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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衣冠

第597章 暗穴起阴风

褚蒜子笑呵呵对司马奕说道:“陛下,桓温既非宰辅,又无摄政之权,强行推进新政,处境原本就很尴尬。再者,他一向以儒家门风自诩,盛怒之后,冷静下来,为避免给朝野留下挟君之嫌,自然会患得患失,处处小心。”

“太后说的太对了,可谓入木三分!”

司马奕得意洋洋,又道:“时日一长,次数一多,姓桓的总不能时时处处横加阻止,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妥。这不,态度果然有了松动,放了几车蜀锦进来,哈,中了咱们的计!”

这次晤面,却让桓温更改善了对司马昱的印象。

在他看来,之前的司马昱,在庾家和褚家之间骑墙,左右讨好,但均遭遇冷落,没得到什么好果子。

当初司马昱随庾冰北伐,被庾家以扶助他登基为帝所诱惑,帮助对付褚蒜子。

褚蒜子眉头一皱,又道:“陛下,听说会稽王现在无所事事,空挂着尚书令的头衔,哀家想,他也不甘大权旁落吧?”

“太后的意思朕懂了,让他也想想办法,早些为你我送走那尊瘟神!”

二人气定神闲,憧憬着撵走桓温重新拿回大权的愿景,当然,也心怀鬼胎,各种盘算着自家的利益。

“大将军,果不出你所料,秦人一支骑兵犯境,袭扰上洛郡。”郗超手持一封书信,来报知桓温。

桓温沉吟片刻,言道:“秦人这应该是试探,战况如何?”

“被击退了。”

“哦,上洛郡守这次干得不错,打得好,咱绝不能滋长秦人野心。”

“大将军错了,此次领兵退敌,是石虔和沈玄他们。”

桓温惊道:“什么?这俩小子狗胆包天,为何擅自出城?为何不事先奏报?”

桓冲笑道:“大哥,你这瞻前顾后出尔反尔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来京前说要让子侄们历练历练,如今他们成功退敌,经受住了历练,你又叱责他们,到底要怎样?”

言川也笑道:“恩公,你该高兴才是,他们四兄弟联袂出城,立下战功,回去得嘉奖才是。”

“四兄弟,桓玄和刘山也去了?”

“嗯,去了,不过他们还小,不过是看看热闹罢了。”

桓温惊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诚然,形势的发展,自己的确想让子侄辈多加历练,早日成长起来。可是,为人父母的,又怎么舍得让孩子们冲入刀枪无情的战阵。

嗨,没什么,不经历风雨,怎能得见彩虹!

子侄们表现不错,能不畏强敌果断出击,确实值得骄傲。

桓温心里倍感欣慰,脸上仍佯嗔道:“功是立下了,但不及时来报,眼里还有没有军法?这一定是石虔的主意,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一定要严加训斥,以免今后不长记性,惹下祸事。”

“大将军,你又错了!”

郗超一挥手中信,笑道:“这全是令郎桓玄的主意,是他怂恿石虔出兵的。不仅退了敌,还一直深入秦地几十里才罢休。不过呢,桓玄也非轻敌冒进,他派人通报了南阳守将朱序,合兵追击秦人。”

“孺子可教也!”

桓温由衷地赞叹了自家儿子一句,一回头看到郗超手里的书信,又露出惊讶的神色。

“咦,你手里拿的应该是战报,为何是一封书信?”

桓温此问,让郗超又大笑不止。

“桓玄并未发来战报,我估摸着,他是要给咱们一个惊喜。但是,城中有个小内奸告了密,把事情经过原委都写在这信上面了,你看!”

桓温接过一看,笑中带泪:“没错,这是山儿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是这小子,干的好!”

“什么?”

言川一听是自己儿子捣的鬼,立马火了。

他一把抢过书信,嗔骂道:“这兔崽子,怎能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不讲义气,今后还怎么跟着几位哥哥们闯荡江湖?哼,回去一定让他吃鞭子。”

其实他也认不了几个字,但那副打鞭子的表情却憨态可掬。

桓温忍俊不禁,擦拭了眼角,这既是笑出来的泪水,也是感动欣慰的泪水。

子侄们大了,成长起来了,事业后继有人!江山后继有人!

看来要早些回去了。

记得麾下有很多人提醒过自己,我的领地不在建康,而在荆州!

不多久,幕府司马谢安按照桓温的交代,条分缕析,细致入微,一一阐述了七项事宜疏推行三年来的功绩。而且,还在几日之内便拟出了今后的三年纲要,这令桓温非常欣慰。

既是对谢安才能的欣慰,也是对新政成效的欣慰。

无论是选人用人、儒学恢复还是兵源征募方面,三年的成果足以抵上平素十年。

大晋国库充盈,百姓殷实,豪门大族在弟弟桓冲的铁腕整治下,几乎销声匿迹。

庄园分给了已经入籍的雇工流民,取而代之的是庶族寒门的兴起,士子文人通过苦读应试,进而为官任事的渠道彻底打通,大晋朝野焕发出勃勃生机。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还有一个月便是新春,桓温决意过了新岁,便率军返旆,回到荆州,厉兵秣马,开启北上开疆拓土的崭新征程!

然而,就在旧岁将近京师寒冬时节,从北地又来了一队使团!

这是一支秦地来的使团,奉王猛之命,来建康交好结盟。

王猛亲自领兵,秦人在河东和鲜卑人渐成胶着之势。他见一时难有胜负,僵持不下只会虚耗实力,便下令构筑工事驻兵自守,以待时变。

鲜卑人因慕舆根之乱,实力损耗很大,又担心晋人乘淮北兵力空虚而出兵报复,无奈之下,也就默认了秦人占据河东土地的事实,选择退兵驻守,以防御为主。

王猛抽身从前线回到长安,见苻坚趁他不在时,派出一支骑兵袭扰蜀地,非常吃惊。

他极力劝谏苻坚,反对对晋人动武。

“大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为人如此,为国亦如此!”

“丞相请直言不讳。”

“臣窃以为,大秦之近忧在乎燕,而晋则为远虑。”

苻坚神情专注,虚心倾听。

“秦燕毗邻,风俗相近,地理相同,同为逐草游牧之族,并肩骑射弓刀之勇。而大晋南人,擅舟楫水战,境内沼泽湖畔星罗密布,不宜骑战,以秦人之短攻晋人之长,实乃不智之举。故而,大秦之劲敌在北方,是鲜卑人。大王之雄心在北方,乃一统中原。”

此语振聋发聩,苻坚听得豪情万丈!

将来真要有那么一天,西鄙的秦人一统中国,该是多大的荣耀,多大的奇迹,自己的功业将不逊于秦皇汉武!

而眼前的这位书生模样的人也将留名青史,足堪媲美史上任何一位贤臣谋士。

君臣二人必将横空出世,成为璀璨星辰,光耀千古!

“依丞相之见,那样的大业何时可成?”苻坚从云端回到现实,问道。

“鲜卑人慕容恪勇武善战,必是大王一统中原之最大阻碍,但所谓红颜薄命,英雄末路,臣已探明,他必不见容于慕容暐母子,只要他一有事,燕国将随之崩塌,那就是大王实现雄心抱负的时候到了。”

苻坚又问道:“那大晋呢?何时可以兴兵?”

王猛眼珠一转,低头沉吟片刻,回道:“那是大王一统中原以后的事情了,急不得。此刻大秦和他们不仅不能树敌,还要放低身段,向其称臣!”

“不可!”

一听说称臣,苻坚急了。

大秦雄兵十万,牛羊比天上的星辰还有多,为何要向龟缩南地凭江自守的晋人称臣,如此,大秦颜面何在?

“大王谬矣!”

王猛心直口快,不给苻坚留面子。

“颜面和大业孰重孰轻,大王焉能不知?春秋无义战,然宋襄公自诩仁义之师,楚军渡河攻宋,半渡时不出击,非要待敌军全部渡河列好战阵才交战,结果兵败身死,宋襄公之仁成为千年的笑柄。大王莫非要效其腐儒之形状,慕虚名而受实祸?”

苻坚乐了,也被说服了。

“那依丞相之意该当如何?”

“学张仪,远交近攻,大王派出使者,前往建康,先表达大秦交好之诚意,稳住这棵大树,为咱们灭燕消除后顾之忧。北方既毕,再发兵南下。”

“晋人一向狡诈计谋,他们会答应吗?”

王猛笑道:“大王勿忧,晋人并非铁板一块,而且,大王在建康不是还有一位故交吗?”

苻坚皱眉蹙额,想了一阵子才笑道:“对对对,是有这么一位,本王差点都把他给忘了……”

当庾冰准备在帝陵之下要劫持康皇帝时,见庾家事败,他又慌忙向桓温透露消息,还亲自领兵助阵,挫败了那场阴谋。

褚蒜子念及他最后一刻反正,使得桓温历尽艰辛救下康皇帝,皇权顺利交到穆皇帝手中,才对他网开一面,没有报复。

蜀锦之计,让她看到了桓温的忧虑,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希望。自从起楼阁之事被桓温阻止后,她就为司马奕又出了这一招!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之后不久,发生了一件事,更加坚定了桓温的这个想法……

一旦有了这个念想,司马昱陡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要在火山口上,再烧一把火!

但自此之后,就一直遭受褚家打压,郁郁寡欢,百般退让,权力和影响力逐渐沦丧。

这些年,或许是痛定思痛,幡然醒悟,变得比以前成熟稳重了。特别是帮助何充搭救自己,和褚家对着干,这样说来,他也算对自己有恩。

言外之意,无不昭示着,自己确实会留给世人这样的印象。

十几匹精美的蜀锦送到了太后的寝宫,还有几样奢侈的玉石饰物,褚蒜子看得眼花缭乱,喜得合不拢嘴,露出久违的笑容。

戚仁被桓温抓获,送至荆州,沈玄效仿桓温处死褚华的手段,在荆州城楼如法炮制,把戚仁烧成了灰烬。

褚蒜子得悉后,勾起了江面上褚华在自己眼前毙命的那一幕,她恨透了桓温。

回想起来,桓温忽然隐隐不安,试想,连口无遮拦不谙世事的儿子都这么评价自己在朝堂上揽权,那别人会怎么想呢?

比如,还有皇帝话里话外的语气,还有司马昱说的朝堂上没有奸人,不会影射你我挟君弄权的词令。

“这叫攻心之术,从此刻起,陛下只要再继续隐忍,虚与委蛇,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萌生退意。”

“太后妙计,真是女中诸葛!”

桓温打定主意,新政三年期满,便返回荆州。

至于新政,还是按照司马昱所说,让中正之臣辅弼便是。

路上,桓温还清晰记得桓熙顺口说出的那一句,说父亲既然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就应该帮他这个儿子谋个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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