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养黛玉

茗香便觉这话矛盾，奶大了姑娘的奶娘，在主子跟前都很有几分脸面，难道连请郎中的银子都没有不成？如何既不缺银子，又急着要女儿拿了银子家去看病呢？

心内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看了葵香眼。

葵香会意，抓着笔笑道:“那昨儿她应当也是当值了的？若当值，我也好先给她在名册上记笔，省的误了事。”

茗香笑道:“我们出来散果子。昨儿剩下的酒菜不少呢，主子体谅你们劳累日, 又另使小厨房加几攒盒的点心来散。”

众人忙都谢楚旻恩赏，“真正体贴心思。”

茗香环视周, 见除了公主府内的还有荣府来的下人, 有几个她还不大记得上名儿来，便又笑道:“你们可有名册？公主还有赏银分发，昨儿记上名伺候的都过来, 我对上了，回头把银子分到各房的妈妈处，你们自去领去。”

葵香在名册上画过，便叫她们叫下批来，“都记上了，拿了果子快吃去罢。”

丫鬟们忙道了谢，捧着果子出去，又另叫了小丫头们来。

这回来的人却多

，足有七个小丫头，各个瞧着不过十来岁上下，还团孩气，望着葵香和茗香都怯怯的。

葵香对了对名册，抬头问道:“怎么也少了个？”

小丫头们嗡嗡嘤嘤低声议论会子，方推着个略大些儿的出来了，那个出来匆匆福身，结结巴巴地道:“姑娘，是翠香。她刚才跟姐姐们拌了几句嘴，就赌气跑出去了。我、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也不等茗香叫住她，自己急急忙忙地转过身，拎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葵香在后喊了几声回来，那丫头都不曾听见，竟活像后头有鬼追着似的，溜烟儿地就没了影儿。

葵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跺了两下脚笑骂道:“腿脚倒是伶俐，还不等说话呢，她就跑没了影儿了。”

几个小丫头局促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不知该说什么。

茗香细心，忙叫她们自己搬了杌子来坐，又笑着宽慰道:“别害怕，我们又不吃人。这会子她出去寻人，你们且在这里等等好不好？出去了冷不说，你们那小屋子又挤挤挨挨的站不下脚。”

又拿了果子来塞进手里，“这是你们的份儿，先吃了就是，等会子风地儿里吃，仔细伤了脾胃。”

小丫头们感激地跟茗香道谢，看着她脸上温和的笑容，惴惴的心方放了些儿，便小心翼翼地搬了几个杌子来，挤着坐了，捧着手中的点心小口小口地吃。

葵香笑着道:“没过来的那个翠香，昨日也是跟你们齐当差的罢？”

有个小丫头忙咽了嘴里果子，回道:“是，昨日我们都在廊下守着。不过今日晨间公主和林姑娘叫人打水洗漱，因青萍姐姐家去了，红果姐姐便叫翠香同进去伺候，出来了也不知怎的，就有几个姐姐们挤兑了几句，翠香气不过，就跑出去了。”

她倒是不会撒谎，葵香问就滴里嘟噜地全说了出来。

茗香这才想起今日晨间的确看见过个小丫鬟，就是她们忙着在炕上找寻的时候，但那时楚旻的首饰已经丢了。两人也都是精明的，不过想便明白了为何，多半是那些半大的丫头们看不惯翠香在

屋内巴结了几句这才拿话挤兑她。

葵香想了想，笑道:“根源竟在我身上了，却是我当时忙着收拾东西着急了些儿，等回来了该我赔句礼才是。”

“这样，我出去找找她们去。”茗香见人久不回来，也怕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什么事，便叫葵香在这里等着，自己出去找人。

葵香忙道:“也该我去才是。”

茗香壁穿了大衣裳，壁笑道:“很不必这样推让，咱们谁跟谁呢。你在这里看着她们吃东西，省的会子妈妈们来了，又要骂她们躲懒了——可怜见的，都这样瘦弱。”

葵香这才罢了，便装作无意，跟小丫头们探听几句青萍之事。

茗香出去了，却不急着四处找去，而是找了个守在门口的妈妈，问了可看见翠香去了哪里，得了个大致方向才寻了过去。

这小丫头却是腿脚够快，出了潇湘馆的大门，不远处原用作茶房现今是小厨房的，里头正来来往往忙着预备早膳，见茗香来了，还以为是催膳来了，忙笑着过来问好，便要迎进里头。

茗香忙笑着推拒，“我是出来找人——你们可看见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跑过去了？”

那婆子想了想，便道:“是荣府的翠香罢？今日晨间却是看见来着，往大门那边去了。不过她也出不去，想来是在大门口那片假山石后头，那些小鬼头们惯爱往那里躲懒去。”

茗香笑着道了谢，仍往大门处来，至假山下小路转，果然影影绰绰看见两个穿着桃红夹袄的小丫头，正要扬声叫人，却又看见有个妇人打扮的，也匆匆从那边出来，几个转弯便没了踪影。

茗香起了疑心，正待过去细瞧，却见两个小丫头从里头转了出来，见着她都上来行礼，又叫姐姐，正是翠香和出来找她的小桃。

“我说怎么还不来，原是到了这儿了。”茗香不动声色地停了脚步，含笑招手，等着翠香和小桃都过来了，仔细打量了两人几眼，却见翠香眼眶红红的，显是哭过了。

“气性就这样大，才说你几句，就躲出来哭了。”茗香笑着在翠香额

上点了几下，嗔道，“若是日后出息了在主子跟前伺候，到时候主子说你两句，你也赌气跑出来不成？”

翠香忙说不敢，低着头道:“我知道错了。刚才小桃都跟我说了，我这就回去。”

茗香便带着两人往回走，细细叮嘱道:“往后再不可如此了。”

两人都乖巧应是。

茗香这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随口问道:“对了，方才我见着个媳妇过来？是咱们院子里的不是，若是刚才也该叫她过去领赏的。”

翠香忙道:“不是咱们院子的，是秋爽斋的管事媳妇，蒋嬷嬷家的媳妇。她看见我，就过来问青萍姐姐可家去了没有，说家里老娘等着她。我说青萍姐姐早就走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家里了。她便没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秋爽斋？又是三姑娘那里的人？

茗香不由暗暗皱眉，这两个人竟都撞上了秋爽斋，这里头真没有什么吗？

却又说回楚旻听了茗香和葵香的回禀，便坐在上首沉吟。

“这个蒋妈妈平素为人如何？”

这个茗香和葵香就不知道了，还是兰香忙道:“奴婢听说过些。”

“这个蒋妈妈是王夫人指给三姑娘的奶娘，照理该跟着姑娘们伺候的。只是这两年年纪大了，又有个三灾五病的，常告病家去，索性就给了恩典，叫回家养着去了。”

“三姑娘身边的人都不大看得起她，奴婢听见侍书说起过回，蒋妈妈好赌，原先在时每逢入夜总出去赌牌，当年仗着姑娘年纪小不懂事，还曾跟二姑娘那里的奶娘合起伙儿来偷过几回银子。”

“只是后来三姑娘大了，眼里很看不下这些，便容不得她。可她自己也算识趣，没两年放了出去，不在三姑娘跟前，三姑娘也就再没提旁的。不过她家媳妇却是还在秋爽斋当差，似乎是管茶水的，侍书说她倒是还成，为人本分，也不多话，很老实的个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旻心内叹了声，原就顾着探春的脸面不愿叫她被猜疑，可如今这两件竟都指到她身边的人上去了，叫人怎么能不叹息呢。

此言出, 众人更是喜不自胜，脸上笑容洋溢，争先恐后地道:“是有名册的，都在陈妈妈处放着呢。”

忙有个婆子上前，堆着笑容上前行了个礼, “就是老身了, 名册现就在这里。”说着, 她便递上去个小卷儿。

“可要紧不要紧呢？”茗香忙关切道，“若是实在不好，只管说与我，我却不是不能想法子请个大夫来。”

那丫鬟忙先赞了茗香心地好，过后方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青萍姐姐是咱们这里家生的，她老娘也不是旁人，正是三姑娘的奶娘蒋妈妈。因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病，早两年太太就恩赐放出去了，却有几分脸面。想来银钱也是不缺的。”

先是管事媳妇带着两个有年岁的婆子，葵香仔细看过，便对着茗香微微摇头，示意这几个人昨日并没有进过内室。

却说当时葵香和茗香从屋内出去, 廊下丫鬟婆子们便都过来问好，众人都笑道:“两位姑娘怎么出来了？”

葵香接了来翻瞧，又问道:“这上头是全的了？”

陈妈妈忙道:“都是全的, 算上洒扫的，共是十二个人。”

众人忙都道不能，又笑道:“这样好事，难不成还有谁是不去的。”

茗香昨日也没见过她们，便只是笑着寒暄几句，分了果子下去，在名册上勾了便罢。

等下批却该是贾母送来的四个半大丫鬟，这几人茗香是有几分印象的，见着只进来三人，不由问道:“我却记得是四个的，怎么少了个？”

个丫鬟笑道:“姑娘，是青萍没来。她老娘病得很了，今儿早便说家里来人让她拿些银子回去请郎中看病，她急得不行，赶着告了假就家去了。”

众人忙都道茗香说的很是, 又有个婆子出来巴结道:“姑娘们也不必在这冷天儿里头站着，到那边东耳房内等着，只管我们批批地进去了岂不好？又省事又暖和。”

茗香和葵香对视眼，进了屋内分开来，倒是更容易问话，便都笑道:“多谢妈妈体谅了。那我们就托大回，便在东耳房等着诸位。只是你们可别忘了，都要来才是，不然少了个两个的，名数对不上，带累的大家都没了赏银。”

丫鬟们忙点头道:“当值了的，姑娘只管记上。”像是生怕葵香不信，不记上耽误了她们领赏，个丫鬟还笑道:“等她来了姑娘就知道，您应当是见过她的。昨儿屋子里人手不够，青萍姐姐还是进屋伺候了的。”

两人眼前亮，还进屋了？这下嫌疑更大。当下便把青萍这个名字暗暗记在心内。

茗香和葵香这才点头，两人便到东耳房内批批地见人，初来几批众人都谦让着使楚旻带来的人先去，等着那八人都进去过来，领了果子

出来，方是荣府的人进去了。

茗香笑道:“我们带来的也是十二个——这样罢, 这二十个人分成五批, 挨个到我这里来领果子，却也好叫我认认人，咱们还要住在处好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