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瓶时空

虽然那本破书背后有个很喜欢拿“天机不可泄露”来糊弄人、搞人心态的混账，但是，这本“永痕树的残骸”认他为主一事，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它在天上待了几十万乃至几百万年时光，人人都拿它当一件具有特殊意义的装饰品，直到星外来客第一次踏足那座天空之城、来到这本星球历史的载体跟前——

仅仅是触碰了一下，它便与人类建立了联系。

（按照许伊雷的说法，这一系列事件中，不止冰魔，异时空的“心魔格兰”也有参与？那颗诞生了新的异时空成员的星球，是不是花皇的母星呢？）

蕴含在两人对话中的信息实在太多，几乎能解答奥罗对这个时空的大多数疑惑，令他不由感慨：阿大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情报商人”。

他勉强跟上了二者的思绪，并看着他们俩之间剑拔弩张，氛围着实不妙。

“当我决心踏上旅程，再也不会返回这颗星球时，我自会把它交给合适的新主人。”许伊雷的身躯泛出金光，接着，他的背后瞬间绽开一对电光缠绕的金色翅膀，“但在那之前，我得取回自己的所有物。”

许伊雷化作一道流光直升天际，留下情报商人站在原地干瞪眼。

一旁的奥罗看着两人不欢而散，合上笔记本让信息梳理工作暂告段落，转身开启时空裂缝，决定去阿大提到的“旧图书室”一趟。

“二十年前”第一次去那里时，他获悉了过去的人们对于“灵魂颜色”的种种看法，还意外得知雷卡死期将至，但由于洛特与帝罗的介入，他并没有来得及探究隐藏在图书室中的秘密。

那以后的半个多月中，他还去过好几次那个地方，不但用魔瓶将能找到的书籍全都收录了一遍，还借助手上的魔法道具，弄清楚了管理员老先生的身份。

那位身份成谜的老人，实际上竟是雷宾的敌人、即“上古英雄”——的父亲！

对此，雷宾也是大跌眼镜……这个结论意味着——管理员身为人类，已经活了百万年时光。

“什么人类，什么短生种……世界啊，黑暗之主啊，奇迹之神啊，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得知宿敌的父亲尚在人世，雷宾唯有无奈苦笑。

“那家伙的灵魂之前跑出来妨碍我们，还把翼神召唤到了下界……这些事就算了，他的父亲、这个没做出任何成就的老头子，凭什么能活那么久啊？”

“他的孩子在某种意义上为拯救世界献出了生命，也许，是这颗星球在补偿他吧。”彼时的奥罗如是回复道。

时间回到现在，结束回忆的奥罗从时与空的夹缝中踏出，抵达了理应是“旧图书室门口”的地方。

周围的走廊相较于二十年前有了很大变化，“旧图书室”的大门也被各种建材隐蔽了起来，原本应当是门板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封死了，还放了几个大型盆栽欲盖弥彰。

奥罗径直穿过墙壁，旋即便进到了图书室内部。

已经活了百万年之久的图书室管理员，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刻不停地用狐疑的目光扫视整间图书室。

不过，对于他的这一行为，奥罗做过好几次实验，结果表明——他其实只是在进行威慑，是在“瞎看”。

虽然老人会对违反借阅规定的行为，以及在图书室中大声喧闹、制造巨大动静的举动做出反应，也会回应借阅者的问候……然而，除非有人错误摆放了书籍、需要他去将它们归于原处，其他的情况下，他基本不会离开一直站着的那个位置。

他也不负责清扫图书室的卫生，任由结网类生命体在书架、书籍上肆意妄为。

二十年过去了，这座图书室的环境变得更加糟糕了。

很多地方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已经到了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步；还有的走道被重叠在一起的巨网封住，上面还粘了不少虫子的遗骸。

（我记得，《黑暗.恶魔》以前是被雷影拿走的吧？他把它送到这里来时，应该有做过清扫工作……从那之后，管理员老先生就再没打扫过这个地方吗？）

（在这里生活，感觉很容易染上疾病……真不愧是活了百万年的老爷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已经不算“生命”，而是另一种层次、另一种纬度上的的存在了吧？不，应该没有这么夸张。）

（给人的感觉……对，就像是许伊雷在机器人L1身上搭载的人工智能一样，不过，L1要比他灵活多了。）

奥罗收敛起思绪，谨慎地散发出一小部分魔力，让他可以不通过肉眼而“看”到这座图书室的大致情况。

令奥罗意外的是，这间图书室中除了他和管理员外，他还感知到了另一位访客的存在。

穿过书架和其他障碍物，他在图书室的后半间看到了对方的背影。

有着一头银发的、像极了“祁洛”的背影。

他确定自己之前在商业街上见到的正是对方，不过，当那人手持一本书、转过身来时，他却意识到其并非祁洛。

（他是……零之人偶师？）

早在普鲁托那个时代，就已被“无迹影星”占据躯体的、有着“路西菲尔”这个假名、为了复活所谓的“父亲”而在大陆上滥杀无辜，同时还是祁洛一直心心念念的复活对象的神秘精灵——“零之人偶师”。

他既然出现在了这个时代，说明祁洛布置的“和平之神法阵”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亦或是在牺牲了“时代的钥匙”后祁洛依旧失败了，但他在这二十年间找到了其他的方法，最后成功将“零”复活？

无论这件事的经过如何，它的结果已摆在奥罗面前——“零之人偶师”就站在他的视野中，而他手中拿着的书，正是《黑暗.恶魔》。

（啊……他拿《黑暗.恶魔》做什么？他自己不也有一本“史书”吗？）

（话说，祁洛不在他身边的样子，我没有感知到那家伙的存在，是去了别的地方吗？还是在复活零之后就死掉了？）

”你也是来……”对方突然发话了，“找它的吗？”

零之人偶师举起手上的书本，与此同时，奥罗讶然发现：对方并没有编织出一张“嘴”来说话，声音也不是直接在他的脑海里作响的，而是十分普通地、从其口中“说”出来的。

零之人偶师恢复了语言能力！

不止如此，这只精灵曾经缺少的那只眼睛，此时也已回到那原本空洞的眼眶中——不知是祁洛在施展复活魔法时加了什么、亦或是别的什么人做了什么，总之，现在的零之人偶师已不再残疾。

“我认识你。”这位本该和许伊雷毫无交集的精灵与奥罗对视良久，再次开口道。

“你是‘许伊雷’。”他说，“时空旅行者的孩子，《黑暗.恶魔》中有提到你的事迹，并记录了你的形象。”

“你全都看过了么？”奥罗很快反应过来，随后冷静地发出了提问。

有着“血晶使者”之称、身为影星创世主直接造物的零之人偶师，拥有能够看穿黑魔法伪装的能力——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面对奥罗的问题，零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复活的，零？”奥罗问。

他们一个是翻阅过《黑暗.恶魔》的精灵，一个是“曾经拥有《史书》”的人类，有些事情无需交流，彼此之间也能互相通达。

“我刚刚苏醒。”对方答道。

“祁洛呢？”看来，“和平之神的法阵”没能达到祁洛希望的效果，奥罗心想。

“他死了。”零的语气中不存在丝毫惋惜，“我在书上看到，他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他原本还以为阿大在这二十年间、甚至到三百多年后的未来都毫无变化，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家伙勇得不得了，也许是自认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对待许伊雷时不似往日那般唯唯诺诺，话语间的玩笑也充满了尖锐之意。

“哈。”许伊雷扶额笑道，“‘偷第二次’？从我拿到它的那一刻起，它就是属于我的了。”

“阿大，你既知道这颗星球上‘万物有灵’，那应该也清楚——‘盗取’和‘认主’的区别吧？”

许伊雷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但阿大再度出声、叫住了他：

（时代的钥匙……艾米和爱琳娜中了祁洛的陷阱、成为和平之神法阵的祭品而死；雷欧国王受到血族叛徒的刺杀，他的死挑起了那场战争；闪电公主则是被卡尔所害。）

这会儿，阿大不但嘲讽许伊雷看见熟人死去后竟落荒而逃，他还连带着骂起了黑森林中的那帮血族人，表示“伯恩就是个懦夫”。

不过，情报商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这二十年间除了接济一些血族人、写点东西阴阳怪气麦格王国与云中界外，其实也没做什么大事，“和伯恩、许伊雷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沉睡了。”接着，似是察觉到自己态度出了问题，终究是害怕许伊雷发难的情报商人还是老实地交代了答案，“雷影解封了黑暗之主，向其提出了他的愿望……”

“当年，你从君主那里盗取的‘星球的史书’，在那场战争中被他捡漏取回，如今你想去偷第二次……这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下界还有一本史书，在星之学院的旧图书室里，有人守护着它。”他说，“《黑暗.恶魔》，记载星球黑暗面的‘永痕树’造物，它也能帮上你的忙。”

比起冒险做那种煎水作冰的事情，还不如就近去拿《黑暗.恶魔》，反正它们俩都是史书，都能为许伊雷解惑。

“你还没告诉我……”许伊雷脸上痛苦之色不减，但已振作起精神，不愿沉浸于过去未完成之事所带来的悲伤中，“雷卡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放心好了。”阿大话语中憋着一股气，“他没事。”

对于许伊雷而言，这确实是一件再简单不过、不值得记忆的小事。

之后，他就带着“星球的史书”离开了云中界，而天上城邦的居民们，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反应。

“他和跟他一起去的助手，在那片‘封印之地’困了好几年……好在黑暗之主守约，等他终于回到克里斯星上时，雷卡生命无恙，只是陷入了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漫长睡眠。”

“现在是雷影在执掌水银湖，不过，他和雷卡都待在外界。雷卡仍在沉睡，水银湖和矿湖人在照顾他。”阿大总结道，“除了这两个组织的人外，只有很少的生命体知道他们的所在地。”

“切。”突然发现理亏的他别过头，不再虎视眈眈地瞪向许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