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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衣冠

第409章 万州庇寒士

褚蒜子却道:“你可别小看他们,桓温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这些小人物,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他们有什么可怕的?”褚华满脸的不屑。

“因为小人物身无长物,无所顾忌,他们重情重义,为了虚无缥缈的情义,他们愚蠢到连死都不怕。关键之处还在于,桓温走到哪里,总能得到这些小人物的追随!”

穆帝主张当即就授予官印,而褚蒜子果然含蓄的反对,但是态度很和缓。

“诸位爱卿有赞成,也有反对,哀家也不能偏袒。这样吧,暂且先搁置不议,以免朝堂分歧。哀家不是有功不赏,吝惜官印之人。假以时日,待桓温在荆州治理出成效,再定不迟嘛。”

虽说成功阻止了桓温拿到征西将军大印,退朝后,褚蒜子犹自狐疑。

“我以为,那驻守江夏郡的几万镇军如果能掌控在咱手中,对桓温或者对荆州而言,就是一把尖刀。进可攻荆州,退可守大江,灵活自如。”

褚蒜子点头称是:“说得在理,不过眼下我们褚家还无人能够统御镇军,还得预作筹谋,交给谁合适呢?”

思前想后,她勉强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近来,芷岸经过仔细观察,越看侍女琳儿越觉得畏惧和痛恨,总是蹑手蹑脚的,而且目光游移不定,不敢正面示人。

看来丕儿说的没错,在自己和桓温偏殿晤面之后,当晚丕儿曾看到琳儿奔向太后銮驾。

肯定是偏殿之事被她发现,去邀功请赏了。

这么看,琳儿毫无疑问是皇后的眼线。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再让她抓住什么把柄,指不定寝宫的那一位又在酝酿什么新招数?

最近,丕儿的生母周太妃病情越发严重,估计撑不了多久。

一开始她还担心司马奕的生活起居没人照料,听宫人讲,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褚蒜子主动承揽下来,常常把司马奕带到寝宫照顾,真是奇了!

刚刚丕儿从穆帝宫中回来,告诉了她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说桓温已经入主荆州。

这个消息,不啻于凉爽的和风,吹散了自己心头的雾霾,着实替他兴奋,为他骄傲。

“褚华,你在这作甚?”

“哦,是南康公主啊,没事没事,刚刚去探望了太后,顺道路过这里。”

“顺道?你回府不是走南门更近吗,怎会在芷宫这里徘徊?”

被穷追不舍的质问,褚华恼恨不已,却又知道南康的火辣脾气,虽然自己贵为国舅,但还是不敢沾惹皇帝这位亲姑姑。

当然,他还要顾及桓温,敷衍道:“我正好要去北城办些事情,公主,告辞了。”

说罢,悻悻而走。

南康带桓熙入宫小住几日,恰巧看见褚华在芷宫门前探头探脑,心生疑惑,但压根没朝那个方面去想,也就不再追问。

“恩公,大事已定!”

刘言川打出一个成功的手势,桓温知道,是老四他们拿下了万州。

桓温这招走的是一步险棋,为暗中积聚实力,不得已而为之。派出袁乔和桓冲领兵三千接应万州后,刘言川打探清楚,周边确实没有伏兵,然后会同老四率人直扑万州城。

此次得手也有侥幸的成分,城内守军本来有五千之众,援军到来之前,维持个三五日不成问题。

但荆州内乱,万州犹如孤臣弃子,使得军心涣散,斗志大损,半日不到便败象已露。

成汉趁火打劫,也想试探荆州的深浅,派出的人马既非展坚麾下的精兵,也非大将李福亲征,而是权臣王嘏唆使李势,派他的心腹率兵一万,想捡个便宜,捞些战功。

谁知刚刚攻打了半日,天色刚刚擦黑,西城门就摇摇欲坠。

蜀人得意之下,明知不善夜战,但肥肉已经送到嘴边,在主将的威逼之下,仍死死咬住不放。

皓月当空,双方还在城门内外混战,死伤近半,疲惫不堪,最终还是人数和斗志占优的蜀人撞开了城门。

援兵迟迟未至,更让守兵胆怯心寒,当得知传令兵撤军的命令之后,如释重负。守兵边战边退,打开东门,仓惶逃跑。

蜀人主将头昏脑涨之下,不顾众军疲敝,下令大军乘着月色,斩首记功,要全歼对方。

而此刻,死神来了!

言川和老四率军长途奔袭,掩兵而至,从大门洞开的西城长驱直入。

多年在芒砀山练就的夜战本事,又有月色的冷辉映照,他们将城内喘息未定的千余名蜀兵杀得哭爹喊娘,四散逃窜。

而东城外的五千蜀兵此时尚浑然不知,还在追击溃不成军的晋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疲惫,但主将许诺,一颗人头就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而且十数年来,何曾见过蜀兵扬眉吐气追击过晋兵?

这次回师后,他们名利双收,有得吹嘘了。

越过一处高冈,蜀兵傻眼了。

远处,一大群火把在月夜下闪着磷火一般让人惊惧的微光。蜀人心想一定是晋人的援兵,暗夜之下,不知有多少。

此时,还什么名?还什么利?逃命要紧!

这正是桓冲和袁乔率领的三千援兵,准确而言,他们的目标是来接应败卒的,并非前来支援守城的援兵!

“袁军副,你们可算是来了,万州丢了。”

“弟兄们不要自责,是刺史桓大人派遣我等前来接应,他说只要大家性命还在,万州丢了就丢了,以后还可以再夺回来。”

“我等感激桓大人救命之恩,定当誓死相报!”

桓冲催促道:“蜀兵在撤退,好像人数并不太多,索性去追杀一阵,也好为兄弟们报仇!”

“算了,刺史大人有令,只要接应大军即可,咱们不能违拗。”

袁乔阻止反攻,言道:“再者,你怎知城内还有多少兵马,万一中计,回去怎向大人交待?”

“太便宜他们了,那就撤吧!”

当蜀兵回撤之时,发现东城门不知何故,已然关闭,恼羞成怒,在城下咒骂了几声。

待绕至西城,更是惊悚的发现,刚刚破损的城门已然被砖石封堵起来。

刚想破口大骂,城上冷矢凌厉而来,劲道之大,令人恐怖。有的穿颈而过,有的射破铠甲,大半截箭身没入。

蜀军惊慌之下,豕突狼奔,一哄而散。

桓温实现了两全其美的意图,挽救了两千多败兵,给朝廷减少了损失,而冒险拿下万州,让乞活军有了赖以藏身之处,自己也有了一块秘密的营地。

城池不大,却在今后的峥嵘岁月中,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时光荏苒,刚至暮春初夏时节,湘楚大地已略显闷热。荆州紧邻大江,还要潮湿一些。桓温照旧带着几人乔装打扮,出城巡视。

几个月下来,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州城内外景象一新。

百业复苏,军民逐渐感受到新刺史的德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军卒忙于操练,农人勤于稼穑,商旅逐于贩运,忙碌而憧憬着,一派盎然生机。

城北三十里的郊外,一处连绵起伏的高岗,被青葱翠绿的树木花草遮盖,泛着绿油油的光。

山岗下,初春时刚刚疏浚的河道,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条长长蜿蜒的白带,点点跃金。

河道则穿插环绕着一望无垠的稻田,这个时节正是农人正忙碌的时候,他们刚刚旧裾飘风,忙完了蚕桑,又白袷卷水,秧起了稻田。

远处,几只白鹭在灌满河水的田里一走一停,一步一啄,寻觅着鱼儿虾儿。

这样的画面,静谧而唯美,任谁也不愿打扰!

桓温沉醉其中,心旷神怡,若是普天之下,皆能如此,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纵是仙境也不会羡慕。

此情此景,偏被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粗鲁的打扰了!

万州得而复失,的确怪不得桓温,但奏报上写得既清楚又模糊,意思是说,城内守军被荆州援兵接应,顺利撤出。

但是,却不知哪里又窜出一群流寇,趁火打劫,让人有点莫名其妙。

褚华接过名单,念道:“桓冲,亲兵营主将,袁乔,城防营主将,袁真,荆州司马,袁宏,荆州军曹……”

“臭鱼烂虾,都是些不起眼的小角色,桓温竟然拿他们当成宝贝,足见他山穷水尽,在荆州也腾不起大浪。”

褚华言道:“这伙人来路不明,究竟是什么身份,桓温奏报上也含糊其辞。只是说,这些人是从南阳方向而来,可能是流窜于秦赵一带的山匪。不过我想,蜀人再弱,总不至于和流寇勾结吧。”

“母后,一枚官印和西地边陲之安危,孰轻孰重,还望三思!”

褚建掌中正摩挲着一块巴掌大的玉如意,通体雪白,莹透纯净,泛着油光,如同凝脂,一见便知是西域于阗出产的上等羊脂玉。

恼人的是,他还不时地将这洁白无瑕的宝玉在长满肉疙瘩的黑脸上磨蹭,实在是有些突兀惊悚。

“哼,恐怕不止是逍遥自在吧?”

褚蒜子也以为,蜀人没有落魄到这个境地。

褚建嘟囔道:“城也失了,兵也撤了,还想它何益?那一带是三国交织之处,更有秦人羌人作乱,有些山匪流寇再也正常不过了,还是赶紧想想如何遏制他的势头最要紧!”

“你看看,这些都是他的亲信,你们要记好了。”

“褚建,在会稽王手下任职感觉如何?”

“姐真是料事如神,丹阳尹属官还真是个肥缺,刚刚上任不久,就宾客盈门,纷至沓来。而且你还说对了,司马昱他一点也不加干涉,而我则逍遥自在。”

褚建插话道:“小人物眼下还不足为虑,毕竟他们还没形成大的气候,咱们的眼光还是要紧盯军权。”

“哦,你有什么想法?”

褚蒜子见其对蜀寇之事心不在焉,有些嗔怒,眉毛高挑,盯着他手里的玩意。

吓得褚建赶紧将玉如意收了起来,回道:“姐的旨意,我怎敢不听,只是人家盛情,又不好一一挡驾。不过,姐放心,我不会因此而误事。”

褚蒜子看见弟弟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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