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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衣冠

第262章 寥落古学宫

沈劲白衣领职,任寿州司马。

尚书令庾亮告病,特赐休沐,待痊愈后再酌,尚书台暂由尚书仆射何充执掌。

几乎所有人都在问同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升反降,而且还被逐出京城,外放为官,桓温犯大错了吗?”

一来,琅琊国和京师近在咫尺,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控制,皇帝始终能把线操在手里。

二来,调虎离山,把他和乞活军分开。毕竟,有这么一支令人畏惧的流民组织,换做谁,也坐不安寝。

“还是皇叔智慧,把朕的心思全猜透了。”

成帝为营建新宫费了很多心思,他特意从长江引水,开挖了一条御沟,江水从芷宫流过,让皇后天天都能看到江水。

还有,上次南康留下的木兰树也栽种在御沟两侧。木兰树是江州府专程从浔阳江中移栽的新品,开出的木兰花比寻常的更大更鲜艳。

杜芷岸感动到落泪,满足的说道:“臣妾何德何能,让陛下专门营建新宫,还专以臣妾的名字命名,臣妾愧不敢当。”

听到这里,成帝歉然道:“世人以为皇家宫阙必是金碧辉煌,金屋玉墙,其实大谬特谬。朕不喜铺张浪费,朕倒以为,宫殿其实就是居所,温馨即可。”

“陛下富有天下却能勤俭治国,臣妾深为感动。臣妾也常常这样想,只要能与陛下一心一意白头偕老,哪怕是茅屋陋室,卑宫穴居也心甘情愿。有陛下在,哪里都是家!”

一阵暖流洋溢全身,贵为天子的成帝,同样禁不起赤诚女子的肺腑之言。

很多君王嫔妃如云,真正能卿卿我我的又有几人!

芷宫位于皇城建康宫东侧,临近东掖门,距离大司马门也近,御沟引入的长江水穿过宫城和皇城后汇入青溪。

皇城和青溪之间,有一片里弄,名叫长干里。

苏峻叛乱时期,这里曾经过战火的焚毁,瓦砾遍地。

新政期间又得以重修整治,有农田,有桑林,距离皇城不远还能有一片田园风光,非常难得,因为成为不少新任官员的府邸。

桓温的府宅就位于此,南康公主出嫁后自然也居于此。

午后的夫子庙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商铺里琳琅满目,一应俱全,还有一些贩夫走卒肩挑手提,叫卖着各色糕点,南北干货。商贾们穿金戴银,交谈着买卖,满口的铜臭味。

今日是元宵,拗不住南康的软磨硬泡,桓温才答应出来散散心。

其实,这么多年来,桓温曾数次来过建康,但每次总是戎马匆匆,未曾真正领略过大晋都城的美景。

不几日就要去琅琊太守赴任,也就带着桓冲一起来感受一下。

南康公主带着宫中一直陪伴自己的侍女晴儿,主仆二人兴致勃勃,一头扎进了美食摊头,像个孩子一样乐呵呵的,而桓温却径直走向宏伟肃穆的学宫。

他早就听说,学宫乃当年王导担任丞相时,为了朝廷培养人才,在全国恢复儒学,因而在新政中特意提及。

几年经营下来,应该颇具规模,日臻完备了吧。

夫子庙规模宏大,主要由孔庙、学宫、贡院三大建筑群组成,占地极大。

那里有照壁、泮池、牌坊、尊经阁等建筑,处处体现了儒家风范,大有当年孔老夫子在曲阜的杏林遗德。

桓温迈步进入,期待着莘莘学子高声诵读的场面,或者如齐国稷下学宫各国文士济济一堂,辨析治国安邦大义,学子们口若悬河,针锋相对,成百家争鸣之气度。

不过,眼前的场面却让他非常失望。

偌大的学宫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三两两衣着寒酸的学子,无精打采似睡非睡。

“敢问学子,这学宫为何这般冷清?”

桓温心想此时是午课时分,正该是高声朗抑或诵辩经析义的场面。

“尊驾,你来晚了?”

“来晚了?难道应该是晨时,午后学子就散了?”

一个学子摇摇头,落寞的说道:“我是说尊驾应该早几年过来,那时学宫初建蔚为壮观,现在每况愈下,如果尊驾再晚两年过来,学宫怕是已经关张了。”

“这是为何?朝廷耗费巨资修建这学宫,为的是培养人才,为朝廷选贤,为何要关张?”

桓冲凑上前,不解的询问。

“培养人才不假,为朝廷选贤就难说了。左右现在无事,就给尊驾来说一说。”

年轻的学子睡意被搅扰,索性为难得一见的游客说道说道。

学宫培养学子,至少要三年之期,朝廷还提供食宿,也选拔了一些佼佼之才任用,但总归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学子还得通过中正品评举荐,否则吏部曹根本不予任用。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九品中正制的坎!

而大小中正皆为世家大族任命,他们当然是倾向豪门子弟和大族之人,但他们的子弟却很少到学宫来。

他们对儒学不感兴趣,却专门吟诵一些楚辞离骚和庄子,饶是那样,照样可以选拔为官。

桓温诧异了:“哦,是这样!”

儒学的学宫竟然成为玄学进身之阶的摇篮,真是奇哉怪也,难怪二弟桓秘苦读多年,一直入不了中正的法眼。

这些离经叛道的传闻桓温经常听说,他不以为意,如今亲眼见到,而且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他还是被深深惊到了。

“可不是嘛!”学子继续诉苦。

不少寒门子弟辛苦求学,几年下来却只好卷起铺盖回乡,当然也有一些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学子,无奈之下投笔从戎,挣些军功聊以谋生。

特别是近几年,朝廷几次和北方开战,新政大受影响,朝廷资金捉襟见肘,一年比一年少,不少学子还要出去佣工谋生,以此为学宫攒点银钱,减轻些负担。

照此下去,这学宫还有谁来?再过几年,不就形同虚设关张了事了么!

桓温气愤道:“难道就没有学子前往丹阳尹衙门或者到尚书台诉讼此事?”

“咳!民不与官斗,再说了,自王丞相荣升为太傅后,学宫就一蹶不振,个中原因一目了然,告到哪个衙门都没有用。”

另一个学子叹道:“算了,我等穷书生还是不要妄议朝政,一会还要去学宫外代客断字,写点家书,就恕不奉陪了,你们自便。”

学子们拿起笔墨,怏怏离去。

桓冲问道:“大哥,这俩学子之意,莫非就是说庾国舅执掌尚书台后,才发生这些怪事?”

北地的烽火,余波竟然影响到千里之外的学宫,很多事情不亲眼目睹,真的很难联系到一起。

桓温紧皱眉头,惘然怅叹。

夫子庙乃是王老太傅新政中的重要举措,初衷是倡导“治国以培育人材为重”,才立太学于秦淮河南岸,为朝廷培养经国治世之才。

原本是利国便民之壮举,想不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们的朝堂之争竟然波及到这巍巍学宫,连累到莘莘学子,长期以往,他们对朝廷哪还有信心?

桓冲深有同感,庆幸他自己选择了马上争锋。

看宫内与墙外,一边是车水马龙,一边是门可罗雀,两下相较,就窥出其中端倪了,真是令人扼腕长叹。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叫我俩好找。走走走,学宫有什么好看的,真没劲。来,快来尝尝吧,还热着呢。”

南康让晴儿把怀中满满的果脯还有手提的炙鹅全拿出来,各色美味,散发着诱人的美味。

南康是新妇,正是郎情妾意的缠绵时节,她亲自动手,剥好一块大果肉塞到桓温口中,娇声娇气的问道:“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

桓温咧开嘴巴,其实果脯酸得要命。

南康以为真的好吃,又剥了一块更大的,塞了过来。

桓温连连后退,摆摆手说道:“你辛苦了,自个吃吧,我口中还没吃完呢。”

“走吧,我们去秦淮河边吧,那有一个里弄叫秋娘里,最最热闹了。”

南康兴冲冲的提议,桓温一点心思也没有,听那个里弄的名字,就不是个正经的地方。

南康催促道:“等一会天黑,秦淮灯会开始了,那才叫热闹呢。要赶紧去,再晚的话,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了。要不这样,我们俩先去占个位置,你们快一点哦。”

说完,主仆二人一溜烟不见了。

兄弟二人志不在此,无奈也只好信步向河畔方向走去。

果不其然,不一会,身旁不少青年男女纷纷擦肩而过,他们步履匆匆,似乎是要赶一场宏大的盛宴。

这些人大概都是常客,路上常常碰到熟人,不停的招手示意。

“三妹,快走,来不及了。”

“二姐,再跑也赶不上了,这次王谢子弟元宵论辩吸引了很多人,早就没有位置了。唉,多想亲眼目睹乌衣年少的飘逸风采,可惜来晚了一步,遗憾!”

乌衣年少?

王谢子弟?

玄学论辩?

桓温加快了脚步,倒不是他对玄学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为何王谢子弟这股玄风在京师刮得这么猛?

“臣愚见,怎能揣度陛下深意。磨砺心性,扬长避短,将来必堪大用。陛下,臣还有一策,可以和陛下的圣断互相弥补,相得益彰。”

“皇叔请讲。”

郗愔任晋陵郡太守,镇京口。

殷浩白衣领职,任荆州长史。

到底封赏有多大,有人甚至认为,他会取代庾亮,或者能升任大将军,担任大晋武将的最高职位。

成帝说完对桓温的安排之后,司马昱拊掌盛赞,大夸皇帝圣明!

“在他身旁安插一个人!”

“啊,这不太好吧。”

这些都是应景的虚词,除此以外,群臣翘首以盼的就是朝廷的官员遴选和吏治安排。

因为,凭桓温的能力和地位,绰绰有余。

很快,旨意下来了,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桓温任驸马都尉,琅琊太守。

“陛下勿忧,臣要安插的人什么都不用做,悄无声息,不会露出任何痕迹,只要能呆在他身旁就行……”

新年的首次朝会,照例是群臣朝贺,叩祝成帝千秋万岁,大晋国势蒸蒸日上。

成帝拉着芷岸的手,在一座新落成的宫殿前驻足观望。

“皇后,就叫芷宫吧,你看还满意吗?”

朝野看来,焦点人物非桓温莫属!

去年的梁郡之战,他的功劳胜过两次襄助王导的功绩,这回又娶得公主归,朝廷于公于私,都会大大的封赏。

成帝惊讶道:“万一被他察觉,认为朝廷不信任他,反倒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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