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当第五个人落在了队伍后面、无法行动时，奥罗在队伍前方燃起了一个火堆，它很快就熄灭了，却也重新点燃了人们前往目的地的信心。

终于，赶路者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幢小屋。

但在看到小屋之前，跃入人们视野的其实是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的风暴，还有零零星星飘落向地面、但随时都有可能变化为暴雪的雪花。

倘若它的绒毛能有助于它粘在某样事物上，而它又特别想与蓝发旅人亲近的话——

“你就粘在这只背包上吧。”奥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使用的语气差不多能算是在命令了。

不明缘由的，接触小雪球时感觉到的刺骨寒意，让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冰魔、见到安德里时的情景，却比那时候更不可控……假如让小雪球待在他的肩膀上再多出一秒钟的时间，奥罗感觉自己就会成为那座冰雕中的骷髅。

那甚至不是一栋木屋，奥罗心想。

就连创世主索伦兄弟居住的都是一栋木头房子。

“那是雪妖的屋子。”卡特突然说，“知情者们一个个离去，或是逝去……但仍然有这样的传说被人们口耳相传——偶遇雪妖的人，因为得到它的帮助而逃过了暴风雪。”

“所以，它是友好的生物？”奥罗瞅了一眼背包上的小雪球，纵使没有贴着皮肤，他依旧因它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而深感困扰。

“没人见过那好心的雪妖的真实面貌，久而久之，充满善意的雪妖也被谣传成了星球上的怪物，那些幸运逃过一劫的人们也因为各种原因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卡特摇摇头，低垂下眼帘说着，“雪妖便成了这片雪原上的一个传说——恐怖的雪地传说。”

“那么，你认为我们该不该去那里？”奥罗抬手指向风暴眼中的小屋，趁雪还未落下，这时候赶去那里是最明智的选择。

也许，还能让我独自休息片刻，奥罗想着，他依旧对之前没能浏览的“普鲁托和创世主兄弟见面”信息片段念念不忘。

“优！”小雪球开始催促了。

一群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没有用去太多时间，最终所有人一致决定先去不远处的小屋里看个究竟。

没准，小屋中的“雪妖”能指引他们前往“大城市”呢？

他们很快就来到那栋屋子跟前，然后在卡特的自告奋勇下，叩响了小屋的门……原本比较热闹的人群即刻安静下来，就连窃窃私语也暂告段落，大家都在等待着——开门的究竟是友人还是敌人？以及，如果这里居住的真的是“雪妖”，它会生得什么模样？

不一会儿，门缓缓地打开了。

可是，门后并没有人或是其他生命体，一切就像是这扇门有自我意识、自行动作的一般。

【你来到了雪妖的小屋。】魔瓶的提示框再度跳了出来，并且告诉奥罗：【忽略了你的劝阻，你的同伴们决定在这间小屋周围休息一段时间，恢复大家的体力。】

（随便吧。）奥罗想着，（反正，最终他们是到了大城市的。）

村民们并没有因为看到这座“避风港”而尽数拥入其中，他们自知雪原中的危险性，所以在各自朝开启的门内瞅了眼满足了好奇心后，便一个个蹲在或坐在小屋的墙边，凭此举来养精蓄锐。

屋外和雪原上的其他地方一样寒冷，可只要倚靠住墙体，人们便下意识地产生出一种安全感。

奥罗摸到门边，朝屋内望去——

率先映入视野的，是一座壁炉。

屋内刻有精美纹饰的壁炉中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几片干柴在火焰中打着滚，冒出的白烟徐徐向上飘去，可这幢屋子上并没有烟囱，白烟飘不出去，便自行消失了。

一只小巧的茶壶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茶壶的盖子不住地跳动着，茶壶的底下还燃烧着蓝色的火苗。

怎么看，他都认为这里刚才还是有人在的。

对方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隐藏了起来，村民们恐惧着危险，而雪妖也害怕陌生人的到来。

“进来吧。”

一道声音飘然传到他的耳畔，魔瓶的提示框也适时跳出，上面写道——

【你收到了雪妖的邀请，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奥罗犹豫片刻，向卡特打了声招呼后，鼓起勇气往小屋中走去。

门虽然是敞开的，可在穿过它时，奥罗感知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看来就算之前村民们做出“进入小屋”的决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来的。

穿过那层无形的障碍物后，进入小屋的奥罗意识到，其中的一些事物与刚才在门口见到的变得不一样了。

冰蓝色的火焰托着壶盖不断跳动的茶壶在小屋中四处游走，在门口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壁炉旁边，多出了一把摇椅，摇椅上垫了厚厚的垫子，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厚实羽绒服，戴着装饰有小圆球的绒线帽和针织手套的……人类？从他在某种意义上蒙得严严实实的外表上看，确实分不清楚他的性别、种族。

（黑魔法师在天气转冷的时候，也可以学一下人家是怎么打扮的……最好别一天到晚地披着一身黑袍了。）

（等等，这副打扮——我没记错的话，是“冬之守护使”？）

认出“冬之守护使”的那一刻，奥罗渐渐回想起了他于过去从各种渠道了解过的这个世界——“创世主的故事”，他曾在自己的一场梦境中，梦见伊格斯向月光.露娜讲述这则故事。

其中有许多细节，都与普鲁托向黑暗精灵阐述的内容、与自己实际经历的事情不符。

比如实际跟上搬迁队伍的人数，并非只有那五个同伴；村庄里也并不是只有老年人与幼小的孩子，还有年轻的妇女、快成年了的健壮男孩……不过，这样的细节并不是十分重要，对整个故事的发展也不会产生显著的影响。

“过来，到我身边来。”

就在他本能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摇椅上的女士朝他招了招手——听声音她确实是一位女性，于是奥罗在心中更加笃定她就是“冬之守护使”。

正好，在他以前了解到的那些创世传闻中，出现过“冬之守护使”的身影，只不过她在那些故事中被称作“魔女”，“雪原魔女”，而不是“雪妖”。

短暂的迟疑过后，奥罗走向前，来到壁炉旁边。

他立即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自从他以普鲁托的身份带领村民们踏上旅途开始，他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未感受到如此惬意的暖意了。

毕竟在狂风中使用“火咒”，并不会起到成效，反而是在浪费体力与魔力。

“真想不到啊。”身穿羽绒服、戴着口罩的女性由衷感慨着说道，“我居然能看见数百万年之后，变为普通人类的你。”

奥罗一时语塞，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却并未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

（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吧？）

他不由这么想着。

过去在闯机械之都时，他曾出现过假想一个形象，然后与其自问自答的情况，这也是奥罗最开始认识到并承认自己精神出问题的事件。

“我的小屋永久为你开放。”冬之守护使继续道，“但我想，这应该是你此行最后一次踏足这里了……下次相遇，估计要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

“你到底是什么生物？”继续向有生命信号的地区行进的过程中，奥罗轻声询问着靠在背包上、看上去很容易落下去的小雪球。

“优？”对方当然不会给他回复，它可能根本听不懂奥罗在说些什么。

最终，他们就只能留在去往大城市的路途中。

“火咒。”

茫茫无际的雪原，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雪景以外的事物，就连之前捡到小雪球时看到的那座冰雕，也早已被这一行人远远落在了身后。

在同行者的一致要求下，奥罗最终还是把小雪球从背包中放了出来，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只小生物不能待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我不是普鲁托，”奥罗继续小声问道，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理解，“你还想这么贴过来么？”

“优！”

因为不想快点到达“大城市”——这意味着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人会死去一大半（也可能是除了那五个“同伴”外全都死光），所以奥罗试着让小雪球带领他们去找“雪妖”，尽管他第一次看到“雪妖的小屋”这组词汇后，心中微微吃了一惊。

每当有人倒下时，自愿走在队伍最后的瑟密拉总会在那个地方逗留一段时间，直到村里最有威望的大人们以及新村长卡特发话，她才闷闷不乐地从已无回天可能的熟人身旁离开。

自从踏入这座雪原起，奥罗便再无法确保每个人都平安无事了。

他分明已经尽最大能力避免遇上强敌，也带领人们避开了那些险要的地形……这些人是死于体力不支，寒冷的气候很容易消耗他们体内的能量，而冻僵的身体会越来越不方便在雪地中行走。

奥罗曾经学过远古时代的文字，他还尝试着用它们来与名为“梦魇”的生物沟通，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小雪球没准是和“梦魇”很相像的生物？

苍白的大地，上空积雪的云层压得又厚又低，而与一切了无生机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那雪地中的小屋。

小小的屋子承受着作为暴风雪预兆的狂风，屋檐上不时有瓦片被风掀起，又消失在风中。

不清楚小雪球是否理解了他的想法。

总之，他们现在是在跟随小雪球前往某个地方，这一点奥罗没告诉身后的这伙人。

（未知的生物就是麻烦……我理解不了它的意思——交流，如果能用文字的话，一切也许都会变得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