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322.一百三十九步
他下意识有种直觉，陈九宴的反常，和那份莫名的文件。
往常陈九宴出门无论多急，都会带着一个包包，什么牌子都好，好看罢了。但是今天没有。
陈九宴的指尖划过杯口的位置，一触之间微凉的凉意很快就向氤氲的热气缴械投降。陈九宴最终没能拿起杯子。
她愣了愣恍惚地看着齐盛大厦的门口，还是那熟悉的门面，付过钱之后下了车。
她站定在原地，出租车扬长而去，沉了沉气觉得心底情绪复杂，但也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公司前台认出陈九宴没有阻拦，反而主动说:“九小姐来找逸总的对吗？他就在办公室。”
他看着陈九宴的手指扯着牛皮纸袋的白线，不厌其烦地绕着，解开袋子，将原本里面的纸张顺着茶几的桌面推到梁思逸面前。
梁思逸眉眼低垂，看清封面的黑体文字，眼神在那一秒变得严峻。下一秒他将视线转向陈九宴脸上，似乎想要求索着什么。
而他只不过是想顺着那道视线，好好回忆，曾经那个会笑着叫他哥哥的小丫头，怎么就没有曾经的影子了呢？
陈九宴看着梁思逸微起的薄唇，在他喉咙准备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我觉得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并没什么用，之前也给你说起过，现在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是时候给它找个更好的主人了。”
单看这句话似乎并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逻辑完美，语气完美，就连该死的表情也是优雅的笑意。像是预谋已久的事情，而今天终于全盘托出。
梁思逸不留余迹地蹙了蹙眉，很快平息那复杂的情绪，然后探出手拿起那几张单薄的纸页，看着陈九宴，两手用力，将碎纸片扔到了它们最终的归宿——垃圾桶。
陈九宴的眼神沉了沉，抿了抿唇，向来伶牙俐齿从不让别人占去半分唇舌间便宜的她，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并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得到那百分之五的股份，足够让梁思逸在公司的地位更加巩固，加上他手边的人脉，就算将来梁胜真的将自己的半壁江山留给梁京曜，也是不足为惧的。
陈九宴对于公司的管理没有眉目也没有兴趣，甚至也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到底意味着什么，十几年来作为梁家可有可无的旁观者，对继承公司的可能性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但是梁思逸无疑是最合适的领导者。
又或者，他有更加稳操胜券的打算。
可是这些都不是陈九宴想要考虑的。
乔予宋推门而入的时候，空气中明显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又好像彼此之间无关紧要，只是简单的不和。她几乎本能想要逃脱这样的局势，她也认为，梁思逸不会希望她看到这一幕。
话又说回来。这兄妹俩的脾气真的是让人难以琢磨。
只是陈九宴笑了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理整理衣物，笑意盈盈地看着乔予宋，声音柔软温柔，带着一定的欺骗性。
“既然小乔姐姐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九宴擦过乔予宋身边路过的时候，那眉目间的随和热络，仿佛让她忘记，进门前的两人究竟在无声地较量着什么。
梁思逸见陈九宴起身没有出声，他目送着陈九宴出门，回神注视着瓷杯，杯里的水没有被喝过。
大约估计着陈九宴走远了几步，他起身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动作一气呵成，让乔予宋看了个恍惚。
“我想知道，九宴最近有没有按时去你那边。”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位前台小姐把自己拦住，如果不是后来乔予宋及时出现，恐怕还要闹出不少笑话。
陈九宴礼貌地微微颔首，眼底依旧是那样的淡漠。前台小姐用自己的工卡让陈九宴进去。
“怎么过来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从办公桌前起身给陈九宴倒了杯温水，他常用的瓷杯里装了三分之二的热水，混着三分之一的凉水。
在俯身将杯子放到陈九宴面前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文件袋，表情有了几分异样。
梁思逸抬头，看到妹妹，穿着一身肃穆的黑，长发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身后，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庞带着病态的瓷白，端端地站在门口的位置。
司机师傅及时的出声提醒，才打断了陈九宴的思虑。
她越是这样态度殷勤，越会让陈九宴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这样对自己，不过是顾忌自己是梁家女儿，梁思逸妹妹的身份，如果什么都不是的话，那么她还是会像第一次那样被拒之门外。
初冬的天气，外面灰蒙蒙的天气由第一缕破除云层的阳光打破沉寂，路边光秃秃的银杏树，任寒风萧瑟，像是老妪那样干涩晦暗，弱不禁风却不卑不亢，坚韧的黄叶仍留恋它曾经的归宿不肯离开。
陈九宴心情复杂地站在梁思逸的办公室门口，好似门里面的那个空间是另外一个不可轻易涉及的世界，这些天她想过很多事情，如果这么多年哥哥的偏爱都是一场可笑的闹剧，那么应该如何面对里面的那个人？
他粗心地忘记计较，陈九宴那声哥，尾音的颤抖。
因为距离上次，他不记得有多长的时间，她没有主动找过他。
梁思逸下意识嘴角微弯，眉眼间的凝重消散。
一步、两步、三步……
从电梯间出发到梁思逸的办公室需要走一百三十九步。
她不敢开口说亲子鉴定的事情，也不敢把这件事摆到台面上，她甚至恶劣地想过，那个秘密天知地知，绝不会有另外的人知道，那么谁又会传到梁思逸的耳边。
梁思逸坐到陈九宴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原本他都会习惯性地深陷在沙发背上慵懒地靠着，松懈倦意。而今天他直直地坐在那里，心里矛盾，仿佛有什么不可控的困兽蓄势待发。
那扇门的背后，可以抵达即将踏入的深渊。
“哥。”
齐盛大厦的高层向来安静，陈九宴略带高跟的皮靴踩在瓷砖地上留下格外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