃了起来。对，我不敢逼你，所以自己来。他面色淡定，动作优雅，自然得仿佛这碗面条原本就属于他似的。

雷，鸣得更响了；雨，泼得更猛了，他抬起右手缓缓伸向腰间，一管乌笛被自己拔出横在身前：“蓝湛，如果我和他们之间必有一战，那我宁愿和你一决生死。要死，至少，死在你含光君的手上，不冤了。”

他在自己冰冷决绝的话语中醒来，感觉脸颊湿漉漉的，探手一抹，满脸是泪，连枕套也濡湿了一大片。

梦境戛然而止，心脏的抽搐却从梦中蔓延到了梦外。原来他和蓝湛之间竟然有过这种风雨肆虐的绝望境地？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有过这样的生死对决？魏婴蹙眉沉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想不起他们是否真的动了手。但梦中那狂怒的雷声、可怖的闪电和滂沱的雨水却在脑海反复盘旋，挥之不去……www.)

蓝湛，你我真的曾经走到这严酷对决的局面吗？真的曾经无情地分道扬镳吗？窗外雨声渐小，由哗哗啦啦转为滴滴答答，魏婴却更冷了，被窝冷，心，更冷……

“蓝湛，这……”魏婴本想说这是他吃过的，转念一想蓝湛定然不会在乎这些，两人同喝一杯水都不知多少回了，便改口道，“我感冒了。”

蓝湛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面条咽下才道：“无妨。”

他听见自己冷酷质问：“离经叛道？离哪本经？叛何方道？蓝湛，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许下的诺言？”暴雨冲刷着自己的面庞，冰水一般冷，心，更冷……

“许我魏无羡能够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心中一遍遍重复着这诺言，他看见蓝湛眸光痛楚，紧紧盯着自己。

只是，梦做着做着就起了变化。窗外有风，魏婴的梦里也有。起初丝丝缕缕，温温柔柔，一如蓝湛替他掖被角时的柔软目光。后来，风便有些厉了，重重拍击着树枝，呜呜作响。雨开始在狂风的裹挟中敲击窗户，噼里啪啦，狂野蛮横，继而疯了般从天幕倾倒，哗哗声掩盖了一切，一直滂沱进魏婴的梦里。

便利店一角，一张长方桌倚墙而立。魏婴与蓝湛面对面坐着，一个皱着苦瓜脸与寡淡无味的面条奋战，一个支着下颌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这个令他的心尖疼了又疼之人，这个占据了他整间心房之人。

这回轮到魏婴支着下颌注视蓝湛吃面了。他盯着对方小口小口细细咀嚼的样子，镇定自若吞咽的样子，那模样似乎还有些享受呢。怪了，明明难吃到要命的食物，到他嘴里怎么就变成人间美味了呢？

吃完面条已是第三节晚自习上课时间，两人干脆不回教室，反正已经委托陈天扬向老师请假。

“我看着你，睡吧。”蓝湛在一旁坐下，心脏被这目光牵扯得有些生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面前这人总能准确无误地抓住他心底最为柔软的部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一击即中。

冷……魏婴裹紧被子缩成一团将自己蜷在角落，如一只在荒野中突遇暴雨避无可避的小动物。但寒冷的感觉并未因此而减轻一分，暴雨却依旧气势汹汹席卷世界。

滂沱的雨幕中，有个声音沉沉说道：“魏婴，你要去哪儿？”我要去哪儿？我要去哪儿？我……不知道。魏婴抓紧被角，听见自己说：“不过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你要想好，此一去，便是真正的离经叛道，不容回头。”蓝湛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如鼓槌敲在他心头。闪电划过，雪亮，刺目，将蓝湛的脸庞照得惨白。雨水哗哗从油纸伞面奔涌而下，像极了老天的泪。

“好好休息。”蓝湛替他掖好被角。

“那你呢？”魏婴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眼底满含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意味。

蓝湛木然盯着他凝望一瞬，眼眸缓缓下垂，握着避尘的左手攥得愈发紧了，骨节在闪电中白得耀目。

……天空电闪雷鸣，两人在风雨中沉默对峙，他身后是一队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老弱病残。

夜很静。窗外有风掠过，拨弄得残叶簌簌作响。两米外的书桌上，台灯被拧至最暗，柔和的光晕打在蓝湛身上，投下一片温暖的侧影。魏婴就在这侧影中渐渐沉入梦乡。梦里，也有风吹过……

饥饿导致的腹痛已然平息，着凉引起的发热也在药物作用下得到控制，这应该是个平静的夜晚，平静中带着温情与甜蜜，一直甜到梦里。

回到宿舍后，魏婴吃了药老老实实钻进被窝。蓝湛用金宇轩借给他的耳温枪测了魏婴的体温，还行，温度没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