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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少年狂

他转头去看奏章,低着头瞧不出表情,只说道:“朕已近不惑之年,竟然也渴慕人间的真切情意。”慕北易说着轻轻啧声,“以往咱们如何误会、猜测与疏离,已经不重要,只要再来一次便好。”他此时说话时声音极软,带着深沉的惑意,“我娶你做了妻子,往后不再疑你也不再辜负你。如此待你,你也全心待我,你愿不愿意?”

他说了“我”。这是枕春此生此际第一回听见他以“我”自称。慕北易是个极其倨傲的人,这种倨傲比之并肩王更甚。好像是慕家人与生俱来的睥睨天下的自负,慕北易时常像孔雀似地抖羽翎。今日竟自称“我”。

枕春陡然被此一问,瞬间张了张嘴,答不出来。

枕春陡然听此话,有些惶恐,敛裙在慕北易身边跪坐下来。她探头去看那层叠复杂的奏折,诚然说道:“臣妾……怕难。”

“依你的意思,大皇子亦可听政,你长他十余岁,有何不能?”慕北易轻笑一声,“你方才说摄政不难,这会儿又说难了。”

枕春扬眉:“陛下这样说起来,臣妾倒是也敢的。只是千百年来女子听政都有牝鸡司晨之嫌……”

可是这是她最后的净土了,遵从自己的心,才能在剩下的慢慢人生之中有勇气活下去。枕春不敢回答他,愧疚却没有犹疑,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慕北易便明白了。他放下手上那一本江南道春雨石流的奏折,撩袍起身。

“陛下……”枕春有些惶恐。

“你不必急着回答。你瞧,此战千难万险,九死一生。待朕回来,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才会显得重逢弥足珍贵。”慕北易如此说,却向枕春笑了,此时竟是如此罕见的温柔。

枕春心中鼓动如雷霆:“陛下!”

“朕还有群臣要见。”他端正明珠龙冠,“十一娘珍重。”言罢,一片乌深的袖袂卷过,见他拂袖而出。

枕春连忙起身追了几步,只见得他玄黑广袖绣着龙腾星月的背影,向着灯火通明的乾曦宫去。

天子亲征,浩浩荡荡数万铁骑在乐京城外待阵。春日的轻烟弥散在青碧的天空之中,花草飞絮如织。

慕北易一身漆黑似鉴的玄铁盔甲,兜鍪好似夜叉抱在腰间。他在帝城大门之前,一手举杯先敬天地鬼神。

烈酒怒撒了一地。

万千大魏儿郎望着他们的帝王站在高处,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声潇洒的长鸣。诸副将、统领热血沸腾,均跟着一道拔剑,整个帝城门前耀眼的冰刃之光照亮了这个略显阴霾的春天。

天子左侧的并肩王也拔剑,拔出一把先皇御赐的万器之君太阿宝剑。那太阿宝剑是千年之神刃,出鞘时好似凤凰铿鸣,天际远处隐隐有雷霆震动。

慕北易:“……”

慕永钺狡黠一笑,又默不作声地将太阿宝剑归鞘。

枕春觉得好笑,他叔侄二人恐怕要斗到另一个埋进棺材才算完的。

冯唐念祝捷词,念祈武十二年三月天朗气清,念我大魏所向披靡。这一套念完了,又加天子冠,披天子甲,鼓笙齐奏,终由礼部喊“礼成。”

慕北易手覆在剑柄之上,一身戎装只显得肩阔腰窄,涎眉对枕春道:“朕走了。”

枕春穿着大妆吉服,被花冠压得头疼欲裂,听慕北易对她说话,一时有些发愣。

“皇后没有话对将士们说?”慕北易轻笑。

“有……有。”枕春有些窘迫地抚了抚冠,轻咳一声,望向高台下数万将士。数万人望着他们美艳的新后。“咳……”枕春拂袖一抖,满凤的衣袂狂乱震动,一手轻指慕北易,朗声而道,“老夫聊发少年狂!”

慕北易:“!???”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枕春手上端着的黄酒抛天一撒,“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冯唐:“!???”

枕春将那酒盏往地上一甩,崩裂的声响炸开:“……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众将士听得这首密州出猎俱是热血沸腾,只恨不得立刻为了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众人振臂欢呼,高喊着:“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北易、冯唐:“……”

“陛下。”枕春忽然感慨,感慨战争的恶与家国情怀的善。她握住慕北易的手,将一个红封儿的平安符放入慕北易手中,“便是宫中的福堂求的,不值钱,人人都有。东西来得容易,太平来之不易。万望陛下平安归来。”

慕北易轻攥掌心,今日异常柔情:“有十一娘等,朕自然会早日回来。”他将平安符揣入盔甲之中,扬手,“走了。”

“是……”枕春矮了矮身。

目送慕北易走入一片惨白的春雾之中。

千军万马出乐京,枕春在城门上一路朝着军队挥手,她今时今日是大魏国的女神。

骑兵、步兵、车马,这一路走了数个时辰,枕春还可以在远处看到军队的尾巴。乐京以北是骊山,以南便是平原与河流。穿过平原与河流,走入江南道,迎接他们的便是南方诡谲神秘的十万大山。

枕春望到天黑了,才从丹凤门上下来。暮色沉淀的黑暗之中,一个朱红衣衫的影子一路狂奔朝着她跑过来。枕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扶风郡主。

扶风郡主奔跑着好似一朵赤红的云朵,一路推开满路的宫娥内侍,朝着枕春怒气冲冲而来。

苏白上前一把钳住扶风郡主的手腕,斥道:“荣德妃娘娘有何事求见也该依着礼数而来,岂能冒犯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扶风郡主扬眉,指着枕春的鼻子怒道,“安枕春你可是猪油蒙了心!南疆是甚么危险的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身为皇后却不拦着陛下!倘若陛下有个好歹……”

“倘若陛下有个好歹。”枕春轻瞥她一眼,“我便是太后,你便是荣德太妃。”

“你!”扶风郡主将苏白一推,怒不可遏,“你这铁石心肠的妖妇!陛下为将你拱上皇后之位力排众议,你却只想着做太后?陛下千金之体,怎么能,怎么能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呢!倘若他有个好歹,我是断然不肯活的!”

“荣德妃。”枕春正身而立,冷唤一句,“拿下。”

小豆子的动作是最快的,上前一把将扶风郡主的手负身而钳,押在了枕春面前。

“你欺人太甚!”扶风郡主是丝毫不惧的,挣扎着喊道,“安枕春!你虚伪至极!”

“我问你。”枕春伸手抬起扶风郡主的下颌,“你是公卿之女,郡主之尊,征战之事不可能半点不懂。我二哥雁门殉国,柳柱国策反被诛九族,并肩王筋脉尽废连骑马都犹嫌费力。你告诉我,扶南国此战除了陛下亲征谁人还可出战?”

扶风郡主略是怔忪,摇头不肯服软,尖声喊道:“那也不该是陛下!都护府的副将呢,禁军的统领呢……”

“十五万人呐,荣德妃。”枕春略一拂袖,指向整个宽阔的广场,“扶南国的兵马都站在你的面前来,看也看不到头的。这些年,镇北大将军策反之案、洞民之战、雁北之战、瘟疫……我大魏损过多少人你算过吗?也是十五万!”

“……”扶风郡主喃喃,“我不管。那便让并肩王回他的南疆去,他不是七克南疆吗?让他去打扶南国,不要陛下去……”

“安南都护府一万兵马、六万蜀军、两万禁军与陛下麾下一万三千应国公遗麾,并肩王手掌二万亲信,加之这两年新征二万兵马。”枕春细细说给她听,“十四万三千人,此次南征一共出动十四万三千人。”她毫不客气地质问扶风郡主,“并肩王独坐这十四万三千人,倘若他一念之间挥旗掉转马头,手上感召天地的太阿剑指着乾曦宫!你告诉我,告诉我陛下会如此选择吗!”

“我!”扶风郡主挣扎间抽动披帛,音含哭腔,“我……”

“你的陛下,傲然卓越,精才艳绝。”枕春轻轻松开捏着扶风郡主下颌的手,“扶南国的异族拿着斧头与长刀屠杀了我大魏的子民,欺辱我大魏的女子,虐杀我大魏的孩子。你的陛下,心中有家国天下,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他为人帝君,把情爱之心掰作一瓣儿一瓣儿地分给你、分给我、分给珍贤妃……但他那口滚热的血气,只为了天下永存。荣德妃,让他去做一个史书上浓墨艳彩戏说的英武大帝罢。”

扶风郡主骤然落了眼泪,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别在这儿坐着哭。”枕春拂袖而去,声音悠然传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是大魏国的女人,直起你的脊梁。用你的本事,为这场恶战谋一份胜算,便是你配得上他的地方了。”

扶风郡主擦了擦眼泪,忽而哭着笑起来:“难怪你得了皇后之位,该你得此皇后之位。”

慕北易戏谑:“哪有自拟为畜物的道理。女子听政是牝鸡司晨,男子听政,就是……”

“牡鸡司晨……”枕春教他逗得笑起来:“陛下与往前不一样了。”

“待朕亲征回来,咱们重新开始。”

枕春不懂。

“待朕回来,朕想立储。”慕北易忽道,“方才说起听政之事,你为何举荐静妃的长皇子,咱们的怀凌不好?”

“是你与朕说的,女子也有理事之能。你举荐女子掌事,伸张婚配由己。这些都是你提出的说法,让朕颇觉新奇的。”慕北易与她说话,还是很温和,“如今女阁明兴,你是朕的妻子,替慕家垂帘听政,竟然不敢吗?”

慕北易轻呷一口茶水:“嗯?哪里不一样了。”

“陛下思虑更为开化,许多看法不一样了。”枕春说着连忙添道,“倒不是说陛下以前不曾开化,而是臣妾以前以为陛下是明君,却不曾细细想过这明君的明是什么意思。总以为,好皇帝便是明君,坏皇帝便是昏君。”说着轻轻笑起,“今日想来,明君的明,是开化清明、广纳四方谏言、明察天下兴亡之事。真正的明君,当随着世事沉浮变化而广开言路,不断更迭政见,以国家兴衰为己任的人。故而这会儿才恍然开朗,坊间说陛下是明君是没错的,陛下的确是明君。”

南疆洞民之战、雁北扰攘之战,慕北易都有胜券在握的自信。眼下他骤然说出艰难二字,恐怕真的会是一场恶战。枕春静默,等待慕北易继续向她解释。

“怀凌很好。”枕春垂眸,轻手轻脚地接过慕北易喝过的杯盏,放在几案上头。她伸手一比划,:“今日还吃了一大碗鱼糜糊糊呢。臣妾想……”做燕王那样的话,说出来,还是太诛慕北易的心。枕春不忍说,便道,“孩子还小,都说三岁看老,如今连三岁都没有呢。大皇子是少见的沉稳,即便不问储位,也是国之栋梁。”

慕北易不置可否,便有些沉郁。他吹干朱批上的墨迹,带着些愁绪望向枕春,“你总是拒绝朕。”

枕春也在看慕北易。他还是好看的,较之初见时的意气风发,时光积淀下来的沉稳与威严更是好看。他眼睛墨黑清澈,鼻梁高挺,还有美人尖儿的发髻,算得上美男子。一个天子,要有政治才能、要会骑马、要会射箭、要长得好看,已经很难得了。倘若再奢求他一心一意待人,恐怕是痴人说梦。枕春自嘲地勾起嘴角:“不过是为着全局考量,陛下亦不必太过在心。”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枕春豁然开朗,“臣妾便却之不恭。只是垂帘听政重要尺度,臣妾退一步拱手皇权,进一步犹嫌野心。这样一来,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莞尔一笑,“便期盼陛下南疆大捷,早日归来呀。”

二人相伴多年,如此熟稔,此时互相生出些濡沫之间的信赖。微光相望之间意味深长,慕北易忽然扬眉道:“此战很艰难。”

慕北易察觉到了,忽然恼火烧在了心里。

枕春想着他是天子,已经低微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如何也该答应着“好”。

“扶南国与我大魏积怨已久,并非一朝一夕的仇恨。”慕北易眉宇成川,死锁着难以展开,“南蛮擅使刀斧,南疆又多丘陵山岭,我魏国骑兵难以作战。而边关以南多沼泽、木林,此又是一层难关。”他半是说笑,“朕亦拿不准的。”

枕春软软说道:“自臣妾入宫以来,见陛下在政事上勿论**天灾,皆有如神灵庇佑,所行无阻。想来此次自然无碍。”

慕北易稍微有些沉默,少顷才道:“朕想去揣测你的心思,用你的眼睛看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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