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不一会儿，沐西便看到了父亲。

“阿爸！”沐西气喘吁吁朝着沐三的背影喊道。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喊了半天也不回应。”

一个浑身脏乱，年纪才四十多岁但样子看起来已经快六十的男人正站在屋里，他是沐西的父亲，此时的他用着一只十分粗糙的手拿着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嗯，是的，古校长。”沐三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面容紧张的回应道。

“哦，是这样的，您家的孩子沐西考上的风兰市一中，明天让他过来拿通知书。”

沐西看到父亲的表情明显有点不高兴，有点害怕，不敢说实话。

“为什么我刚才从那边过来没看见你呢？”

沐三根本不相信沐西说的话，因为沐西根本就不会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中间我去上个厕所，所以你才没看见我。”

“那你刚才怕什么呢。”

“我……我刚才不小心踩进泥浆里了，怕被你发现，又要教训我。”

沐西被沐三一步步逼的语气都焉了下来，但看到脚上的泥土后，灵光一闪，想到了借口，又硬气起来。

“你这孩子，好啦，我是怕你又去爬别人家的楼顶，那里这么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其实上次是我做的不对，不该打你的。”

“上次那家人说话太难听了，还让他家小孩子看看家里有没有丢东西，我实在是太生气，所以就……”

沐三早就发现了沐西脚上的泥土，不过他并没有相信沐西说的话，但想到这孩子很少撒谎，应该是由于上次被打的缘故，上次也确实是自己过分了。

“阿爸，不怪你，你应该打我，让我记住教训。”

“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去了。”

沐西听到父亲说的话后，脸上浮现出了内疚的表情。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想这么多，不去就好。”

沐三早早就知道沐西肯定会因为那件事气自己，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

“嗯！”

沐西点了点头，但是他脸上内疚的表情更加严重了。

“傻孩子，回去吃饭了，你考上了风兰市最好的高中，你妈可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你呢。”

沐三看沐西的表情，想到了他的病，于是便说出了可以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老爸，我考上风兰市一中了？”

沐西的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是啊，傻孩子！”

“太好了！爸！阿大爷还不知道吧，”

沐西十分激动，提起了沐三的大哥，也就是沐西的大爷。

“我还没告诉他呢。”

沐三听到沐西提到沐大的时候，楞了下，然后微笑着回答道。

“那我先去告诉他！你和我妈先吃，不用等我。”

沐西说完，直接就朝着沐三大所住的房子跑去，而沐三此刻心里十分难受，像是整颗心被别人捏在手里一样。

沐三一共有两个亲兄弟，沐三最小。

沐西口中的大爷就是沐三的大哥，沐大。

由于沐大的父亲在沐大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去世了，而当时的沐三也才六岁，沐二才十岁，所以沐大和他的母亲一起承担起了整个家。

沐大的性格很稳重，由于要照顾沐三和沐二，他一直没有找对象，等到沐三长大后，他已经无心娶妻了，因为他领养了一个女儿。

现在沐大的女儿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所以家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不过之后，沐大把他的母亲接到了家里照顾起来。

沐大住的房子和沐三差不多，但比沐三的房子小，无业的他时常抽着烟坐在门口看着村里的孩子玩耍，有时候也会出去放羊。

他最爱听戏，每次周围的村庄逢会的时候，他都会去听戏，因此在每次逢会的时候，沐西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而每次沐大看见沐西的时候，都会笑着给沐西几块钱，因为他知道沐西肯定又没钱花了。

“阿大爷！”

沐西刚到沐大家门口，就看见沐大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蚊虫，嘴里叼着烟。

“阿沐，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开心啊。”

“我考上风兰市一中了！”

沐西开心的向沐大分享自己取得的成绩。

“是嘛？阿沐太有用了，来，奖励你的！”

沐大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奖励给沐西。

“谢谢大爷，我来给你捏捏背。”

沐西接过了沐大给的钱，更加开心了，便跳着跑到沐大身后给他捏背。

“阿沐，大爷以后老了，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照顾我吗？”

“肯定的啊，等你以后老了，我会直接把你接到我家，一起照顾！”

“阿沐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此时大爷开心的就像个孩子，还夸自己，沐西脸上的喜悦更甚了，因为沐大就像父亲一样疼自己。

“来，我给你扇蚊子。”

沐西轻轻的把沐大的扇子拿了过来，一边给沐大捏背，一边给他扇扇子。

“阿沐快点回来吃饭了。”

和沐大聊的正开心的沐西，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便循声望去。

发现母亲正站在大爷家不远处朝着自己摆手。

“快点回去吃饭吧，我正好也要睡觉了。”

“嗯，那我去吃饭啦，好梦！”

沐西见沐大要休息，乖乖的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沐西的母亲王氏，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由于长时间的务农，还跟着沐三在工地上干活，现在的她显的特别苍老。

王氏勤俭持家，嫁给沐三的她，并没有一丝后悔，因为沐三对她特别好。

沐三刚把王氏娶进门的时候，只让她做做家务就行，脏活累活都留着沐三做，可是王氏不同意，非要跟着出去一起干活，王氏脾气硬，沐三也就没办法，只好带着她跟着后面做小工。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王氏和沐三在沐西得病之前受一些邻居的影响“穷养儿富养女”，所以沐西几乎没有零花钱。

那时候的小孩子都喜欢比这比那，所以沐西在那时候就有点自卑起来。

不过今天不一样，沐西的母亲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让沐西一顿好撑，吃完饭就往床上一躺。

可以说，这饭几乎和年夜饭差不多了。

这个晚上，沐西辗转了很久才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沐西和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了，他的未来和他预想的那样，很顺利。

街坊邻居都特别羡慕，沐西成为了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但当沐西兴高采烈的去接沐大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沐大。

画面一转，沐西梦到了刚才和沐大对话的场景，沐西看到了自己，画面和刚才几乎一样，但是唯一不同的是，画面里没有沐大，只有一个空凳子，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语，而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他的父母眼睛都红红的看着他。

沐西看到这一幕后，他努力的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但是他的心还是像被火烙的一样疼了起来。

那天，沐大躺在他身边不停抽搐的，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农药味。

“阿沐啊，你又在煮饭吗，来，我给你淘米，你去玩吧。”

沐大微笑着把沐西手中的盆拿了过去。

“小心点，不要摔下来了。”

沐大抽着烟坐在沐西家门口，一脸紧张的看着沐西荡秋千。

在麻将馆、在沐大家、在戏台下……沐大总是微笑着毫不犹豫的掏出几块钱给他。

一幅幅画面在沐西眼前展现出来，沐西的眼泪已经不驻的往下流。

“阿沐啊！等我老了，你会不会照顾我啊！”

沐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了沐西的面前，面容慈祥微笑着望着沐西。

“阿大爷！”

沐西欣喜的望着眼前的沐大，顾不得擦干眼泪，直接扑上去想抱着沐大。

“阿沐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大爷！不要走……”

沐西就快要抱到沐大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了，他抱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沐西爬了起来，看了看周围，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正坐在地板上。

“大爷!您放心的走好！”

沐西此刻的眼神十分阴冷。

。

“啊，真的吗，谢谢你的通知啊，古校长，我这就去和他说去。”沐三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本来紧张的面容立马变的激动起来，开心的道谢后便挂掉电话朝着外面走去。

沐三住的房子是属于那种瓦式老房屋，里面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都是用木头隔起来的，由于长时间的居住木头已经腐朽了，所以屋里会时常传来一些难闻的味道。

“完了！”

因为上次爬楼被父亲打了一顿，所以他一时间有些慌乱，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踩进了楼下的一个泥坑里，这下沐西的心里应该更是拔凉拔凉的。

家里的情况，沐西是很清楚的，先不管其他，就凭这点。

“喂！是沐西的家长吗？”

在沐三的房子附近大多数都是这种房子，只有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盖起了平房，这种房子都是用混凝土砌的，所以和瓦房比起来安全性比较高。

此时在沐三房子不远处的一个平房的屋顶上，沐西正坐在哪里，抬着头呆呆的望着天空，他现在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

沐西的成绩很优秀，虽然学期末由于学校中一些人的原因，逃几个星期的课，但是毕业考试依然发挥的很好，沐西的父母对他期望很大。

沐西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

“阿沐！”

正在发呆的沐西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从声音能听出来应该是自己的父亲。

这个时候的沐西，说不出来的轻松，忘记了所有，什么也不用想，他觉得自己活的太累了。

沐西真的很想结束自己，但这不可能。

沐三回过头来，看到沐西脸上全是汗，不知道又不跑那去疯呢，找了好久才找到，心里既担心又有点生气。

“我……我刚才在阿大爷家的后面看别人电鱼呢。”

沐西，一个个子不高，但长相很可爱的孩子，但由于得了严重抑郁症，本来很阳光的他，现在变得特别低沉，明亮有力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无神，红润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泛黄起来，头发也是脏乱不打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很邋遢，让人喜欢不起来。

沐西父母都是工地工人，收入并不高，因为不定期给沐西看病，拿药，所以家里已经负债累累。

“要一直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