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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衣冠

第432章 匹夫戏朝堂

“算了,以后再说!”

南康心烦意乱,这时,听到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南康质问一头雾水的袁宏。

众人散去,桓温和郗超字斟句酌,对袁宏面授机宜。

“朝堂辩论,就按着我和郗超刚刚商定的口径回复即可。此次进京,首先去拜会何大人,然后回府上,探视一下老夫人,若公主也在,帮着我问候一声,莫忘我的交待。”

袁宏频频点头。

谁料袁宏突然跪下,哭诉道:“属下遇到一个难题,还恳请公主开恩,否则属下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了。”

南康刀子嘴豆腐心,见对方哭哭啼啼,心一软:“快快起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袁乔便把盗用金块一事和盘托出,希望南康帮着在驸马面前求个情。

结果,南康差点啐了他一口:“这种偷鸡摸狗之事,亏你一个文弱之人能做得出来。本公主对此深恶痛绝,怎会为你求情,晴儿送客!”

袁宏悻悻而走,虽然碰了一鼻子灰,却仍有收获,因为他刚刚从何府回来,大功告成。

一开始,何充闻听来意,大吃一惊,认为中朝时就丢了蜀地,现在大晋偏安一隅,根本无力夺回,因而并不赞成。

然而经不住袁宏巧舌如簧,一番陈述,剖析利弊,言陈事实。何充凭着对桓温的信赖,终于赞成此意,并当即进宫,让他静候佳音。

回到桓府后,他拜望了桓母,正巧南康也在府中,至于能否替自己求情,不得而知,不过桓温交待的头三件事总算顺顺当当完成了。

明日如能廷议,自己照来前的吩咐陈说即可,应无大碍。于是,浑身轻松,径回驿馆而去。

式乾殿上,大晋政权的几个核心人物齐聚一堂。

穆帝,两位顾命大臣还有司马晞和褚裒,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奏报,不啻于山崩海啸般惊心。当然,大伙虽同为核心之人,心思却并不相同。

“这么大的事,只派一名下属来奏,会不会太儿戏了?”司马晞率先表达不满。

何充反驳道:“武陵王,桓刺史既然派了他来,想必也是得力之人,又何必斤斤计较呢,还是议一议正事吧。”

司马晞仍是面有鄙夷之色,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太后,陛下,老臣抛砖引玉,先谈谈吧。”

何充见众人摇头皱眉,面有难色,知道结局难料,决定自己先开口打头阵,然后皇帝再开金口定基调。

这个策略,他昨晚刚刚和穆帝商量过。

穆帝心领神会道:“何爱卿老成持重,必有高见,请说!”

“老臣虽说不常在军阵行走,但颇有体会,成汉伪帝李势数年来一直牵制掣肘我大晋,王敦和苏峻叛乱,成汉乘我们内乱,屡次派军侵伐,杀人放火,掠夺生民,占我城池,无恶不作。”

何充的数落,朝臣深有体会。

“更有甚者,他们暗通石虎,共同南侵,妄图平分大晋。据说事成之后,荆州及长江以南划归成汉,其余划归石虎。所以,老臣以为,似这等跳梁小丑不得不杀,肘腋之患不得不除!”

司马晞刚想反驳,穆帝一把抢过话头:

“何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成汉是劣迹斑斑,今后一旦南北再有大战,他还会从背后下手。朕以为,桓爱卿此举目的有三。”

“陛下请明示!”

“一是雪耻,不说晋室南渡吧,就是中朝覆灭,也有成汉伪主李雄的影响;二是让我大晋没有后顾之忧,可专心北向;三是可扩大本朝疆土,增加土地人口,尤其是蜀地山高路险,关隘众多,可作纵深防御。如此,进可攻,退可守,此虑志存高远,可谓一箭三雕!”

何充当即赞道:“桓刺史苦心孤诣,深谋远虑,实在是国之栋梁!”

穆帝点点头,问道:“褚爱卿之意呢?”

“老臣附议!”

“会稽王?”

司马昱也道:“蜀土富实,号称天府,昔诸葛武侯欲以抗衡中国。今诚不能为害,然李势据上流,易为寇盗。若袭而取之,蜀地人众,此国之大利也。臣附议!”

“武陵王?”

穆帝顿了一下,突然继续说道:“太后凤体不适未来临朝,今日就到这吧,待明日太后来了再议。”

司马晞本以为穆帝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不料却戛然而止,宣布退朝,心里既窘迫又窝火。

他清楚,穆帝是因为自己跟太后贴的太近而迁怒,内心虽有不悦但只能忍受。

何充知道穆帝是看太后不在,才故意开涮司马晞,微微一笑。

次日,太后强撑病体,临朝听政。

她昨晚已得到廷议消息,自己若不是有最终决断大权,估计昨日就定下了。

伐蜀之事,断然不可准,若是败了,桓温一蹶不振,乘机问罪,倒不失是个机会。可若是胜了,这条本已是入海之蛟龙,就会潜入深渊,自己再也无法掌控。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什么事都得有自己做主!

结果,在廷议上,司马晞见有太后的撑腰,第一个跳将起来:

“臣坚决反对,如今荆州初定,民力尚浅,如此时伐蜀,赵人近在咫尺,一旦乘势入侵,我们腹背受敌,只怕连荆州都不保。”

司马昱昨天讨好了穆帝,今天又不能冷落了太后,便不痛不痒来了一句:“这倒是值得考虑,蜀赵早有勾结,不可不防。”

蒜子轻轻颔首:“两位王爷之意,哀家也以为是。不过,哀家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君臣皆侧耳倾听,看看太后究竟有何锦囊妙计?

蒜子悠然道:“哀家听说,伪主李势昏聩荒淫,政事荒怠,每况愈下,待时日一长,军心瓦解,民心涣散,再伐不是更轻松吗?”

司马晞奉承道:“太后高见,到那时成汉已如烂痈,一触即溃,我们可以手到擒来,岂不妙哉!为何现在要去耗费钱粮损失军士的性命啃这块难啃的骨头?”

褚裒也被这高招折服,言道:“这倒是个好办法,索性再等上两年,待荆州军力恢复,让桓刺史再伐不迟。”

形势急转直下,而且听起来确实有理,连何充和穆帝都找不出辩驳的理由,君臣怅然若失。

见群臣喝彩,穆帝哑然,褚蒜子内心窃喜。辩了两日,辩来辩去,自己一招就轻轻化解了。

桓温啊桓温,你自诩聪慧,为何这一点考虑不到?

最关键的是哀家还不漏痕迹,丝毫没有阻止别人立功的意思,一切都是从朝廷大局出发,完美无瑕。

晕晕乎,飘飘然,褚蒜子刚刚得意片刻,袁宏就直犯天颜,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太后此计看似有理,实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会因小失大!”

袁宏口才好,声音洪亮,且吐字清晰,这句犯上之言,清楚明白的送入到诸人耳中,更是像刀子一样扎入蒜子心口。

当太后以来,还无人敢这么放肆!

护主的司马晞怎肯放过这个拍马屁的绝佳机会,当即拍案而起:“大胆,你这小小属吏,竟敢大放厥词,藐视皇太后,实乃大不敬,当诛三族!”

袁宏毫无惧色,乜斜着司马晞,心里暗骂一声:

你这厮背后下黑手,三番五次刺杀桓温,我不过是顺嘴藐视一下而已,你凶什么凶?再者,我袁家三族中,就剩我一人了,我怕什么?

何充赶紧出来帮腔:“武陵王,他不过是荆州衙门一书曹,不懂朝廷规矩,据实启奏,随口一说而已,怎会成心冒犯太后?”

褚蒜子很恼恨,本欲发作,但何充这奉承之言,倒是让自己收了怒意,以免跌了身价。

于是,她便就坡下驴,微笑道:“是啊,哀家怎会和一个小吏计较,只要他讲出道理,哀家是不会怪罪的。”

穆帝也很惊讶,替袁宏心急,暗想,好你个桓温,胆子真大,居然派出这么一个愣头青来,是有心还是无意?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说不定真会被治罪。

“正如太后所言,李势昏庸,江河日下,可徐图之!”

袁宏慢条斯理,先附和了褚蒜子,目的是欲抑先扬。

“但正是因为他的昏庸,我家大人才要此时攻打,否则一旦换了位明君,励精图治,那就势比登天了。这就是当初武帝为何能灭了东吴,完成大晋的一统天下!现在的李势比彼时的孙晧还要昏庸,成汉的国力更是远远逊于东吴,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一语惊醒梦中人,穆帝拊掌称赞,何充等人也如醍醐灌顶,即便是被浇了冷水的褚蒜子也不得不认同。

然而司马晞还要刁难:“既然这样,那你怎知过两年李势就一定会被替换?本王赌他到时候还在位。”

袁宏冷笑道:“李势现在还稳操成汉大权,不过自其弟李广惨死,朝野必有心怀不满之人,极有可能废掉李势,拥立新主,所以绝不可迟延。”

说完,他还不忘嘲讽神气活现的司马晞一把:“堂堂灭国之战,岂能如武陵王这般儿戏,居然用赌博的想法去猜测!”

“你!”司马晞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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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派出袁宏,究竟是用人不疑,还是别出心裁,要知道,袁宏此刻因盗金声名大损,会不会心生不满?敬请您的关注和支持!

“记住,兵贵神速,两日抵京,三日奏事,两日返回,前后共七日,即便京师那边万一走漏了风声,传到成汉时,也无所谓了。”

桓温一口气交待完毕,轻轻拍着袁宏的肩膀:“委屈你了,辛苦你了!”

他竟然和他们称兄道弟,想起来就来气!

“那主子到底去不去?要给太后回一声的。”

南康非常委屈,她认为这是褚蒜子的好意,但是,那副不容反对的口吻,让自己很不舒服。

除了祈祷能骗过朝堂的对手,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袁宏明白桓温口中委屈二字的用意,拱手道:“大人言重了,属下定不辱使命!”

袁宏走后,桓温怅然道:“我这到底是杞人忧天,还是未雨绸缪?”

越想越觉得郁闷,公主长吁短叹,贴身侍女晴儿帮主子按揉着双肩,解乏解闷。

再者,她认为,桓温是头犟驴,不听她的劝告,非要搞出什么名堂,这些年得罪了太多人,也惹恼了蒜子。

谁知蒜子以德报怨,主动让他们夫妻和好,这份好意又不能辜负。

一想起去荆州,远离京师的繁华不说,让人不可容忍的是,丈夫身边净是那些流民草寇,无出身无功名,积习难改,一身匪气。

桓温默默道:“我相信袁宏的忠心,他能应付……”

南康主仆二人因和太后争执一件事,有些不快,便回府小住。

“属下奉驸马之命,给公主问安,还带些荆州的时令吃食,以及一些当地出产的珍珠首饰。”

南康没好气道:“好了,晴儿收下,你回去吧。”

“公主,奴婢觉得太后说得也有些道理,你和驸马爷一年未见,又不通音信,感情定然冷淡了许多。太后劝你去荆州陪伴驸马,也是夫妻团圆,人之常情嘛。”

“我能不知道这是蒜子的好意吗?”

郗超笑道:“凡事以成败论英雄,桓叔此举,成了,就是未雨绸缪,败了,就是杞人忧天。我只是担心,这耍笔杆子的,玩不过那耍心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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