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 浮羽·归尘（下）
孟桑发出奇怪的笑声，说道：“我真的不喜欢你的眼睛，话说回来，印十一的人都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人吗？”
他一愣，知道已经暴露了，但是将错就错，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带着他，到了一间仓库，他们站仓库两侧在几米高的平台上，而下面的水泥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时旁边又上来一个人，是卢堪。
死人坑？张海羽斟酌着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想法，非常烦躁。“实在不行，就只能这么做了。”他自言自语，低声说道。
可能就是孟桑故意安排好的，张梵千被关到了他旁边。两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张梵千可以听见张海羽在另一边敲击墙面的声音。
“你明天会死的。”此时她也感觉到自己不太清醒，摇了摇头，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我要代神制裁你。”
“怎么少了？”他看起来不太相信孟桑，“你那个谁，一个丫头，十个人，她都不一定打得过。”
“那你等着看就好了。”孟桑挥了挥手，下面有人把张梵千带进来了。
那十个人围住她，她拔出腰间的刀，横在身前。而张海羽站在上面，什么都阻止不了。只是看着她用印十一那一套刀法，听着万和的话去杀人。
张梵千进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只记得这些人该死。他们冲上去的时候，她可以把刀架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然后抽手一个转身，一下子可以杀死两个人。每一个在她面前出现的人，都将是目标。她的脸上溅满了那些人的血，而他们在她面前，连手都没有机会向她伸出去，其性命就已经被她归为了零。
“怎么样？”孟桑对着卢堪，其实是在问张海羽。
“我服了。”卢堪拍了拍手，“这一个顶好几个。”
孟桑回头向张海羽撇了下头，说：“我给你刀，你和她试试？”
他提着刀便下去了，走近张梵千的时候，把所有情绪死死地压在心里。看着比他矮了许多的她，张海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想象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杀了十个人。
造成她休克。
这才是张海羽要达到的目的。
前一天晚上，他联系过上官道春。
“这里有一个死人坑，我想到一个办法，看看能不能把她弄进去。”
“你是说，让她被误以为已经死亡，因此被抛尸。“
“没错，你们可以去找她，就明天，把她带出去。“
“你的办法很疯狂。“
张海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再一次迟疑了：“不可以吗？“
“你说死人坑的时候我就想象出你的办法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一样疯狂。“
张海羽不说话，上官道春听对面没个响，便说：“这个办法可以。”
此时，他看着手里的刀，怎么想，都只想到让她失血过多的办法。
“可能会有点疼，你会怪我吗？”张海羽虽问着，心里却清楚张梵千什么都不记得。
她没有和张海羽饶舌，直接提刀就冲过来了。张海羽立即侧身，她也偏过刀刃。谁知张海羽只是一个假动作，随后绕回原来的位置，一刀扎进她左肩。她后退两步，刀便出来了，血从刀尖上滴下来的时候，张海羽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儿。张梵千抓住了这一时半会儿的破绽，绕后进攻。而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并不晚，刀柄在手里一转，反手握刀，忙视野的情况下挡住了张梵千，然后连贯接下一个挑起的动作，张梵千的刀被他甩开而脱手。张海羽没有进一步攻击的打算，只是在张梵千准备去捡刀的时候抢在她之前把刀踢到了更远的地方，接着装装样子，把刀指着她脖子。
张梵千愣在原地，抬头看着他，眼里是不甘。
“你用印十一的刀法和我打，你就根本不可能赢的。”张海羽道。
张梵千看起来却疑惑了，她问：“什么刀法？”
“张梵千，你叫张梵千。”张海羽蹲下，抓起她一只手，“印十一，张家人。”
她皱了皱眉，仿佛是想起来什么，略有些惶恐地看着张海羽。但还是甩开他的手，反扑回去，提掌就拍。
张海羽抽身再次将她反压在下面，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把刀刃摁进她右肩。可是这一次，手却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张梵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对不起。”他说。
他看见她身后地上已经淌出来一大滩血，又不自觉的去用手堵住她的伤口，张梵千趁机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折，张海羽咬着牙甩开她，又将她捅了一刀，在琵琶骨的位置。她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抖，突然就动不了了，眼泪却已经在她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张海羽将手向她头部伸去，按下几个穴位，问：“你记得吗？”
还有：“你会记得吗？”
“张海羽……”泪终究从她的眼角淌下来了，“回家……”
他怔了一下，手里的刀纂得更紧了，又是好几刀扎下去，而最后一刀，偏过心脏，直插入她的胸口。
张海羽丢掉那把刀，摸到张梵千的手腕，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而她才昏过去。
张海羽站起来，就像虚脱了一样，明明还有力气，却只有说最后这一句话的勇气：“梵千，能不能等我回去，再和你好好道歉？”
孟桑叫了几个人下来去搬张梵千的“尸体”，表情有些遗憾。“真是的，我好不容易。”
张海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后面有什么，也不想再多言。
“你下手挺狠的呀，看来你在你自己和她当中还是选前面一项啊……”孟桑仔细观察着他死灰一样的脸色，“这是好事。”
张海羽拔出了孟桑腰间别着的枪，速度之快恐怕电光也不能及，下一秒，枪口已经对着孟桑的额头了。
卢堪还在上面，见情况不对，马上叫了人下去。正是因为这，孟桑没有表现出一点慌乱的样子，反而是很轻松。
张海羽也料到了，转身就往外面跑。卢堪马上派人追出去，可出门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
“我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呢。”孟桑失望道，“没想到印十一的人也不过都是只管自己活而已。”
“那你想怎样，就是一群杂碎而已。”卢堪摊开手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去监控室找张海羽。刚走两步，又回来问道：“对了，那人不是金蒙是谁？”
孟桑一愣，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万和掌握了印十一很多重要人物的资料，却没有那个人。那个人，叫什么呢？“我不知道，你抓到了好好问一下。”
即使查了监控也没有人知道张海羽以及爬到了十米高的废油收集罐上。在这个位置，他远远地看着张梵千被扔进坑里，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看见有人将她带到了一辆车上走了，才撕下脸上那张面具，扔掉了。费油罐的罐顶已经有很多地方被腐蚀，张海羽手指抠了几下，一大块铁锈被抠去，抠出来一个洞，借着强烈的光，仿佛能看见里面还有大半罐费油。他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划出了火就把打火机抛进洞里后，直接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了。一次同时，罐顶最先发生了爆炸，废厂里的人在一分钟内陷入了完全的混乱，张海羽便趁乱逃跑了。
一个多月以后，张海羽去了印十一。这次接待他的不是上官道春，而是莫法。
“按照之前说好的，你的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那你想要什么就说吧。”莫法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张海羽来讨他的报酬的。
“那我想要带梵千走，可以吗？”张海羽直截了当，表明了他来的目的。
莫法脸色阴沉下来，说：“你应该要知道，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不可能。”
他当然知道，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问一句才能死心。“那我能再见她一下吗？我想和她道歉。”
“最后一次催眠都做完了，她已经忘记了。你，包括万和，都忘了，还是别见了，没什么必要。”莫法叹了口气，说，“梵千也不是梵千了，也就没人会要你一句道歉。”
张海羽沉默着，把那块无事牌放在了茶几上。
莫法瞟了眼木牌，摆了摆手：“你留着吧。”
见他犹豫了一下，莫法手更用力地挥了挥，“留着吧，你喜欢就留着。”
张海羽只好把木牌收回去，想了想，问：“之前家老说，我回去就告诉我印十一的事情，还做不做数？”
莫法显然没有想到张海羽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拿着烟枪的手定在半空中，特别小心地问了句：“你都决定好了吗？“
“是的。“张海羽点了点头，问，”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莫法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良久，说，“你和她还会再见的。”
“我带不走她，就只能和她一起面对了。”张海羽道。
莫法觉得有趣，问：“为她还是为印十一？”
张海羽一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为她也好，为印十一也好。”莫法笑了笑，“都欢迎你回来。”
说完，莫法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说：“走吧，我允许你看看她，站远点就行。”
张海羽跟着莫法到了后院，张梵千做在池边的亭子里，怀里抱着一只猫，眯着眼把头靠在她手上。
“以后没有张梵千。”莫法对张海羽道，“从今以后，她叫张海印。”
敲击声停止了。
张海羽没有管她说了什么。穷途末路，他在想什么，他要说什么，皆呼之欲出。“我送你回去，不管我是生是死，请记得我，好吗？”
“斗兽场知道吧。”孟桑开始慢慢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慢条斯理，“你们两个人中间，只能活一个。”
“知道了。”张海羽闭上眼睛的，随后睁开，三白眼看着孟桑。
而他彻底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失望，他能看见的东西只有失望了。只是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却看见那张照片里面的张梵千朝他挥了挥手，笑了一下。“最后一次，明天最后一次机会。”他低声对自己说道，仿佛是在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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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梵千对他无动于衷，更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开口只是冷冰冰的一句：“你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也许我会记住。“
张海羽头向后一仰，重重砸在墙上。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心脏慢慢掉到胃里的感觉，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高了声音，以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问道：“你真的忘了吗！“
“你要是醒了……我活着出去，一定会找到你。”
第二天，张梵千先被带出去了。张海羽看着她离开，握紧了手里的无事牌。
没过多久，孟桑来了。张海羽站着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孟桑略有些轻蔑地看着他，说：“如果我让你杀了张梵千，你敢不敢？”
张海羽的眼里的高光似乎跳动了一下，他微微笑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输给他们了！“
“你醒一醒！“
“人我都带过来了，十个。”卢堪指着外面正走进来的若干人。
孟桑瞟了一眼他，说：“人少了。”
“张梵千……我会回印十一找你……”最后，他冷静下来，静静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印十一？是什么？”张梵千已然不记得一切，甚至觉得张海羽不太正常。
“是你说的你想回家！我答应带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