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说完，他心中挂念着和“鬼魅”的行动轨迹相关的问题，便不打算再在这片空地上逗留，重新让黑色火焰包裹住自己的身躯，随后立即消失在霖的视野中。

女孩独留在营地外的空地上，眨了眨眼睛，而后将眼泪擦干。

她原地踌躇了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往同伴所在的营地走去。

这里距离历练者们重新搭建的营地还有一段路程。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霖抹去脸颊上的汗珠，低声说道。

“不用……”奥罗撤去环绕在他们周身的黑色火焰，“你是在怀疑镇长吗？所以才去拜访他……”

目送霖远去，神灵轻风于奥罗身后浮现，皱着眉说道。

“人类嘛，一旦认为找到能够依赖的对象，就会忍不住把心中的真实想法倾诉出来。”

白衣小孩降落在奥罗身侧，抚摩着光滑的下巴，用与他外表丝毫不符的成熟语气开口道：

“桀桀桀，这种人，爷、咳，我见得太多了。”

奥罗无心回应二者，召唤出他的笔记本，犹豫片刻后，将其放飞出去。

“那个老人……请务必帮我盯紧他。”

恶魔的“眼睛”翱翔于空中，将会收录一切能引起持有者兴致的事件。

…………

年迈的远征者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穿行在刚搭建起没多久的营地中。

忽然，他停下脚步，手中魔力凝聚，气刃蓄势待发：

“谁？”

“倒挺警觉，一点也不像是个幻境造物。”

星之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克雷毫不避嫌地为老人的发言鼓起掌来，雷霆与电光于空气中生成，缠绕上他的身躯，令他看上去充满敌意。

“你是？上次在宅邸墙外偷听的……不、不对，那时候你并不在我们的家园镇中。”

说话间，老人已将完成蓄力的气刃朝克雷甩去。

克雷后退半步，紧接着，他身上缠绕着的雷霆能量直接挡下对方的攻击。

“偷听？”克雷皱了皱眉，随即又微微一笑，“呵，看来那群窝囊废没有想象中的无用，居然能想到从你们这些幻境造物入手……”

“喂，老爷爷，你应该能感觉出来吧？”

他说着，手中雷光凝刃，随即瞬移至老人面前，将雷光之刃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你是战胜不了我的。”克雷轻笑道，“不如，把该说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好让我放你走？”

老人瞥了一眼紧靠自己皮肤的雷刃，思考了几秒，随后叹气投降道：

“好吧，你想知道的，我全都会告诉你。”

这么容易？克雷脸上笑容逐渐消失，犹豫一瞬后，收回手中的利刃，却并未让它化作雷霆消散。

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会不会也是这个幻境设定好的故事情节？

纵使没有他克雷，也会有一个历练者触发老人的这段对话，从而让整支历练者队伍进入某个安排好的剧情中……

不，不要想太多……克雷小幅度摇摇头，脸上重新挂起微笑，示意老人可以开口了。

老人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被雷刃弄乱、弄脏的衣襟，然后用手势告诉克雷，他想边走边说。

克雷摊手，无奈同意。

老人的步伐并不稳，但他的速度却突然变得很快，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让他溜窜到视觉死角上、瞧不到他的人影。

“那是一个噩梦般的午后，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晰——它出现在九十多天前的家园镇门口。”

“90……”克雷复述着这个象征时间的数字，似乎它蕴含非凡的意义，“‘它’指的是鬼魅么？”

令家园镇镇民惶恐万分的怪物，居然才出现两个多月的时间？

克雷对此感到诧异，同时，他也结合之前从索罗帝等人口中得知的信息，联想到镇长康斯坦丁出现的时间。

“你们的镇长，也才刚上任九十多天？”

“年轻人就是心急。”老人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克雷一眼，“耐心听我说完——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克雷攥紧手中雷刃，思虑数秒后，一个瞬移来到老人身旁。

老人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继续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两个多月前，名为鬼魅的怪物来到我们的家园镇。我们首先听到的，是他的哭声。

“那个声音十分恐怖而难听，泪水滴落在地上，腐蚀了一大片曾经种过庄稼的土地。

“他用从背后伸出的细长触手，以及触手末端的毒刺，屠戮了我们镇里近一半的居民。”

“余下的镇民们都躲藏起来，只敢用耳朵聆听藏身地外的动静。”老人说话间频频吸气，仿佛他描述中的噩梦再度降临于他的眼前，“不知过去了多久，我们听见了鬼魅的嚎叫声。”

“是哀嚎。”他说。

“幸存下来的镇民们悄悄离开藏身地，想确认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看见那个怪物痛苦地倒在地上，当时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康斯坦丁。”

“你们的镇长。”克雷冷静回应。

他正是听见从临时居所中发出的动静，才会关注到眼前这个老者的。

那个小屋理应只有先遣队的领导者会进出，老人焦急进去，又气急败坏地出来，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是啊。”老人回道，“我们的镇长。”

“对于那时候的我们而言，他是无二的救星，老镇长非常欢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并顶着其他镇民施加的压力，将他请进了家园镇。”

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老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接着，我们和他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鬼魅又一次出现。

“我们亲眼看到他击退了那个凶残的怪物，却在下一刻……杀害了老镇长。”

“啊？”克雷没料到这种展开。

“他的脸变得和那个怪物一样可怕，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老人轻声叹气说着，“我们从老镇长留下的一封书信，和康斯坦丁的阐述中，得知这是一场以老镇长的生命作为筹码的交易。”

“康斯坦丁在住进家园镇的第一个夜晚，就向老镇长坦白了实情——为祸家园镇的是从他体内分离出的黑暗力量与负面情绪所组成的怪物，也即‘鬼魅’，而他则是一个被放逐到这里的外来者。”

“他和我们这座小镇的原型——位于外界的、一座早已被摧毁的小镇有一段渊源。”老人瞥了一眼克雷，因他脸上的困惑笑出了声，“很难理解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康斯坦丁与家园镇原来的镇长进行了一场交易，他因此坐上了镇长的位置，且必须从怪物“鬼魅”手中保护每一个镇民。

交易的另一个内容，是找到“幻境之锁”，即是远征队一直在寻找的目标、名为“光”的道具。

“我听说过‘幻境之锁’。”克雷总算理清思绪，能接上老人的话了，“据说它是支撑幻境存在的支柱，一旦被解开，这个幻境就会崩溃，里面所有的生命都会……消失。”

“是‘离开’。”老人纠正道。

“有资格离开这里的人，都能在‘锁’被解除后离开这里。”

“资格……”克雷迅速反应过来，“历练积分！”

攒到1000点历练积分，历练者们就能离开幻境。

“喂，老爷爷，把这些告诉我，真的可以吗？”

“无所谓了。”老人苦笑道，“之所以这场交易必须用老镇长的生命作为代价，是因为失去黑暗力量的康斯坦丁，必须通过狩猎生命来维系自己的行动能力。”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行狩猎了……本来，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蛮有兴趣做他的猎物、让他继续从鬼魅手中保护大家的。”

幻境造物死后，他们会在家园镇中被重新刷新出来。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会失去前一个自己的记忆、经验，甚至连性格都会发生变化，就相当于一个全新的“生命”。

“记得那场交易的人越来越少，康斯坦丁对完成交易所需的历练积分越来越急迫。”

“为此，”老人看向面前的历练者，他的眼中透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他不惜用历练者的生命、用你们的积分，来换取将整个家园镇带去现实世界的资格。”

“欸？”霖一愣，她未曾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进行询问。

“不，我哪有——”话一出口，她又一下反悔了，“不对，你应该也看见了，镇长先生变成怪物的模样……不过，为什么那个镇民对此不感到惊慌呢？反而还很关照他的样子……”

“那些人，”奥罗反感他人在自己眼前哭泣的景象，无奈扶额劝慰道，“只想着如何保证没有同伴被继续淘汰，才不会特意安排人来监视你。”

“我刚才仅仅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才会出现在那里的。”

“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奥罗脑海中思绪纷飞的同时，霖也被他方才未结束的质问戳到了痛处。

康斯坦丁走后，两人顺利离开了镇长的临时居所，降落在外面的一处空地上。

奥罗摊了摊手，表示他什么都不清楚。

“刚才那一幕，要是有录下来就好了。”霖突然说道，“这样的话，大家就不会怀疑是我害死了罗迪亚，我就又能与同伴们待在一块了。”

然而那天夜晚，他的确出没于那片树林间。

“你果然是他们派来监视我的吧？”女孩一甩先前感恩的模样，双手叉腰并与奥罗拉开距离，“他们是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在那个时候……”

“确实心怀杀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泪水从眼眶中淌出。

通过“真实视野”看到的事情不存在假象，触发“血之训诫”契机、并且在盛怒之下对罗迪亚动手的，确实是面前的这个女生。

但取走罗迪亚学生证的，却是当时不明原因在附近徘徊的“鬼魅”——也即康斯坦丁先生——他分明应该带领先遣队、在远征路线的最前方等待着后面的历练者们。

…………

“我讨厌那个人类。”

或许，这个幻境中还存在另一个“鬼魅”？

联系之前在家园镇询问镇民们获取的信息，这个猜测有可能属实……然而，康斯坦丁本人的回忆中，却声称他是唯一的“鬼魅”。

“喂，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