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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和解

枕春自御书房归来,情绪久久难平。

慕北易摘了柳安然的凤冠,这已是废黜她皇后之位的前兆。月牙被拘禁、四皇子被带走暂且由雅妃照看。更要紧的是,禁军包围了柱国府。

柳家大厦倾颓在即。

柳安然瞬间体会到了话本上说的,心死如火灭。他果然……没有爱过她。

御书房外头传来疾步走动的声音,枕春望向案上的滴漏,是巳时了。巳时,自慕北易重开午朝,诸内外大臣便要在巳时的时候来御书房仪事。

听得冯唐一声唱礼,枕春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可害死二哥哥的人,她很难宽恕。那是她的骨肉血亲,平生真爱。倘若慕北易是柳安然视如双眼的珍宝,安灵均何尝不是她安枕春的心窝。

世上的事情,绝少是非黑即白的,大多都以灰色收场。

枕春气息恹恹,懒怠坐着,照就是那一方窗棂,望着天空。她想起来前日御书房外,慕永钺与她说的话。

“舒畅了吗?”慕永钺低声问她。

枕春扫他一眼:“柳家危在旦夕,我便舒畅了?”她正身面对慕永钺,轻哼,“九皇叔心眼黑透,策反、瘟疫这样血海滔天的事情,天下罹难,竟也视人命如草芥。”

慕永钺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不不不,心眼黑透倒也不敢当。本王呢,三千业债魔障,是作陪衬的。”

“嗯?”枕春挑眉。

慕永钺只笑不说话。

“瘟疫的解症汤药,九皇叔意欲何时派发出来;策反之乱,又准备何日平息?”枕春问道,“你我俱是皇族中抽不得身的人。如今御书房每日尽是骇人的丧报,家国飘萍,慕家衰惫咱们又有何益?”

慕永钺负手,神色略眺宫外:“本也不是甚么疑难瘟疫。”

枕春更是迷惑。

“雁北战乱后战场染病疫的尸身被雪封冻,用窖冰铁棺运回乐京,再趁秋夏时节送往南疆。北边的病症自有北边的药材镇治,可南疆天高路远,没有雁北的药材与冰雪封阻,自然肆虐。”慕永钺解释道,“只需将雁北药材南调,即可解症,很简单,可没人能猜到此乃人为。至于平反乱,容易得很,不过是本王一令之间。这一念何时落定,是要看丽贵仪刺绣的针线,什么时候能刺中那颗龙眼睛上的东珠。”

枕春听他说得玄乎,饶是不解,问道:“这又是甚么意思。”

慕永钺不肯说,双手拢了拢:“明皇贵妃不要心急,机缘来时,自会知晓。”

……机缘。

枕春靠着窗户,琢磨着慕永钺的意思,身心俱疲。窗户外头是暮日的雨幕,淅淅沥沥,看见苏白撑着一把灰色的油纸伞,疾步进来了。

“娘娘……娘娘,大事。”苏白将伞一收,敛裙进来,鞋子上沾湿的露水走了一路,在帷幔后头站定。

“怎么了?”枕春捣鞋想要下软榻。

苏白左右顾盼,转过屏后,上前低声禀道:“就在方才,御书房下的赦令,命禁军捉拿柳柱国,打入天牢。”

“这么快?”枕春合拢衣襟,十分疑惑,“即便柳家压胜、谋害皇嗣之事确凿,但策反之事千里之外虚无缥缈,咱们陛下素来谨慎,岂会作这冒险且粗莽的决定。”

“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并肩王上谏陛下,说柳柱国策反之事无有确实根据,不应立时责罚柳柱国。以并肩王的意思,应遣派重臣前往蜀郡探查策反事因,给柳柱国还以清白。”

枕春蹙眉:“陛下多疑,素与并肩王不和,自然不会采纳并肩王的上谏。”

“对。”苏白颔首,“陛下便立刻遣派禁军大破柳柱国府的门,大肆搜查政务。您说这好巧不巧,搜查柳柱国的府的禁卫军翻遍柱国府,也没搜到罪证。偏偏是临了走了,恰见库房里几箱柳皇后在节日里送回家中的贺仪当中,搜出了龙袍、龙冠、腰带、龙靴、裘披等十一样逆反的罪证。那龙袍之上刺绣精湛,与陛下平日朝政所穿无异,而尺寸……却是刚刚合了柳柱国的身!”

枕春灵台清明,樱桃处心积虑学习刺绣,迂回婉转地要送贺仪回家……竟然在此处!果然是……直取龙目东珠的针线。因为这是蒙蔽慕北易的障眼妙法呀!

先是龙袍藏在贺礼中送入柳家,接着王阮儿处查出的巫蛊小人,后是瘟疫肆虐,蜀郡反乱,最后反谏激将。此等环环相扣的妙法,处处直取要害,将天子、群臣、嫔御与朝政乃至整个大魏玩弄在鼓掌之中。

妖心通神。

枕春忽然想起慕永钺那句“三千业债魔障,不过是作陪衬。”

是他。

她成身而起,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拂袖便要往外头走。

“娘娘要去何处?”苏白连忙跟上来。

枕春一愣。是啊……要往何处去,她可以出绛河殿,永宁宫,却出不去帝城啊!可此时此刻,心中情绪如潮水膨胀,只能狠狠将飘动按住。枕春举头一望,满头飘雨如絮。

她先是怆神的清醒,一种悲天悯人的失落,一种恍然大悟的恐惧与理智。

转念又有一种异样的庆幸。

她爱上的,是全天下最温润却最聪明,也最危险的人。

她…爱上了他。这是爱情的滋味啊,枕春面上落满了湿漉漉的雨水,心里软得要开花。他将这天下推入火海,视万千黎明宛如草芥,滔天富贵好似尘土。他竟然是如此无情的坏人,枕春的心里,却难以遏制地盈满了倾慕。她甚至有种疯狂的冲动,想要对天子剖白,告诉慕北易自己的心意,求他的谅解。

甚至不稀罕他的谅解。

她想出去,一路从宫道跑出去,跑出玄武门。跑到朱雀大道,跑到并肩王府去。跑到蘸浍斋跑到浊心堂里去。向他诉说一次自己的心意,她此生此际只想有一次告白的坦荡磊落。

这不要脑子的爱慕。

大魏没有皇后了。她明皇贵妃安枕春,如今大魏国里最尊贵的女人,天子心口的朱砂痣,家中累出柱国、首辅,如今权倾朝野。她爱上了一个鳏夫。枕春骤然醍醐灌顶,暮雨之中,与自己久违地和解。

“娘娘,莫在雨中立着了。”苏白心疼,“进殿坐着,万事也没有身子要紧啊。”说着将枕春往绛河殿中搀。

“……哦。”枕春愣愣朝远望。见与不见也没那么要紧。

宫墙万里,桎梏樊笼。家族与权力紧紧缠绕,如今哪里抽得开身,奢想自由与情?这卑微的秘密,只能带着死去。枕春转瞬之间,又觉得哀恸,难以自持。

阴霾的雨色弥漫了整个乐京,缠缠绵绵地一直下入深秋。墙上打霜的时候,柳柱国天牢外落了锁,南疆的反乱一夜之间平息,疫症消散,天下待新。

司天台竟称:“此乃作祟乱国之源遭到正法,天公开眼。”

这便落定了柳柱国的死罪。

枕春是在十一月的时候,去看柳安然的。

枕春本是不想去的,但不得不去。前日里慕北易来坐,用了晚膳吃了茶,枕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缩到暖阁里去看画儿书。

慕北易打帘进来,道:“十一娘,落雪的时候,柳柱国要以谋反之罪论斩。”

枕春心不在焉:“陛下雷霆之威。”说着翻动书卷,看下一幅铁树地狱图。

慕北易又道:“柳氏拘在凰元宫,虽也是九族累罪,但朕与她是夫妻。”

枕春回想一番这个意思。虽也有并肩王构陷的缘故,但柳安然谋害皇嗣之罪是洗不干净的。慕北易厌弃她了,但不能杀她。因为当初为了制衡慕永钺,将柳安然拱上皇后之位的人,也是天子本人。

立了她又杀了她,未免显得这个皇帝有点太薄情。

慕北易很薄情,但他希望史书上的他,是个仁爱孝悌国祚绵延的明君。

但柳家如今数罪加身,倘若连策反之罪也不株连九族斩草除根,他的皇位是坐不稳的。他要被邻国番邦的君王们嗤笑,被坊间议论。

这是道难题。但他有一把利刃。

慕北易狭长的眼睛打量着缩在贵妃榻的软绒中慵懒翻着小人儿书的枕春,声音难得温和,:“看什么呢,这么得趣。”

枕春将书背一覆,指着扉页给他看:“喏,《十八泥犁图鉴》。说心口不一的人会堕入蒸笼地狱,受热气炙烧之苦。蒸过之后,冷风一吹便重塑人身,又将被打入拔舌地狱。”

慕北易脸都凉了:“……”

枕春犹自不知,继续道:“那拔舌地狱又有一番意思,是要用铁钳将撒谎之人的舌头生生拔下,再打入剪刀地狱……”

“咳咳。”慕北易蹙眉。

枕春阖上了书卷,挪了挪位置,示意慕北易过来坐:“陛下不必忧心,凡人的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柳家大患已除,瘟疫症解,接下来都是盛世了。”

慕北易却道:“柳氏衰竭之症未痊愈,如今殚精竭虑,据说每日呕血不止。”他撩袍坐在枕春身侧,“是大病。”

枕春便明白慕北易的意思了。他不想当这个恶名流传的坏人,但女人因妒忌争斗而钻牛角尖,便很顺理成章。他想用枕春这一把妖祸的利刃。

她开口道:“济安坊的药还送去凰元宫吗?”

慕北易颔首:“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份例药材朕不曾苛待。”

吃着那药,怕也时日无多。枕春垂眸,继续撅着嘴儿看小人书。她不想接慕北易这茬,自知是无好事的。

墓北易却从袖口中探拿出一枚紫色的药丸,轻轻捉过枕春翻书的手,放在她掌心。

“陛下?”

“十一娘,你素来是阖宫最解语。”

他这个为了权利与帝位不惜一切的男人!

枕春心中失落的感觉霎时蔓延,好似被掏空了心血,颔首,喃喃道:“陛下国事辛苦,臣妾自会替陛下分忧的。”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出殿的时候,要穿暖绒带兜帽的披风。鞋里垫了软绒,抹额上缀满朱碧二色的宝石与紫色的浅浅兔绒。出门时左拥右呼,领路九婢十八侍,浩浩荡荡。苏白扶着枕春,步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明眼人都知道,她将是下一个皇后。

伺候得一路风光,便到了凰元宫。柳安然戴罪在身,父兄皆收押在牢狱之中,她是不能住主殿的。

据说拘禁在凰元宫的耳房里。

安青山在御书房外朗声奏道:“陛下——急奏!十万火急!”

枕春打量慕北易的脸色,小心翼翼起身来,上前打开御书房的大门。

翌日,禁卫军三千人包围了乐京的柱国府,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皇后的父亲策反,这恐怕是乐京开国以来,最骇人听闻,让天下耸动的大事情了。

“请陛下示下!”安青山不见御书房里有动静,再次请道。

慕北易愠且恼,望着柳安然一身皇后的华贵紫衣与头上凤冠嘴中吐出的宝翠,厌弃地踢开了柳安然的手。

安青山一见开门的是枕春,愣了一下,惊唤:“明皇贵妃娘娘?”

枕春举目朝御书房外望去,外头立着十几位如今朝上的军机要臣。当头的一位正是慕永钺,他面无表情揣手立着,朝枕春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柳安然已经是皇后,柳柱国是国丈了,他岂会想不开造反?

回答他的,是从御书房里慕北易掷出来的一只凤冠。

柳安然头上的赤金凤冠被慕北易怒掷而出,摔落在了庭院里。凤首衔着的翠色宝石落在大理石的地上,摔了个粉碎。那宝石是一颗昆仑山上纯净无暇的青绿色碧玉,砸成了一地耀眼的渣滓,反射着漫天日光。

枕春没有听见柳安然的哭泣之声,只看见薛楚铃从御书房里出来,徐徐吐出一口怨恨纾解的浊气。

安青山双手奉信,临门而跪,道:“安南都护府驻南疆的蜀军之中有策反之异动,经岭南道各处卫军截杀,如今剿灭反军千余人。陛下,策反之事危急重大,乃危急国祚之要案!何以决策请陛下示下!”

造反?枕春先是愣了愣,骤然恍然大悟。柳柱国手下有六万蜀军都是曾经跟随慕永钺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被柳柱国纳入囊中,但慕永钺在蜀郡的余威却是无人可以超越。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今日柳家如是,他日安家是否能万全。

柳安然是聪慧的,端庄识得大体的的。她自小四书五经、女则、女训,样样都算学得精妙。枕春佩服过她,敬仰过她,怜惜过她。如今得此局面,竟然感慨万千。

但如今王阮儿压胜之案诅咒皇帝,柳安然开口求情;柳家名下的济安坊救灾施药之后,疫情不增反减;今日被薛楚铃状告皇后谋害皇嗣,证据确凿。几件事情串联起来……柳柱国造反,似乎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慕永钺只需在乐京遥遥地一声令下,柳柱国的麾下慕永钺的旧部便会揭竿而起,给柳家扣上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

枕春看着慕永钺,慕永钺冲她笑。

“父亲……”枕春心下稍定,望见安青山手上掂着一封贴鸟羽的信件。她侧身轻轻让开,偏头以示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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