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怎么说？”

“在黑魔法师集会以这个理由入驻血族领之前，我们那里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就做出过类似的预言了。”莱茵微垂下头，让旁人无法轻易看见他的表情，“当着我的面。”

“很厉害的魔法师……他说了什么？”

他不可能轻易相信恶魔的说辞。

“种米？你在调查他？”

“嗯……纯粹是个突发事件。”黑炎恶魔的语气不复先前那般笃定，“实际上，我到这儿有别的原因。”

（但是，这样一来，莱茵对待莱斯特斯的态度也就合理多了……因为他认为莱斯特斯的内芯换人了、被从前的血族领主取代了。）

（我的梦……嘶。）

奥罗感觉自己的头隐隐发痛，胸口出也诞生了一种被烈焰灼烧的痛苦感受，苍白的雾气自他脚下升起，这次居然盖过了黑魔法的气势。

“后来，我的孩子出生了。”莱茵倒是陷入了回忆，没注意到黑炎恶魔状态不对劲。

“出生了……然后呢？”

奥罗强忍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不适问道，他的耳畔甚至已经回响起梦中人的声音——“伊兰诺”正在对他说着什么，但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哪怕用心倾听也听不出一个熟悉的字音来。

“他死了。”莱茵深吸一口气，仿佛直到现在，这件事在他心中还是个过不去的坎，“是真的死了。”

“那——”

“是我的朋友，还有那位能力强大的魔法师，帮我复活了他。”莱茵有些脱力地靠向书架，“那家伙睁开眼睛的瞬间，我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一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是个可怕的恶魔——当时的我便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将他驱逐出了我的领地。”莱茵有些自嘲地说道，“我辜负了我的朋友们，也辜负了那位魔法师。而他也自认为没达成我的希望，自我赎罪般地把自己关进了血族城堡中的密室里。”

“我辞下领主的职务，离开血族领前曾去向他道歉，但他依旧没有离开那间密室，也没有回应我的呼唤。”

“如果莱斯特斯真的……”

“他和我没有关系。”莱茵打断了黑炎恶魔的话，“他愿意帮黑魔法师，或者他被黑魔法师暗算了……都和我无关。”

“好吧。”奥罗原本只打算询问关于血族领主选举的某些事项，却料想不到地得知了这般血族秘辛，“你没有怀疑过那位魔法师的预言吗？”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孩子早已逝去是绝对的事实。”

“万一有其他自称是伊兰诺转世的人冒出来呢？”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莱茵白了黑炎恶魔一眼，“况且这不正是人们所期望的吗？混乱……以及，‘任何人都有成为伟人的机会’。”

“这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事情。”他说，“黑魔法师集会自有办法去认证。”

“确实呢。”

“还有别的事情吗？”莱茵抚摸着未放满档案的书架，一边用着十分恶劣的语气质问今日的不速之客。

“我想到的话，还会再来的。”身披黑炎的怪物如是说道。

突然得知了这么一件事情，原本在心中酝酿好的问题一时间也忘了大半……奥罗在黑色火焰的伪装下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斟酌着言辞又抛了个问题出来：

“血族领主选举……是类似擂台赛那样的吗？”

“……大部分情况下，是的。”莱茵有些无语地应答道。

“我知道了。”黑炎恶魔上下浮动着，好似是在点头。

一小团火焰从他身体上分离出来，飘至莱茵眼前，化为了一小张图纸。

“这是？你什么意思？”

“有需要的话，可以用它联系我，材料用最便宜的魔兽血液就足够了……还有蜡烛，是与召唤当日日期相同的数量。”

“喂，蜡烛没有神秘学意义吧？”莱茵眼见恶魔准备原地消失，赶忙叫住了他，“而且为什么我会需要这玩意？”

“生活要有仪式感。”

恶魔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做个样子般地以“消散”这种方式离开了。

…………

孤儿院的院长先生总算出现在孩子们视野中时，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了。

照顾了半天的小朋友并没有让蓝眼与斯宾塞的关系变得更好，反而蓝眼在与斯宾塞的交流中察觉到对方更多的不轨举动——斯宾塞一直在调查埃利佩前六年的踪迹，就像是在模仿蓝眼以前做过的事那样。

“你还跑去埃利佩的老宅、拜访了轻风山的那些废人？！”

要不是打不过，蓝眼早就上手了。

“麦格王国的法律治不了你这种人吗，侵/犯他人隐私、擅闯他人住宅的混账？”

“你自己不也在边缘地带闯荡吗？”斯宾塞反问道。

蓝眼的职业是催债人。

“你！切。”蓝眼别过头，随后便发现了正朝着他们走来的院长先生，“啊，莱茵先生，你来了。”

“咦？埃利佩呢？”

“我在这里。”抱着一叠纸质档案、跟在莱茵身后的奥罗出声回复道。

“哇哦，这些是什么？”

“父母失踪的孩子们的档案。”莱茵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埃利佩先生跟我说，他打算帮孩子们寻找失踪的亲人，让他们一家团圆。”

“院长先生不会难过吗？”蓝眼帮着照顾那般小孩，自是了解孩子们对莱茵的特殊称呼。

“这是孩子们的愿望。”

莱茵环顾四周，有些围上来的大孩子们听到这话反而低下头来，他们的亲人已经失联许久，这种希望也早已熄灭了很长时间。

紫星大陆上光是人类这一种族就能做到二岁开启灵智、理解自己的身份并努力掌握各种通识知识。他们又怎能不明白“孤儿”这一身份是一顶永久戴在头上的帽子，无论过多久都摘不下来的呢？

斯宾塞扫了一眼最上面那份档案：

“种米……这孩子，是之前在宴会上哭泣的那个吧？”

“他在玩耍时把父母的遗物弄坏了。”莱茵解释道，“那是一盏纸雕灯，是他的父母还在时，父亲为他做的。”

而种米的母亲有着“光影”这一灵记，能将纸雕灯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她的孩子。

“嚯，艺术品。”蓝眼随意地感叹道，“不过，它不是被黑魔法破坏的吗？”

“纸雕灯上有自保的机关。”莱茵瞟了一眼种米的档案，“注入魔力过多，它就会自动损毁。”

“注入魔力……哈哈，小种米不会是把父母的遗物当作传说中能实现愿望的‘神灯’了吧？”抱着档案的奥罗突然开口道，虽然这样的联想很牵强，但确实达成了一定的效果——周边的几个大朋友们身体猛地一震，眼神中满是愕然。

“神灯？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莱茵眉头微皱，他没把奥罗的话语当作一回事，这会儿不过是听到一个词后下意识地进行思索。

“是圣血剧团的成名剧，《神灯传奇》里出现的神奇物品。”蓝眼先他一步想到答案，“以前我还和埃利佩……不，没有，是埃利佩的妈妈带着我，还有其他一些小伙伴去凑过热闹。”

“但埃利佩没有去，他的身体……”蓝眼及时止住话题，再说下去，又会被斯宾塞听出些信息来。

奥罗本想确认完种米的个人档案后再去院长办公室找莱茵，把有关血族领主选举的事情问清楚了，再来考虑“帮种米还是不帮”的问题。

孤儿想要寻回他的父母，而刚好种米的俩亲人只是失踪，社会上没给出“死亡”定论，中间还有很多空子能钻。

“血族人比你们这些其他领域的生灵更相信这个‘预言’。”莱茵合上手中的档案，一挥手让它自行归位，“我们都认为那位一心为血族奉献的领主终有一日会返回世间，完成他上一世未能成就的伟业。”

“嘛……我也不是领地里那些思想顽固的老人。”莱茵正色道，“但是，‘毫无根据’，却也并非如此。”

“什么说法？”莱茵挑了挑眉，“伊兰诺转世的那个？”——也只有这个了，黑魔法师集会正是为了寻找伊兰诺的转世才如此大动干戈，在王国上下搞破坏、引起混乱，还雇佣夜家用偏玄学的方式来捣鼓“复活仪式”。

“来请教几个问题”——莱茵用狐疑的目光打量飘浮在斜前方的黑炎怪物的同时，伸出手将怪物方才查阅的档案招致身旁。

“离我的孩子远点。”

莱茵像是压根没把他的解释听进去，眼神一下子变得格外凶狠。

“黑魔法师集会潜入血族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

“像你这样的血族人，应当是不会……”

“我信。”

“啊？”包裹住恶魔躯体的黑色火焰猛然变得旺盛，“可是，‘伊兰诺的转世会出现在血族领主选举上’这种说法毫无根据……”

身披黑炎的怪物反驳了几句，但随即他的语气又松软下来，恢复了先前的柔和：“莱茵，你之前是在询问他哭泣的理由吗？”

“不干你事。”昔日的血族领主没好气地回复道，“把你要问的问清楚了，早点离开这里吧。”

“呵呵，比那群黑魔法师整出来的明确多了！”莱茵咬牙切齿地说，“他告诉我，我那未出世的儿子，就是伊兰诺的转世！”

“！！！”

“我知道。”莱茵的语气中凭生出一股不耐烦来，“你想问什么？”

“你相信他们的说法吗？”黑炎恶魔脸上两团明黄色火焰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反映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我还有别的业务要忙，盯上这里的小孩对我有何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