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期货

“我们在用‘过劳死’、化工污染、不良作息习惯、烟酒之害来解释这一切。事实上，这些全是事后诸葛亮。没有这些，还会有疾病、瘟疫、自然灾害……甚至战争，来完成‘概率任务’。

“换句话说，那些没能活到老的现象的存在，只是‘被概率’了。科技也无法解决的问题。你以为我会去较劲吗？我说这个问题，只是要求自己去改变思路。”

薛睿纠正道：“你不能把什么责任都推给科技。而这个世界的矛盾也不会一成不变，比如，理性可以有效扼制战争的发生。”

薛睿笑道：“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人和你说‘其实’两个字的时候，你要尤其小心。因为，所谓‘其实’，不过是谎言的前缀。”

岳石严肃道：“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科技只负责解决物质层面的一切，而属于精神层面和灵魂层面的内容，科技说了不算。’好吧，物质的归物质，精神的归精神，灵魂的归灵魂。我们分分清。”

“我刚从三亚回来，还没有回家，就被你叫到这里。我想知道你搜集的那些‘看穿者’都看到了未来的什么新鲜玩意儿，你却在这里跟我大谈科技的局限。你是不是想绕开科技，曲径通幽，迂回抵达你的理想新王国？”薛睿问道：“不过，还请记住我的忠告：不要试图触碰灵魂层面，灵魂新世界，太危险，我不想被连累。”

薛睿问道：“这段时间，你不停穿梭于各类‘看穿者’之间，如何确认他们的‘看穿’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们的那些被你‘认可’的神奇能力，现在还依然具备吗？”

岳石像不认识薛睿一样，盯着他道：“你还想躲避自己的‘看穿者’身份吗？别忘了我有慧眼。我也是一类‘看穿者’，我可以看穿的是：谁具备‘看穿未来’的能力。

“灵与肉，可以分开。把美好，还是留一个部分给人类吧。这样才不至于让我研究的事业，太依赖于科技，太挣扎于伦理抗争。把男欢女爱的欲望，交给人工智能；把爱情，交给柏拉图。灵肉不合一，各行其道。”

“人们渴望干净的爱，我就满足他们的洁癖，满足于他们不希望把爱变成交易的意愿。让那些附着于爱情之上的彩礼、金钱等条件，统统见鬼去吧。

“灵归灵、肉归肉，纯粹一点，也各有适应，不好吗？我不是一个破坏者，我只是想做一个改变者。”

岳石道：“何至于对我的误会那么深？且连累不到你呢。我对歪理邪说也没有兴趣。所以论及科技的局限，是我想要改变实现理想的途径。”

薛睿道：“我们就这么边走边聊？接下来去哪里？我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

一小碗牛肉丸汤下肚，薛睿回过神来，对岳石道：“你是不是良心发现，突然不再纠结于改变道德秩序，转而探索解决人类生死的概率问题？老实说，这么一想，我都激动得想哭。”

岳石道：“科技不断进步，却解决不了生老病死的概率问题，比如20%的人活不过六十多。在各个年龄段都有类似的比例出现。

岳石笑道：“你是做研究部工作久了，这么明显的职业痕迹。我的话只开了个头，你就开始揣摩我的意思说了这么一堆。其实和我想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我们迷信科技，我们太迷信科技了。”岳石对薛睿道：“我一开始对自己的目标实现，太专注于从科技中找到办法。其实，科技有很大的局限性。”

“再有一百多米就有一家正宗的潮汕牛肉丸店，我不会带着你行万里路的。”岳石道：“科技日新月异的进步，可以大幅度提升人类的寿命。但却无法解决人的生死概率问题。比如，大约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是活不过六十岁的。”

薛睿道：“怎么？你今天是要困惑生死、感慨如梭了吗？你太迟钝了。我早在上初中的时候，最是要被这个问题给害死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读书——那时就不明白人活着意义何在，比如学习、考试、上好的大学……无论如何前程似锦，最终不过一死。

“有信仰层面需要的事情，多发生在年轻人和老人的身上。大概是年轻人有生的困惑，老人有死的恐惧。而青年到中年这段，一则被季节推着二是忙忙碌碌，就顾不得解惑生死了。

薛睿道：“你先把菜点了。我用最后的力气走进这家店。要赶紧补充能量。”

喝了一口汤，薛睿就知道这所谓“正宗”所谓配方，大概就在这里面放了油炸的蒜末。

确实很香。但用油炸蒜末这种事，也是海南人早就熟知的套路。海南这边的馄饨和伊面，都爱用油炸的蒜末提香。

“这个问题无解。但上了高中，我竟稀里糊涂忘了求索。也许是忙起来了吧。莫名其妙就好了。

“然后，上大学后的某一天，我坐在床上，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依然无解，但已经没有了求索的兴致。就这么度过了。但这个关于生死的困惑，实在是折磨了我很久。

岳石笑道：“亏你还是研究期货的，忘了怎么学习期货的吗？——古老的战争，多是因为粮食，现代战争，通常是因为能源。这句话，是我学期货的开篇时代，就接受了的教育。战争不全靠理性解决。事实上，当你们村如果有十个壮汉，却只有一碗饭，战争就无可避免。这些，与炮火中的凄惨图片所呼唤的理性，无关。

“概率也一样，大数据解决不了。所以，我不再纠结于用科技手段，通过人工智能，制造几可乱真的智能机器人，来替代男欢女爱，以改变人类的道德秩序。上帝的归上帝，科技的归科技。”

“你在这个季节里，怎么会求索生死概率这样的问题？这不是你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

“通常宗教论及人生，是从死亡开篇的，这是灵魂文化内容营销的套路。而儒家文化说：不知生焉知死。其实是一种积极入世态度。”

“我在各类图片馆里寻找关于人生意义的书籍，结果越解越惑。我遇到了大麻烦，整个人如病了一般。整天纠结在为什么活着的困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