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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养黛玉

第 50 章

那头楚旻几人已在戴权客气相邀下去了山青院,因是面圣不敢缓慢,三人竟是衣裳都不曾换过便去了。

故此天德帝从正房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这边一个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楚盛之的种的楚旻,裙子湿淋淋的裹住了一双长腿,正皱着眉头揽着一个小几岁的纤弱姑娘,那姑娘身形单弱,似乎有些冷得发抖,身上裙子染成了深色,仔细看还能看见溅上去的几星油点子。

钟凌身边皇后送过去的嬷嬷程氏, 原年纪有些大了, 今日看着侍女们收拾了行李,便在厢房内炕上歪着歇一歇,想着五公主也不能这么快便惹祸去。

哪儿料到眼错不见的功夫, 这里就乱成了一团,小宫女们慌得四处奔跑,一个劲儿直嚷嚷, “公主落水了!”

程嬷嬷霎时什么困劲儿都没有了,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颤巍巍叫人,“快来扶着我——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主子,公主怎会落水!”

皇后紧跟着进内,闻声忙令人带三人换衣裳去,这会子她也不敢先顾钟凌,几步到楚旻跟前,温声道:“旻儿,还有这个林家姑娘罢?我叫嬷嬷先带你们过去换身干净衣裳。”

楚旻抿了抿唇,起身谢道:“多谢陛下,多谢娘娘。”黛玉紧跟着也福身行礼。

皇后连声道好孩子,忙亲自带着两人转到内室,一时竟是忘了钟凌。

钟凌脸都气红了,虽如今脸上这个模样,任是谁也看不出她气红了脸,但大

叫还是听得见的,“母后!”

天德帝拧着眉头,斥道:“凌儿!你闹什么,还不快去换了衣裳再来,这个样子很好看么?”

钟凌狠狠瞪了楚旻一眼,不情不愿地跟着一个嬷嬷去了,皇后这里是有她的衣裳的。

天德帝看着人都走了,方叹了口气,在炕上坐了,先吩咐戴权,“叫五公主身边跟着的人过来几个,朕要问问她们。”

戴权早知有此一问,忙上前禀道:“陛下,这会子安定公主的人也在那里,怕是不好单叫五公主的侍女们过来。老奴便先过去问过了,是这么一回事……”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细细说了一回,竟也把事情说的个大差不差,终究那时候这么多人在边上看着,钟凌身边的侍女们也不敢撒谎,只是隐下了夏艳是五公主派去故意要泼林家姑娘一身汤水的说法。

“五公主也不知怎的摔了,兴许是见着安定公主一行都在那里,脸上挂不住,这才起了争执。那路边本就湿滑,一时不留神摔了也是有的。”

天德帝脸色并未好转,淡淡问道:“那凌儿落水是怎么回事?怎么前一步还是传的楚旻被打,还不等朕反应过来,后脚凌儿就落水了?”

他不是不怀疑楚盛之这个暴脾气亲王的女儿楚旻,都是自小儿娇惯着的,楚盛之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没道理钟凌被宠得这样,那楚旻就是个温柔稳重的。

可楚旻虽被宠爱,可王妃张绵却从未松懈过对女儿的教导,自小儿精心挑选身边妈妈丫鬟,开蒙识礼更是亲自上手。反观之钟凌呢,天德帝为了那点子私心,美其名曰天真烂漫,实则根本无人教过她道理,活活惯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当局者迷,戴权旁观者看得却清楚,但也不敢直说是钟凌找事儿,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笑道:“五公主性子直,摔了便恼了,见着安定公主在那里站着要过来扶,一时气急,便叫人打她。”

“安定公主也不肯受委屈,甩手便走了。五公主许是想往前追的,哪儿知道这一不留神,脚底打滑,可不就是摔进了水里么……”

他说的含糊,可天德帝也不是糊涂的,这会子想也能明白了,还能是怎么回

事,又是钟凌无理取闹,迁怒于人。可楚旻又不是宫内这些常被她欺压的,那也不是肯吃亏的主儿,自然不惯着她。

天德帝便认准了,钟凌落水真是个意外。当下不由大叹一口气,皱眉摇头道:“凌儿这样,等会子出来,还要叫她给楚旻道歉赔礼才是。”

戴权赔笑称是,自然该好生赔礼,他看着那个安定公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陛下还谋划着要在宫内开学,借令公主郡主们都进宫读书的机会,让楚旻多在宫内待着,时日久了,处出情感来,还怕楚盛之那里不支持皇帝么。这个时候,五公主是真要被煞一回威风了。

“陛下,快瞧瞧这两个孩子。”宫人通禀皇后带着安定公主和林姑娘来了,人还不曾进内,便听见皇后连声笑语,“真是,出挑儿极了!”

说话间,皇后领着两人进内,一壁上下打量,一壁笑容满面地道:“幸而这回我还带了几件眼色鲜亮的衣裳,不然可不是就亏了这两个丫头了!”

天德帝抬头一看,眼前也是一亮,适才楚旻和黛玉都身形狼狈,天德帝忙着叫人收尾,不曾看清,如今才见环肥燕瘦,两个不同风格的姑娘婷婷地立在那里行礼,端的是风光大好。

他这个年纪别的心思也淡了,单觉着真是赏心悦目,不由赞道:“果真是大姑娘了,真有当年楚盈之之风!”

楚盈之便是楚旻的姑妈,也是楚家军一员女将,当年不过二十余岁,便在清剿匪寇时不幸牺牲了,楚旻还未曾见过她。

楚旻也不羞赧,落落大方地福身一礼,“多谢陛下赞誉,可惜小女无缘得见姑妈,不然此时倒也能跟陛下攀谈几句了。”

天德帝爽朗一笑,“你若是想要一睹你姑妈的容貌,却也不是什么难事,礼部收有历代功臣容像,当年楚盈之是特旨入功臣录的。等回京了,朕叫礼部送摹本与你瞧瞧。”

“多谢陛下。”楚旻又是一礼,方在椅子上坐了,“家中也有姑妈画像,可惜不幸被水沾湿,面容不甚清晰,家父修补多年,终不得法,还多谢陛下全臣心愿。”

天德帝很是欣赏地看了楚旻几眼,点头笑道:“不过不说你姑妈,还有旁

人可说嘛。朕在潜邸时,也曾跟盛之往来,讲一讲你父亲当年勇事,也实为不错。”

他说着又看见了黛玉,便笑道:“这个应当是林爱卿之女了?”

黛玉忙起身行礼,“小女林黛玉见过陛下。”

天德帝笑着命她坐下,“你父亲也是朕肱股之臣,探花及第,当年美姿容之名传遍京师啊。可惜让老荣公先下手为强,不然说不得当年就要尚公主了。”

黛玉忙笑道:“陛下谬赞了。”

这里和乐融融,钟凌可不好过,她在窗外就听见内室天德帝和那个楚旻、姓林的欢声笑语了,登时大怒,分明她们讥讽嘲笑于我,父皇怎么不狠狠责罚,反倒跟她们说笑起来!

她脑子一冲,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身后程嬷嬷上来拉着的手,一阵风似的就冲进了门内,口内叫嚷道:“父皇!楚旻推我下水,这会子您还不罚她,却还让她在这里看我笑话!”

她怒气勃发地站在屋子正中,指着楚旻颐指气使地骂道:“就是你这个混帐推的我,是不是!”

楚旻和黛玉都呆了,这个钟凌看来是真傻啊,难道她以为天德帝真的会什么都不查问,听她一面之词就定罪的?

还不等楚旻说话,钟凌已是又叫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公主!”

楚旻蹭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你掉进水里,脑子也进水了不成,都是哪儿来的不着五六的浑话,我推你?我作何要推你!”

钟凌冲昏了脑子,口不择言,“定然是你报复,你报复我……”

皇后见势不妙,立即出声打断了钟凌,“凌儿!你冻昏了头了,烧得糊涂了,这都说的什么话——你父皇已经问过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才跌进水里的。”

“不,就是她推我的!”钟凌回过头来大叫,气得脸上通红。

“够了!”天德帝受够了这场闹剧,砰一声一拍桌案,高声怒斥,“朕问过你身边的侍女们,分明是你无理打人在先,过后又失足落水——你身边的人都如此说,难道她们还能坑害你不成?”

钟凌没想到谁都不向着她,泪花儿直在眼眶中打

转,带着哭腔儿跺脚道:“她们又知道什么,定然是楚旻坑害报复我!”

楚旻机敏,立时顶道:“报复?总要你惹我在先,才好说报复。五公主,你我无冤无仇,这还是头一回见面,之前我甚至都从未见过你,何来的报复一说?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钟凌一时冲昏了头了,竟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来,“就是报复,定然是你知道了我叫人往姓林的身上泼水,这才推我入水的——你这是谋害公主,是重罪!”

“你让人往我妹子身上泼水?”楚旻质疑出声,她即转回头看向天德帝,看起来也像是恼了,“陛下,这又是什么道理!分明来时,陛下和娘娘说疼我如自己儿女,如此我父王母妃方恋恋不舍送了我来,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您今日必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不然……”楚旻像是气急了,也是重重一跺脚,“我就要回海州了,这么多年,却还不曾有谁给我这样的委屈受!我忍不得了!”

天德帝也是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钟凌竟然如此蠢钝不知轻重,正要说话,钟凌自己先忍不住了,嚷道:“说的好听,分明是你惹我在先!”

“我哪里惹着你了!”

“你若是识相,该自把我看中的院子让出来,如何还大摇大摆地住进去——这不是与我作对又是什么!”

“住嘴!”皇后忍不住了,沉声道,“分院落,是本宫亲自经办,旁人不能插言。是本宫给安定公主分的院子,又干她何事——凌儿,你也太小孩子气了!”

她想要往孩子意气身上拽,楚旻哪儿肯放手,即跪了下去,非要天德帝给个公道不可,“若是这京中没我待的地方,我就回海州去!海州虽小,却也好歹有我一个院子!”

天德帝头都疼了,好容易才把楚旻要到京中来,这是个安定亲王的软肋,如何能放她回海州,何况今日这事,怎么看都是钟凌无理。

他摆了摆手,“旻儿不要动气,钟凌被皇后宠得不知轻重了,竟惹下这样的祸事。”

他皱着眉头看向皇后,语气淡淡的,“你很该好生管一管她——这

次行围,便不必她去了,在自己院内好生闭门思过罢。”

这是把钟凌禁足了。

皇后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声应是。

钟凌当然不服,但天德帝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你还想再被禁足多几个月?”她就软了,任由程嬷嬷上来拖着回去。

闹成这样,天德帝想要跟楚旻见面长谈也不成了,不过略坐一会子,便说前头有事,先回了万岁宫。

皇后好生抚慰了楚旻和黛玉一回,替钟凌接连道歉,又送了许多礼物“压惊”,才送她们回去了。

至院内,黛玉洗了头,坐在妆台前自己拿一块帕子细细擦着,看楚旻正换寝衣,开口道:“今日算起来,咱们这也是无妄之灾了,就是竟不曾想过,这位五公主实在是……”

黛玉不好意思说公主蠢,楚旻嘴上却是不留情的,当即便借口道:“又蠢又毒。真不知蠢成这样,是怎么活下来的。”

“姐姐不是说过她的身世么,想来是借太上皇和皇上的宠爱。”

楚旻摇了摇头,“那也忒蠢了些。爱也不是真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真爱重,又岂能什么道理都不教与她?依我看,竟仿佛是养了只烈犬,看着她撒欢儿惹祸,又不管教,等着什么时候真咬了人,便毫不犹豫杀了吃肉——竟是拿着取乐的了!”

黛玉深以为然,又思及一事,想了半日,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姐姐,今日在陛下跟前,是不是闹得过了?”

“会不会叫人以为姐姐跋扈,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楚旻自己低头系着扣袢,闻声淡淡一笑,“就是要闹得过了才好。”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跋扈,不顾规矩,这样那些人才放心。若我是个懂进退知礼度,受了委屈还能忍着笑的,他们心里才警惕呢。”

黛玉有些明白了,点了点头,不提这个,倒是笑道:“这样明儿晚间的内宫宴,也不知皇后娘娘还有没有心情了。”

楚旻笑道:“这宴是宫内所有嫔妃、皇子、公主都要到场的,不管她心情如何,总是要开的。除非她甘愿把主持位子让给王贵妃——那又更不可能了。”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这倒是。”

“不过

你这话提得我想起一事来。”楚旻系完了扣子,一忖,扬声叫藿香进内,“藿香,你进来。”

藿香正端了一叠子茉莉玫瑰冷香片,闻声忙放下行礼道:“公主,有什么吩咐?”

楚旻沉吟半晌,“今日钟凌摔倒的时候,我仿佛听见破空声,跟你扔石子出去时相像,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出手?”

藿香也郑重起来,跟着点头道:“奴婢仿佛也听见一声,只是当时人多,又乱,怕听错了,这才不敢说。”

楚旻颔首:“既是咱们两个都听见了,那想来不是听岔了,而是真有人扔了块石子,这才让钟凌绊了一跤,摔了出来,才叫咱们看见。”

黛玉忙道:“会是谁?”

这下楚旻和藿香都摇头了,她们也只是听见了声音,并不曾看见人。

藿香道:“当时人那样多,即便真的有人过去,咱们也不曾注意。”

“这样,等会子你趁着晚间,过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便于藏人,或者还有没有什么痕迹——幸而才下了雨,你从背后找过去,兴许还能有脚印。”

藿香福身应是,趁着夜色自溜出去观瞧不提,楚旻和黛玉都是抱着满腹疑虑入了睡——究竟是谁帮了这个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阿九,也是粗长的阿九!

她又气又急,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这样的事情, 皇后问罪起来, 岂不在劫难逃,她满心想着先瞒下此事, 一壁匆匆地踮着小脚往外走,一壁急声问道:“先救公主上来, 莫往娘娘那里传去, 仔细上头知道了,挨个揭了你们的皮儿!”

那小宫女就是一滞,弱声弱气地道:“方、方才我见秋霜、冬雪两位姐姐已经跑去‘山青水碧’处了……”

程嬷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完了,还闹到圣上面前了!

她急匆匆又往那边院子过去,一路心急如焚,生怕赶不上,直接就到了问罪这一节儿上了。

程嬷嬷也顾不得许多,一扯那宫女的手便拧着腰身往外走。

周遭儿有宫人眼瞧着不妙, 不敢担责,忙急奔至皇后处,先去通禀皇后, 万一钟凌真有个好歹,她们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程嬷嬷气得狠拍了她几巴掌, 跺着脚叫道:“这是造的什么孽!一群不知好歹的小蹄子们,告诉了娘娘,还能有你们的好儿不成?快,快些扶我过去——”

她扭搭着往前走了几十步模样,忽停住了,回身一扯那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道:“我先问着你,这终究是怎么回事情?”

虽皇后嘴上不肯说,她却能揣摩到几分意思,天德帝正是要跟楚家示好,殷勤相待的节骨眼儿上,更不必说皇后自己心内几分计较,要摆出亲和温善的样子来,这五公主却惹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等赶到了院口,外头哪儿还有一个人来!

“人呢?都哪儿去了?”

一个小宫女怯生生地从山石后头绕出来,匆匆福身,“嬷嬷是问五公主罢?适才皇上身边戴公公过来,把两位公主都请过去了。”

还是程嬷嬷察觉不对,再三逼问,方吞吞吐吐说了实话,末了儿小声道:“咱们也不是头一回……哪知道这次上公主就出了岔子了呢。”

程嬷嬷这才真急了,恨不能掐着她的脖子问一问,哪儿就一样了!这回惹的是安定公主楚旻!程嬷嬷是皇后身边心腹,很知道几分就里。

再回头看对峙而坐的钟凌,天德帝钟棪就是一惊,只见钟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裳上不但满是泥污,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儿刮来的苔藓和河道中墨绿腥气的水藻,头上钗环散乱,脸上的妆黑一块白一块,茉莉粉斑斑驳驳的。

钟凌一见天德帝,眼圈儿都红了,张口便要叫父皇,天德帝却赶在她之前先一步怒气冲冲地开了口,“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就这么看着三个丫头水淋淋地在这里干等,还不快扶进去换了衣裳!”

皇后那里可怎么交差!

不成,得赶紧去,她可知道五公主的脾气,楚旻看着她狼狈,出来了定然又迁怒,可不能再让她惹祸了!

那小宫女正是钟凌支使跟着夏艳一同去陷害黛玉的几个里头,听见程嬷嬷问她,支支吾吾的,哪儿敢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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