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仙

这个人真的是为钱而来吗？因为钱而把自己陷入一件如此错综复杂的事情中来，似乎有些不智，如此说来，他必是一个对金钱有着极大执念的人，但是此人真的如此吗？

我却不这么认为，在我心中，他粗枝大叶又心细如发，他机智幽默又粗俗爱财，他正义凛然又一肚子坏水，如果说五月是世界上最单调的人，那么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人，如果说五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么胖子所经历的一定也不会太少，同样的历经磨难让他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仿佛世上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

现在斯人已逝，我亦不想去深究在这个故事中他究竟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但愿某世我们再次相遇，身边只有几瓶老酒和一群他喜欢的妞，把酒言欢，嬉笑扯皮。

房间里没有开灯，四周都是一片沉默的黑暗，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尽管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个下午，但是对于二叔带回来的噩耗我依然不愿意去思考，或者说不是不愿意思考，而是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死去的几个人，对于我来说，都应该算做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我的，不过我确实是打心底里当他们是朋友的，如今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二叔也似乎意识到我有话说，走到床边，在我肩上拍了拍，满眼的节哀顺变。

“二叔，我们回去吧。”我开口道。

二叔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我很意外他竟然没有问我为什么，说实话，按照事情的发展状况来说，我们两个是应该留在这边等消息的，事情在这边出了问题，就应该在这边挽救，现在走了倒有点逃兵的意思。

想来老爷子那边将给的指示无非就是一种，进去救人，即便人已经死了，但是尸首带出来总是要的。

但是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并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但是不代表我可以接受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并且还不知道这么多人都是为什么而死。

长久以来心中那莫名其妙的使命感，突然在接到他们死讯的时候荡然无存，如今我只想拉着二叔回去，找到所有知情的人，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并且鉴于我现在的身份，应该也没什么可以刻意瞒着我的了。

倒是二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是否和我想的一样，听了我的提议之后竟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顺理成章，二叔打了个电话，不知道是找了朋友还是有自己的人，不一会儿一辆面包车便停在了楼下，可是还没等我们上车，街道远处便开来了四五辆小型商务车，戛然停在我们面前。

就在我们诧异的时候，为首的那辆车，车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上来！”

现在的我，已经不同于当初，即便是二叔独自一人回来宣布其他人的死讯，我也不会再去怀疑他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的，幕后的主谋不是他，这个行动最终的受益人也不会是他，如同我这个糊涂虫一样，他也是一枚棋子，一枚清醒一些的棋子。

至于那个一心想去寻宝的宋前，我们本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至少死前他的心里不会存在诸多的遗憾，于此，他是幸福的，对于他，我只能在心底对自己暗道一声，珍重。

所有人当中，我唯独不解的便是胖子。

不过我的心里，却宁愿相信他们本是一对眷侣，男子伟岸英俊，冷酷而沉着；女子花容月貌，善良而痴情；二人一并，当算天作之合，想到这里，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温婉的唱腔，柔美的歌声仿佛指引着五月，一步步走向专属于他的天堂。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二叔已经把我搬到了沙发上，而他自己则远远的站在窗边，透过窗帘在向外张望着什么。

二叔听到我醒来后发出的声音，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朝我这边扭头看了一眼，随意的道：“醒了？”

我点了点头，哑巴般的沉默，过了半晌，才嘶哑着嗓子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打心底里当他是个朋友。虽然我对这人仍然不是十分了解，或者可以说是压根就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说起小克和孙猫子，二人算做两个极端，一个果断勇敢，说一不二，另一个却是胆小如鼠，唯唯诺诺。

两个人当中，说到底我还是和孙猫子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一些，但是仔细想来，我却未必就更了解他，至今为止我仍想不通在长白山底，那个突然变得身手敏捷到不像人类的孙猫子，到底是不是我原本认识的那个，对于这个人，我这段时间里总是会产生一种别样的想法，好像他在别人面前才是他自己，而在我面前却又是另外一幅样子，至于为何这样，我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归根结底，二人也算死得其所，这就是宿命，愿他们安息。

“哦！”我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心中明了，他口中所指的老爷子自然是孙绍璋，如今老一辈死的死没的没，孙绍璋是硕果仅存的一个，当然，除了我这个特例。除此之外，他应该是知道事情最多的人。

至今为止，我仍不知五月对于这件事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和孙绍璋究竟算是一种什么关系，其实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累计对话怎么也超不过一百句。

我的思绪在这里打住，对于他们，无论我做什么都已难以挽回他们的生命，唯有在心里敬他们一杯，愿他们黄泉路上不寂寞。

我把目光重新定格在二叔身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对于我来说，他就像是一团灰色的雾气，离得远了看不清，离得近了，也依旧是看不清。

他不同于常人，他冷漠到近乎冷酷，他亦没有喜怒哀乐，所有的一切关于他的情感方面，我唯一能想起的就是那次在长白山武神墓的时候，他抱着那具奇美的女尸说过的那番话。现在想来，那或许是他唯一一次的真情流露。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必然不会是恋人关系，毕竟一个死在遥远的蛮荒，一个生在繁华的现代，中间发生什么故事的可能性，应是微乎其微。

二叔叹息了一声，道：“等消息，我已经通知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