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沉纱宫堆雪

虽然胳膊不必像绣花时那样抬着，脖子也不那么酸疼难受。

可写字，也绝对不是有趣的事情，

墨衡见墨染一副“饿”相，墨染抻着脖子，恨不得将桌上的砚台吃了。

她握住墨染的手，一撇一捺的，十分耐心地教墨染写起来。

墨衡怀前坐着墨染，她们两个坐在桌前，就似一个大莲藕裹着一个小莲藕。

白白嫩嫩一团，就像一个大大的藕粉丸子。

碧池答应着去了，藿芝也就进屋来伺候。

墨染一听有点心，顿时笑了。

她抿着嘴，就似一朵迎风飘飘的小花，就差没摇晃脑袋了。

藿芝见自家姑娘高兴，脸上也现了笑意。

藿芝含笑，问墨染今晚要住在二姑娘这吗？

原本苏夫人应允了墨染来玩，也就是允了墨染可以在前院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去。

可藿芝想着二姑娘竟是这样的性子，恐自己姑娘不习惯，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回后院去，可姑娘想不想回去，还是要姑娘自己做主，自己怎么能替姑娘做主呢。

姑娘再小，也是主子，自己纵使比姑娘大大些，也不过是丫头，只记住要“听吩咐”，不是“自作主张”。

所以藿芝就开口问墨染，要不要回去。

这也算给墨染一个台阶，免得墨染想要回去，又不好意思张口说出来。

出乎藿芝意料的是，墨染竟然摇摇头，说要在二姐姐这住下。

藿芝吃惊，点点头给墨染理理衣裳。

整理了半响，藿芝忽道:“姑娘，夜里可要乖乖的，别......好好睡。”

墨染一下心虚，点点头，停了许久，忽又抬头对藿芝说:“藿芝姐姐，我不会的，我知道的。”

藿芝笑笑，才算放了心。

墨染夜里素有精神，总是玩闹着不睡，又瞒着大人不知道，所以养成了后半夜才睡的习惯。

张嬷嬷和苏夫人都不知道这些，只藿芝这些日子服侍墨染，夜间恐墨染睡得不安稳，害怕或者要起夜，这才偶然间发现了这事。

那天藿芝压着脚步去墨染房间时，没想到墨染和碧知正在玩闹，两人在床上团着被子，滚成两团球。

墨染看到藿芝后，先是一愣，继而一笑。

她嘴甜，叫了藿芝几声“好姐姐”，又用小手捧了点心给藿芝。

真是软磨软蹭，惹得藿芝一笑，也就没去回苏夫人，也没将这事告诉张嬷嬷。

可藿芝又怕墨染总是这样下去，会损伤身体，所以夜里时不时去墨染屋里查看。

若是看到缩在被窝里的两个小孩还没睡，就轻声哄着她们，让她们尽快睡去。

若是实在被她们闹得没办法了，只好拿出苏夫人和张嬷嬷唬她们一下。

墨染并不十分怕，可是碧知、碧鹤却是怕的。

她们都怕挨张嬷嬷的手板子，就老实地闭上眼睛睡了。

墨染也担心碧知、碧鹤会挨张嬷嬷的打，也就乖乖的安静了下来，即便不能立时睡着，却也不出声了，小眼睛眨着眨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碧池行动利落，很快就将饭菜摆了上来，还摆上来两样点心。

墨染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肉。

墨染筷子使得不甚利落，肉到嘴边，又滑了下去。

藿芝笑笑，上前喂墨染吃饭。

藿芝忽一抬头，看到坐在墨染对面的墨衡，心里不由感叹，这还真是不一样啊。

墨衡只比墨染大了两岁，却已经是举止规矩，省有仪容了。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这么有礼数了！

墨衡不仅筷子用得有模有样，进食时也是不紧不慢，徐徐缓缓。

听不到咀嚼声，更看不到一丝不得体的地方。

看着墨衡端庄的样子，藿芝即刻将自己摁在桌子上的胳膊肘，抬了起来。

墨染吃得很满足，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只想着多绣两针让苏夫人高兴。

她满心只装着刺绣这一件事，饮食便减少了，也顾不得玩耍。

藿芝一口一口地喂墨染，勺子刚递到墨染嘴边，饭菜就进了墨染嘴里。

墨染一大口一大口地吞咽饭菜，吃得肚子圆鼓鼓的，腮帮也鼓了起来。

虽然没尝出饭菜的香甜，只顾填饱肚子，嘴里却还是留下了一股甜味。

墨衡放下筷子，看着正在喂墨染吃饭的藿芝，对藿芝说:“进食不宜太急，不宜只荤无素，亦不能只素无荤。”

藿芝看看满满一碗的甜食糖糕，肉类荤腥，立刻点头称是，忙给墨染夹了一口青菜。

墨染一口吞下，小眉头一皱，将青菜吐了出来。

墨衡见墨染将菜吐了，脸上认真的神色，倏忽便现了出来。

藿芝夹菜的手一顿，她看着墨衡，心中顿时起了一股肃然经敬意，这才是莫名，怎么会......对一个孩子，有些惧意？还起了敬意。

二姑娘虽是主子，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气场？

藿芝觉得此时的林墨衡，比自家奶奶，还要往上一些。

墨染偶一抬头，看到墨衡嘴边的轻轻笑意。

二姐姐眉眼清清，她的眼睛已走入了纸笔中。

至于琴棋书画，还有诗词连句，只是比绣花略有一点意思罢了，也比绣花省力许多。

但绝对谈不上有趣，整日坐在桌子前，有什么趣味呢？

写字不是功课吗？怎么是玩呢？

墨衡笑笑，让墨染坐在自己怀前。

墨染看墨衡现在的眼神，就如她盯着蝴蝶看时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墨衡没感觉到墨染的走神，仍握着墨染的手，一笔一画，写得认真极了。

犹豫一会儿，墨染终于说到:“我......不想写字了。”

墨衡便说:“琴棋意趣，诗书联句，填词做赋，这不是最有趣的事吗？”

墨衡脸上都是笑意，沉浸雅趣之中，闺秀之气天然自成。

墨染吞了口口水，在她看来，最有趣的事，除了扑蝴蝶，就是去看厨娘蒸糖糕。

墨衡感受到了墨染的怠意，稍停了笔，问墨染:“累了？”

墨染点点头，说自己饿了。

墨衡无奈地笑笑，叫碧池进来，吩咐碧池去小厨房看看。

若是有点心就端上两样来，若是有菜蔬饭食，也端上来两样，总之不拘什么，只是快些端上来。

墨衡看着墨染，问墨染写字不好玩吗？

墨染思索:“玩？”

写了几个字后，墨染胳膊便有些酸了，肚子也有些饿，手里就松了劲，一点也不往上抬，不再使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