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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衣冠

第272章 恶竹斩万竿

“娘,快捂住耳朵。”

桓温迅疾靠了过来,伸出双手把孔氏的耳朵堵住,说时迟那时快,滚滚雷声在院子上空炸起,孔氏心惊肉跳。

“娘,别怕,有温儿在呢。”

这是桓家的第三代,是长孙,看着看着,又哭了。这是喜极而泣,她想到了亡夫桓彝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自己要去亲口告诉他。

“娘,桓秘呢?”

桓温见孔氏从正堂出来,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去了父亲的灵位前。

奇迹出现了,昏迷三日的庾太后竟然出乎意料,再次睁开了眼睛。

“母后,衍儿在,母后终于醒了!”

只有成帝一个人相信太后会醒来,只有他一直在坚守。

“娘梦见你父皇了,你父皇让娘过去陪陪他,娘答应了。这次回来,就是要跟衍儿告个别再走。”

成帝心如刀割,他以为母亲醒来是一件大幸事,结果,却是来辞行的。

而且,看太后似乎恢复了精力,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分别,恐怕就是别人常说的回光返照。

“母后的哥哥之中,就数大哥最让人不省心。不过也没办法,他是庾家的长子,要撑起门户,肩上的担子很沉。可是他心胸狭窄,德不配位,梁郡一事,又丧权辱国,背下了骂名。”

“母后,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不说他,你将息身体要紧。”

“不,母后就是要说他,再不说来不及了。母后走了以后,可以让庾冰舅舅接替他,让他体面的赋闲回家吧。如果不放心,还可以让何充协助,何充虽说是母后妹婿,但不会因私情废公,他值得信任。”

成帝此刻根本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他要激浊扬清,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母后知道你青睐桓温,他战功赫赫,可是你别忘了,有大功未必就要大赏。他资历尚浅难以服众,骤登高位,一旦出错,将来就没有回旋余地了,还是让他先历练几年再说吧。”

庾文君仿佛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又幽幽的说道:“于公于私,都应该让庾冰舅舅和何充掌管朝政,哪怕是作为过渡也好。”

“母后所言有理,孩儿谨遵就是。”

成帝不赞同让庾冰执政,但却认同太后对桓温的说法。

的确,如果现在让桓温执政,那所有的门族,所有的势力,所有的冷枪暗箭都会对准他。

他再勇武,恐怕也难抵挡所有的攻势,到头来落下个拔苗助长的结局。

太后思虑清晰,言语也铿将有力,司马衍产生了幻觉,以为母亲已经渡过难关。

猛然间,太后呼吸开始急促,表情僵硬,瞬时不成了人样。

成帝情知不妙,托起太后的脖子,一边呼唤太后,一边让传太医。

“衍儿,衍儿?”

庾太后微微睁开眼,挣扎着说道:“你父皇催了,让母后早点过去。今后就不能再照顾你们了,你要照顾好弟弟和妹妹。”

“孩儿记住了,母后!”成帝声音哽咽,泪不能止。

“衍儿,衍儿?”

太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叮嘱道:“你要照顾好自己,还有,还有,要离他远点……”

“他?母后,他是谁?他是谁?”

成帝焦急的询问,而他却没有得到答案。

庾太后带着对儿女的惦念和不舍,带着对庾家兄长的爱憎和喜怒,带着对明帝的愧疚和思念,香消玉殒,撒手人寰。

闻讯而来的桓温夫妇,吴王夫妇还有庾家老小,在崇德宫内呼天抢地,哭作一团,发丧的消息传出了京师外。

“离他远点……”

“离他远点……”

庾文君临终前说出的最后四个字,成帝一直在思索。

“他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桓温脱口而出:“他就是庾亮!太后昏厥前就和他接触过,只有他才会让太后情绪激动。”

“那太后为什么要这么说?”

“臣想,肯定是太后在最后一刻发现了庾亮的什么事情,或者是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才让太后迫使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说出来。这句话寓意深刻,只是没来得及或者不愿意和盘托出。”

成帝双目红肿,喷射出怒火!

“想不到太后帮衬他这么多年,他们居然还得寸进尺,毫无兄妹之情,敲骨吸髓,极尽盘剥之能事,真是可恶!可怜太后临走前,还让朕给他一个体面的台阶!”

太后的葬礼刚刚结束,桓温准备离开山陵,直接回琅琊郡,谁料成帝拦住了他,交待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差事!

“你去一趟青溪桥,把他叫来,你俩就在这山陵前聊一聊。”

说完,成帝丢下一脸愣怔的桓温,径自离去。

皇帝用了一个叫字,而不是请字,这是何意?

再说,和庾亮聊什么?

桓温如堕入云雾中,不知就里,深知这趟差使甚为蹊跷。

和寻常百姓之家不一样,大人物,尤其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言辞越短,事情就越复杂,而且让现在就去,自己根本来不及回府和家人商量一下。

之所以说莫名其妙,是因为成帝并未告诉他去干什么,要达到如何目的,是传旨还是私下接洽?

不过,应该不是好事,从成帝离开时灰暗的脸色和决绝的语气应该可以窥见一斑。

还好,怀中一件证物还始终带着,看来今日要派上用场。

“太后的意思是让他体面赋闲,谁知他究竟有没有洞察太后之苦心。现在情势不同了,他要知进退,不可异想天开,否则雷霆震怒,天威难测!”

桓温一边策马一边冥想,极力捕捉成帝的弦外之音,回忆成帝在太后葬礼上的这番话。

他揣摩着成帝说话的语气和力道,情势不同,应该就是指太后殡天了,庾家的这棵大树已经倒了。

返回建康宫途中,成帝仍恼怒不已,又想起了王导临终前的忏悔。

王导提及了陶侃和路永的内斗,还说,既然庾亮能在夜色下发现江州的官船逆流而上,为何江州修筑工事搞出了很大的动静,庾亮一无所知?

他肯定知道,知道了为何不报?

及早奏报,朝廷可以从容处置,制止这场内斗。

成帝现在明白了,这场内斗正是庾亮愿意看到的,乐享其成的。陶侃和王导火并,他坐收渔翁之利,最终重掌尚书台,成为群臣之首。

至于劳民伤财,生灵涂炭,那是朝廷的事。

事情的发展也证明了王导的推论,更暴露了庾亮的野心。

想到这里,他非常懊悔,当时是被愤怒和焦虑迷惑了。事已至此,再旧事重提,只能哑巴吃黄连。

谁让自己自诩为明君圣主当时却没有窥出端倪?

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羞辱传遍全身,成帝最痛恨的就是被别人自以为是的耍弄,就像苏峻蒙蔽了朝廷一样。

还有一点,在两个外甥中,庾亮喜欢吴王,不喜欢自己。苏峻破城前,他带走吴王,扔下太后和皇帝,逃到勤王大帐。

看起来是仓皇逃命,其实是精心筹划!

他以皇帝为诱饵,让叛军围攻京师。以苏峻的秉性,进城之后定会大开杀戒,皇帝当然凶多吉少。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扶持吴王司马岳登基,凭借拥戴之功和帝舅之尊,彻底将皇室和朝政捏在庾家手中。

关键时刻,王导坏了庾亮的好事,将自己护驾到石头城,成功逃出了苏峻的魔爪。

庾亮很沮丧,但是并不灰心,继续筹谋着庾家的大计。比如说,庾亮很少关心他,为何却费尽心思给他物色皇后,还有给吴王挑选妃子?

舅舅关心外甥的婚事,在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了。而且,杜芷岸和褚蒜子两人姿色出众,看起来也都温文尔雅,贤惠知礼。

然而细思之下,她俩还有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共同点,也是庾家最欣赏的一点。

杜家和褚家都是小门小户,没有强大的后族力量,入宫之后也威胁不到庾家后族独大的地位。

成帝越发相信,庾家兄弟所做的这一切,看似简单,其实用心良苦!

既然自己准备乾纲独断,整肃朝堂,就必须要掀翻这块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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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块绊脚石太大,成帝搬不动它,而是石头的表面,蒙着一层亲情和世俗的外衣,成帝心有忌惮,故而,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桓温,用意颇深!期待您的关注,期待您的支持!

“他呀,又和一帮子朋友出去了。自从住进长干里,他好像换了个人,三天两头在外应酬,也不知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娘啊也不想多问,他也老大不小了!”

“应酬?他初来乍到,在京师又没有什么朋友,哪来的应酬?”桓温微笑着问道,他认为以桓秘的个性,并不擅长交际。

转眼父亲已经离开五年多了,每每回忆起泾县城头的那一幕,都会惊心动魄。

桓温走到院子中,天上乌云密布,两团浓墨借着风势,迎头狠狠相撞。一道闪电划过,霎时整个人间亮如白昼,照亮了整个庭院,也照亮了孔氏眼角的两行浊泪。

“我知道娘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桓秘成了家,再生几个孩子,群孙绕膝,够娘忙乎的。”

长干里桓府,孔氏看着熟睡中的婴儿,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别管了,娘知道他心里委屈,自从出了滁州大牢,每到阴雨天气就会浑身疼痛,估计是在牢里遭了罪,留下的病根。”

桓温听了,很不是滋味。

“这样最好不过了,省得他无事生非,走上邪路,你当大哥的也应该帮帮他。”

孔氏笑着说道:“要真是那样,娘再忙也心甘情愿,唉,要是你爹还在该有多好!”

“娘,爹过世多年,你别太伤感了。总沉浸在过去会影响身体的,要看眼前,看当下,看儿孙辈,心情好了,还能长命百岁。”

夏日的建康,雨水充沛,刮风下雨是常有的事情。

孔氏恨铁不成钢,抹了抹泪。

桓温说道:“这样下去也不好,要不我给他找个差使做做,总比成日出去胡吃海喝强。”

自从桓彝死后,孔氏落下一个病根,开始畏惧雷声。只要一看到闪电,就会浑身发抖,害怕听到随即而来的雷声。

“衍儿,衍儿?”

孔氏很欣慰,愁眉略有舒展。

“不过呢,可能还需要再等些日子,听他说,有个朋友给介绍了一个姑娘,这段时间频频出门兴许就是为谈情说爱的事。能早日成家,再有事情做,娘也就放心了。”

“这且罢了,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品评也不行,察举又没路,一直没有挣上功名,他心里能好受吗?娘安慰他了,没有用,就由着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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