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这些水晶石在吸收圣洁力量……这样应该能支撑一会儿吧？普鲁托愣了下，听见自己的想法被猜透，有些尴尬但不好表达，只能别过头去环顾四周。

可当他盯了一会儿君主那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再看同伴时，却恰好目睹那些水晶石齐齐碎裂、化作点点光芒消失的景象。

“苍蓝！”他不觉惊呼，这些石头，好歹也是对方用灵魂力量凝成的吧？

正当云中界君主在心底暗笑这座学院内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欣喜于计划展开之顺利时，一道伤痕累累的身影突然间闯入他的视野，并单膝跪倒在他跟前。

是“大天使三号”，看他这幅狼狈的模样，像是遇上了对云中界有敌意的家伙，而且不敌对方、被收拾得很惨。

不但脸上见不得一丁点血色，左手臂已经血肉模糊，就连背后那对原本雪白的羽翼，此刻也变得惨不忍睹：羽毛飘零，一只翅膀甚至被削去了一半。

他居然会觉得冷？苍蓝呆怔地瞅着自己的双手，只觉不断有寒气自他的灵体中溢出，不受他自己的意念操控。

这怎么可能呢？他想，他早就已经死了啊……

“苍蓝，你背后——”

耳畔传来普鲁托的失声尖叫，也是在这一瞬间，创世主的残魂领悟了“留下就能找回记忆”的内涵：

苏醒后遗忘了的往事，现在却随着灵魂的消亡而慢慢回忆起来。

被自己收留、却辜负了自己信任的星外来客；与自己决裂、从此永别、如今就连相貌都已回想不起来的弟弟伊莱亚；还有，璀璨金星的创世主，名为伊莱尔的、与预言水晶石伴生的愚蠢之徒……

笼罩着这些记忆的迷雾，在圣洁力量的照耀下，连同他的“生命”一起化作虚无。

“苍蓝——”

“普鲁托，我啊……”苍蓝抬眸看向蓝发的旅人，身形越发透明，“始终……不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呢。”

普鲁托张大嘴巴，眼里满是恐惧，不仅是因为已至眼前的云中界君主，还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虚幻身影诡异地浮现于苍蓝身后，银白色的长发散开，一对冰蓝色的眼眸中投射出侵略性的目光。

那道虚影抬起了手，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无声念咒间，周围的一切好似都被定格了，包括君主肆意发散的圣洁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固定在了冰蓝色的世界中。

“就是那个家伙，威胁到了你的生命么？”

虚影渐渐消失，但实际上，他却是在与苍蓝逐渐融为一体；曾经作为苍蓝灵魂宿主的水晶石毫无预兆地从普鲁托的衣袋中飞出，悬停在半空当中。

它通体呈现极为浓艳的红色，那是象征罪不可赦灵魂的红色，也是愤怒之红、怨恨之红。

“他是你的敌人呢。”

本该完全消散的灵魂，此刻却被不断凭空出现的寒冰重塑、包裹起来，随后，冰晶散去、冰蓝消失，血色的眼眸睁开，一柄由寒冰铸造、宛如水晶拼接而成的长剑划破冻结的空气，被来自异时空的概念化身一把握于手中。

“是我们的敌人呢。”

…………

高空之中，奥罗与神灵轻风以旁观者的视角，目睹了这段时期中发生的每一桩事情。

他们看见了与零之人偶师单独见面、却将他误认为“祁林”的许洛伊，以及藏身于暗处，任由这场误会进展下去的祁洛。

“零”会在这场人祸中变成“影”，零之人偶师也会因此加入云中界一方，而他会在事后在大陆上猎杀拥有占卜能力的魔法师，还会为一同行事的天上使者讲述“无迹影星”的故事。

他们看见了独自虐杀“大天使三号”的月圆夜小鬼——纯白的游灵吞噬了使者的灵魂，因而延长了对方的存续时间，然后，他钻入眼前的遗体，取代了使者的身份，假装重伤地去向君主报信。

他们看见金发的小天使告别父亲的墓地，接着，出于指责、也是出于好心，她帮助来自云中界的同行们补完了带来噩梦的魔法阵，自此，开始了她生命的倒计时。

他们看见人心所背的神灵对祂的属地施下诅咒，随后怀揣着复仇之心，朝只出不进的魔法学院赶去。

他们看见在人群中拼命寻找君主身影的矿场小队辅导员，以及嘻嘻哈哈、在看云中界热闹的同时、顺便寻找零之人偶师下落的“东海小队”一行。

他们还听见了云中界来使们的哀叹与惋惜——这些人深知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在听命于君主展开行动之际，还不忘假惺惺地表达悲悯之情，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心安。

最后，他们将目光投向普鲁托、苍蓝那边，紧接着，便见证了那骇人的一幕。

“我曾从厄里斯口中得知，璀璨金星的创世故事中，也有异时空成员的参与。”奥罗语气并无起伏地说着，仿佛早已预料到底下的那般景象。

“厄里斯？炼狱的老祖宗啊……”

神灵轻风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不打算追问下去。

“听起来你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冒险，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听你详尽地描述它们。”

“这……没问题。”奥罗的回复有些中气不足，但不影响这个约定已经做好的事实。

“所以，那个家伙、那个异时空成员——”神灵轻风丝毫没在意奥罗的语气，“就是害死了璀璨金星的创世主、让那颗星球被荒漠覆盖的罪魁祸首？”

“他的名字是艾塔尔.冥，是异时空的二代心魔。”奥罗主动向下方飘去，伸出手，在异时空的成员完全取代苍蓝前，开启了“真实视野”，“你刚才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它的答案。”

刹那间，创世主残魂逸散出的记忆和灵魂力量，尽数化为信息长河，汇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顺势握住跟过来的神灵轻风的手，让对方能与自己共享同一片视野。

…………

“把这里建成和我们母星同样的星球，难度未免也太高了吧，水晶石什么的实在是太难找了啊，哥哥。”

“璀璨”诞生的第一年，一位有着暗银色长发的年轻人站在他们刻意打造成植被遍地、充满生机的星球的地表上，喃喃自语道：

“嘛，说实在的，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大家也都审美疲劳了吧，反正，只要可以搬来生活就行了。”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仰头望天，一脸期待：

“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位银发青年，也即他的哥哥伊莱尔，听他说完话后，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了镶嵌在额头上的一颗水晶石。

伊莱尔在思索，考虑是否要将水晶石告诉他的事情转述出去。

他们原来的星球已经被红星的引力撕成了碎片，除了早早离开的他们外，没有人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下来。

犹豫片刻后，他垂下手来，打消了这个念头。

伊莱尔实在没有勇气告诉自己的弟弟那个噩耗，而且，说出去就等于是在变相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坏消息。

他都没法接纳的噩耗，还是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了。

“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接他们过来了。”于是，他这么对他的弟弟伊莱亚说，“不过，我觉得他们也许没办法适应这里的环境。”

“哥哥，所以以前大家老是说你不懂得变通啊。”伊莱亚两下跑到伊莱尔身边，双手摊开作出一副无奈的模样，“这可是我们辛苦的成果，他们是不会嫌弃的，何况，过去的那一代代人，也是在适应环境的途中不断演化，最终变成了我们现在这副样子。”

“再等一会吧。”

伊莱尔说完，径直绕过自己的弟弟，穿过茫茫植被，往远处的一座用篱笆围起来的“房子”走去。

那儿是他们暂时的“家”，现在整个星球的资源还未被完全开发出来，能利用的资源有限，他们只能在简易搭建的小屋中休息。

“你每次都是那么说的。”伊莱亚的语气中有少许的失望和不满，但更多的却依旧是无可奈何之感，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己哥哥的敷衍。

“伊莱亚，说不准会有星际逃难的人来到这里，稍微做点准备吧。”

“啊？”假使之前那句草草敷衍的话引起的只是弟弟小小的不满，哥哥这时所说的话则是让弟弟感到不爽了。

伊莱亚甩出了一个语气词，但最终仅仅是撇了撇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语。

他尊重他的哥哥，尽管他希望迁徙过来的只有自己母星的居民。。

“做好准备吧，伊莱亚。”

迟早有一天，我们必须要遗忘我们的母星，哥哥内心痛苦地想着。

因为，那颗星球已经不存在了。

“君主大人，如您所预料的那般，这个学院里的怨灵确实很多！”这位天上使者深吸一口气，以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嗓音，大声汇报道，“大部分怨灵都聚集在克洛里斯的墓地那里，它们预谋团结起来，吸收掉您的圣洁力量来提高能力！”

附近的学生们纷纷神色大变。

“游灵附体么？”普鲁托忽然灵机一动，“这样就可以阻止灵魂被净化了吗？那，苍蓝——”

“被附身后，宿主的意识会遭到侵蚀，甚至完全泯灭。”周围的圣洁力量的确加强了，苍蓝勉强作答后，挥手召唤出数颗透明的水晶石，操纵它们飘浮着环绕他身躯一周，“倘若我附在你身上，你马上就会死去，我也活不了多久。”

“他也是灵魂啊！”普鲁托一听慌了神，却无法理解，“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可能一直有余力抵御圣洁力量净化……”

“君主大人！”

“是么？”云中界君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很快，他就在大天使三号的带领下，穿过人群、提早一步赶去了天使圣坛。

在他的原设想中，本该待行动开始后，自己才去“面见”克洛里斯的。

“是假的。”

“是灵魂附体。”苍蓝简短地回答道。

纯白的游灵杀死了大天使三号，占据他的躯壳，然后接近君主、怂恿他加剧学院中的圣洁力量……这般行为，是为了看自己消失前的惨状，好让游灵更加开心吗？

他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天使圣坛中，普鲁托躲在雕像后面，一边说话，一边感受着自己因恐惧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怎么活着回来了？莫非，月圆夜小鬼已经——”

“我没事……”

水晶石的破碎，就仿佛是在预示自己消失的惨状……苍蓝抬起手，触碰了下额前的水晶石，然而这回水晶石却没有给出任何信息，倒是突兀地冒出一股寒意，逼迫他不得不收回手。

“哎？”

“那个家伙，是月圆夜小鬼伪装的。”苍蓝立于雕像旁，半闭着眼睛，语气十分虚弱，“可能，他是想让云中界君主增强这里的圣洁力量，好加速我的消失。”

“那个大天使，刚才月圆夜小鬼去找的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