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沉纱宫堆雪

屋里一时静寂。

墨染转头看向苏氏，话语清楚地问:“大伯母病了？”

苏氏摇摇头说:“大夫还没诊脉，不能妄断。”

她将筷子放下，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出，眼睛也不再看着桌上的糕点，而是平视着前方。

苏氏偶一转头，看见墨染这副样子，撑不住笑了。

苏夫人伸手要去捏女儿小脸，想这真是个小人精。

苏氏点点头，心里沉吟。

思量半响后，苏夫人端起碗吃了两口粥，便起身准备出去。

墨染看着母亲在屋里走动，听母亲吩咐丫头们。

苏氏让丫头们过来哄墨染玩耍，而她自己，则是要和张嬷嬷出去一趟。

墨染想母亲大概是要去前院见六婶婶。

墨染忽从矮塌上站起来，不等丫头们过来哄，就自己起身往房间那边走。

苏氏忽回头看到女儿，见女儿正朝这边走过来，便笑着冲墨染伸出手。

墨染走过来牵上母亲的手，仰头看着母亲的笑容。

墨染平静的眼光中，又是在想什么的样子。

苏氏摸摸女儿小脸，问墨染吃饱了没？吃得好不好？

墨染回答说:“染儿吃好了，娘，我回房了，您和张嬷嬷去六婶婶那边吧。”

苏氏惊讶，看着女儿这懂事的样子，怔了怔，招呼藿芝过来。

苏氏让藿芝带墨染到内屋去，做些什么或者玩耍一会儿。

想想又不放心，苏氏就又嘱咐藿芝。

“若是姑娘闷了、饿了，就带着姑娘出去玩玩，要多加一件衣服，别着凉了。”

藿芝答应着，行了一个礼，带墨染下去了。

藿芝牵着墨染往内屋走，她半俯着身子，牵着墨染的小手，脸上满是轻和的笑容。

苏氏收拾停当，特意穿了一件素色广袖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略厚些的素色袄子，下身穿了一条素橘色褶裙。

想想老太太到底只是“气恼”，身子也没大事。

这终究也不是丧事，穿得太素反倒不好，让别人以为自己是盼着婆母怎么样呢。

所以苏氏又在腰上系了一条橘色裹腰。

苏氏对着镜子看了看，不知道自己这身衣裳妥不妥当，就让丫头们帮着参详。

两个大丫头雪瑞、雪蝉看了苏氏这身大半，都说这身打扮素净干净，不显耀也不太过素淡，很是妥当。

苏氏看这身打扮倒是合适，便带了张嬷嬷，又叫上雪瑞，一起往六房那边走。

苏氏临走，忽想起墨染今早没吃多少东西，忙回身吩咐雪蝉，让小厨房做些点心，预备着姑娘饿了好用些。

雪蝉点点头，回话说早就备下了。

苏氏满意地笑笑，带着下人们出了院子。

苏氏带着张嬷嬷和雪瑞往前院走，一路上心里都在猜测。

大房那边到底是怎么样了？

怎么大嫂会突然晕倒？难道......

应不会是假的，有什么理由装病呢？

这正是显身手的好时候啊。

苏夫人一行人路过西跨院时，瞥见在通向三房院门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丫头。

这丫头也看见了苏氏，急忙转头，跑进西跨院里去了。

苏氏和张嬷嬷对看一眼，就像没看到一般。

两人都没说话，仍旧往前院六房那边走。

唯雪瑞往西跨院那边瞄了几眼，脸色讳莫，也是快步走了过去。

西跨院是二房在住，这里是二爷林伯达从小住的地方，娶妻成家后也没另搬院子。

西跨院是侯府最宽敞的院子，虽然偏僻，景致却好。

老侯爷在世时，时常过来赏玩，还题了几首诗。

赞这里幽静，别有一番滋味。

苏夫人嫁进侯府后，也喜欢这里，曾带墨染来过一次。

苏夫人当时转过花草丛，看到西跨院的庐山真面目时，忍不住一拍手，笑着赞叹说:“真是好地方！”

这里面小小水道，小小山亭，还有一座小桥。

当真亭台楼阁，爱的人不想移开眼睛，更不想从这离开。

墨染也一直记着西跨院里面的景物，一直惦记着要玩。

只后来苏氏再没来过，自然墨染也就再没来过这里。

苏夫人叮嘱不让她过来，张嬷嬷更是不让她独自出院门。

就是有丫头们带着，张嬷嬷也要从后面跟着，所以墨染连西跨院的边都沾不着。

因此墨染心里总是痒痒，每每路过这里，都牵扯苏夫人的袖子，想要多停一会儿，多往里面看一看。

她很期盼着，能进去玩一玩。

久而久之，整个三房的丫头们都知道:“三姑娘喜欢到有花草的地方去玩，喜欢扑蝶摘花，就是不喜欢刺绣针线，在屋子里怎么也坐不住。”

墨染眼角余光见母亲伸过手来，稍稍一躲，将脸颊从苏夫人手指尖处躲开了。

苏夫人看着突然躲开的女儿，再看看女儿的小脸，一时收了笑意，有些怔住。

苏夫人让雪蝉，告诉六房这个过来传话的小丫头，说自己一会儿就过去前院，去见她们奶奶，然后再商议。

雪蝉答应着，行礼出去了。

还是冯姨娘得了什么口风，又开始作死？将大嫂气病了？

墨染听见外面的动静，规规矩矩地坐了下去。

墨染仍是目不斜视地坐着，对苏氏说:“娘，外面来人了。”

苏夫人听了墨染这话，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雪蝉从外面进来了。

是因为昨天的事，忧虑过度？

苏氏想着，便问雪蝉:“病得怎么样？请大夫了没？各院可都知道了？”

雪蝉摇摇头，回话说:“只说是突然晕厥，并没说得的什么病，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也不知道东、西跨院那两边得没得消息。”

苏氏点点头，摆手让雪蝉下去。

苏氏听完雪蝉的话，稍一思索，一时没什么头绪。

怎么大嫂竟然病了？

墨染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自己不懂的事，要等知道的人来断定、解答；而不能凭着自己的猜测胡乱去说。

还是因为五房那边迟迟没有结果，不好跟老太太交代，所以病了？

还是......大哥因为昨天的事责怪了她？

雪蝉走到桌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略略蹲身，行礼说:“奶奶，六房那边来人了。是六奶奶派小丫头过来问您，说楦晖堂大奶奶病了，问奶奶要不要同六奶奶过去，一起去正院问候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