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懊悔

想到睡觉，小蝶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晚饭之前她就有些困倦了。当她重新将视线投到前方时，她猛然觉得那两个黑洞在看着自己。它们不是正对着那个大碗的吗？小蝶闭上眼睛，又睁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它们正在哀怨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指责她的残忍。若不是她的好奇心，灰狼怎么会死在阴谋诡计之下？

小蝶茫然地望着那堆白骨，心中涌起一股负罪感。无论是昨日那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还是今天蠢笨的黑猪和凶猛的大灰狼，究其原因都是死在自己的好奇心之下。她和它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她出不去，它们进不来。可她却破坏了这种平衡，成了杀死这几只小兽的罪魁祸首。

一滴冷汗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坠落到地上。被这滴汗珠吸引，小蝶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的黑猪，艰难地低下头。不久前，她还为能吃到肉食而欣喜不已，现在却觉得嘴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她从凳子上站起来，俯身拎起黑猪，迈着沉重的脚步向树林走去。

嘎——，嘶嘶——，嘎——，嘶嘶——，嘎——，嘶嘶——，它们好像在交谈。小蝶看着大白鹅和小蛇交替发出声音，心中默想着。同类物种间能够明白彼此的言行，不同物种间也能够吗？

就拿她和小石来说，虽然她们可以很好地捕捉对方的所思所想，但让她们用语言交谈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可是这只大白鹅和这条小蛇不是在说话，是在干什么？嘎嘎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只有断断续续的嘶嘶声。

实在难以置信，小蝶看看平静下来的大白鹅，看看冷漠的小蛇，仍然不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明明就在距离米饭咫尺的地方，如今却没了踪影。小蝶慌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她把油灯举过头顶，把身前那块发生过厮杀猎食的地方仔细搜索一遍。

除了翻起来的枯叶，一切如旧，那堆白骨不翼而飞了。跟小老虎的尸骸一样，灰狼的消失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尤为让小蝶感到不安的是，如此近的距离，自己竟没看见白骨是怎么没的。

小蝶举着油灯，环顾四周，除了无尽的黑暗和远处的光点，什么都没看到。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查出白骨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只好慢慢退回小屋。回到小屋后，她坐在桌边，百思不得其解，白骨是飞到空中还是沉入地底？

小蝶忽然觉得自己在雪舞山脉面前真是太渺小了。

困意袭来，小蝶打个哈欠。她走到门前，用门口的那把凳子顶住木门，又用床单遮住窗户，吹息油灯，脱衣钻进被窝。

她很快就陷入深深的睡梦中，梦到自己变成一只青色的小鸟。那只翠绿色的小蛇已长得遮天蔽日，溪流大小的蛇信子吞吐个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次，她听懂了小蛇的话语——小蝶，我要吞了你，吞了你……

嘶嘶——，嘶嘶——，小蛇翘起椭圆形的脑袋，冲着小蝶吐出分叉的信子。看见那条粉红色的蛇信子，小蝶想起卯村一位老妈妈给她的忠告。

老妈妈告诉她，每当蛇冲人吞吐信子，就是在吸食那人的精血。为了阻止它，只需用双手揉搓头皮。老妈妈的话，她自然是不信的，它又没有咬到人，怎么能吸到人的血？虽然不相信，但每次看见蛇信子，小蝶的头皮都会发麻。

小蝶把黑猪的尸体拽到门口，从屋里拿出一张凳子靠在木门的墙边，然后坐上去，打定主意看看还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借着摇曳的灯光，她看见灰狼头骨上的两个黑洞望着近在咫尺的冷饭，透着莫名的哀伤。是啊，若非禁不住这碗米饭的诱惑，若非最后关头的疏忽大意，或许此刻它正窝在温暖的巢穴中呼呼大睡。

一旁的小蛇扭动着弱小的身躯游弋到心脏边上。在小蝶看清之前，它一下钻进心脏里面。鼓鼓的心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最后只剩一层软塌塌的皮。

嘎——，嘎嘎——，嘎嘎嘎——，大白鹅怒不可遏，拍打着翅膀，两只鹅掌贴着地面飞过来。暴怒的大白鹅在即将冲到空旷地的边缘时，突如其来的嘶嘶声让它硬生生停下来。大白鹅转向趴在地上的翠绿色小蛇，小眼睛里闪烁着困惑不解的光芒。

小蝶皱起眉头，看向小蛇的目光里充满询问。你会说话？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你在说什么？回答她的是瘆人的嘶嘶声。她有些沮丧，如果能够听懂这些小兽的言语，很多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摒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小蝶看向躺在地上呜呜咽咽的灰狼。它们会不会吃掉它，就像白兔吃掉小老虎？

哧溜哧溜——，小蝶竟想起木子吃面条时发出的声音，有点儿后悔把眼睛睁得这么大了。

小蛇钻出来。吞食了整颗心脏，它并没有和普通的蛇一样，肚子鼓胀起来，而是整个身体都大了一圈，好像还长了一截。

难不成短短的时间内，这条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小蛇就长大了？小蝶狐疑之际，小蛇翘起头冲她嘶嘶两声，然后转身带着大白鹅、小猴子、狐狸和刺猬隐入树林中。至于小蝶精心准备的那碗米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只小兽动过。

围观的光点少了许多，似乎跟着小蛇走了，但仍有几个不肯散去。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它的前腿刚勉强撑起身子，小猴子的爪子就扣在它的头顶上。噗——，好似利剑刺穿装满水的木桶，小猴子的爪子没入了灰狼的脑袋里。

小蝶瞪大了眼睛，好锋利，好坚硬的爪子。小猴子猛一用力，灰狼的脑壳被揭了下来，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脑浆。小蝶还没反应过来，小猴子已经趴到大灰狼的脑袋上。

走到圆盘的边缘，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黑猪甩进黑暗中。她看都没看一眼那些急速跳跃的光点，蹲下身去端那碗米饭。

等等，灰狼的骨骸去哪里了？！

三下五除二，小猴子吸干灰狼的脑浆，心满意足地抬起头。小蝶看见沾在黄色皮毛上的白色残渣。大白鹅、狐狸和刺猬也不甘落后，围在大灰狼的身边，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片刻之后，灰狼身上的血肉被啃食个干干净净，只留下森森白骨和一颗犹在跳动的暗红色心脏。

与小蝶沟通无果，那条小蛇也放弃了。它朝大白鹅、小猴子、狐狸和刺猬吐出蛇信子，那几只小兽从四个方向逼向大灰狼。意识到死亡正在向自己靠近，灰狼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想要站起来，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