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入梦明

“各位议员阁下，各位选民代表！”

“注意！屎里有毒！”

“怎么可能?！”赫无尧被突然升了一个调的语声惊醒，发现自己坐在议会室最后一排，居然不小心睡着了。

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聚拢在一起，雨落倾城。

空气中，弥漫的湿气，浓得化成了雾气。

这是一个昏暗阴沉，风雨凄凄的夜晚。

他就坐在最后一排靠过道边上，对惊醒之前的记忆，有点模糊，脑袋晕晕乎乎的。

接着他发现手上拿着一只墨字笔，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会议记录本，记录的什么，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

他放下笔，使劲捏了捏太阳穴，又按了按鼻子上面的睛明穴，头晕好了一点，视线也清晰了好多。

他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一下，坐在议会室前方演讲台上，正在发言的漂亮丸子头长官，发现她一边演讲，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看来是发现自己，在她演讲时睡着了，顿时他吓得冒出冷汗。

“完了，希望这位美女看不见，不认识，快点忘记我。”

发现他开会睡觉的人，正是戴富恩城邦·达卞布拉区，半年前刚刚选举上台的区议长，苏恩·菲影。

她分管区议会内的教育、旅游、公共安全、卫生和检控机构的工作。

平时难得一见，今天自己在会议中睡觉，却被她抓了一个正着。

见那个开会睡着的家伙，被自己的凌空瞪吓得缩起脑袋，装模作样开始记录笔记，她悻悻地收回了目光，继续自己的演讲。

在她的身后，插着勒阿矶伊联邦和戴富恩城邦，两面黄黑相间的旗帜。

幕布墙上，挂着金黄色的勒阿矶伊·焎特联邦徽章，还有戴富恩城邦徽章，最下面是一排名称缩写。

台上摆满了色彩艳丽的植物和盆栽，整个会场布置的非常典雅庄重。

“勒阿矶伊联邦正进行的新一届议会大选筹备工作，而我们戴富恩城邦达卞布拉湖区，各分管委员会还有很多委员、经理，没有全力投入工作！”

“就我们眼皮子底下的这条蜜罗河，竟然还有许多公民，为了节省处理费，私自己将排泄管路，接入蜜罗河中，屡禁不止。”

“在此，我提醒各位，特别是城邦市政经理麾下各位，自从城邦议长大人上次在游艇上钓鱼，不小心掉入蜜罗河中之后，已经炒掉了三位水源监管经理，多次下涵，要求我们区议会，立即组织进行蜜罗河清流工作。”

“他对流经城邦的蜜罗河，水质要求是：‘橙黄色至深褐色、清亮透明、有光泽，允许有微量聚集物，无异味，口感……’哦，这点他没提到。”

“再看看我们区内的排泄物分离处理工作，更是拖后腿……”

“上周有一位公民，因为对我们监督委员会规划的，新粪便处理中心选址不理解，为了抗议和表达不满，他竟然偷偷将粪便和尿液混合在一起，从窗户扔进格德·米斯城邦总长的家中，当时格德总长大人，正坐在窗口，与儿子享用晚餐。”

“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城邦环境生态整治环境工作，是区议会一项重点工作。”

“大家一定要拿出彩琅共和国人民银行印钱的精神，拿出达斯根联邦公民炒地皮的热情，将蜜罗河清流和排泄物分离工作的重要性、迫切性，通用各种多媒体载体，对各城区的公民进行宣传！”

“让每个公民意识到，随意向我们的母亲河中丢弃粪便，是在犯罪，是在毁灭勒阿矶伊联邦，毁灭安娜斯星球！”

赫无尧打起精神，注意听区议长的讲话，刚刚清醒后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情绪烦躁，如同梦魇中的窒息和无力感。

“起源之地……粪便有毒……那个孕妇的肚子里有个恶灵……你的屁眼有这么大……圣女都是你的！”一阵阵喃喃细语传来，用心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他感觉整个人，与会议室的时空格格不入，想要拼命挣脱，又像要掌控什么。

可是台上的丸子头长官，来回巡视的目光，又把心不在焉的他拉了回来，他心头的烦躁，渐渐平静下来。

“……另外，今天邀请大家，来到我们新落成的达卞布拉湖区公民中心，进行议会，也是为了庆祝中心，正式投用一个月！”

“啪啪啪……”旁边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大便不拉湖？大便不拉？为什么？这个湖的名字起得好奇怪！总感觉像是在暗示着什么？”赫无尧又开始走神。

“宇宙广播历0015年开始，戴富恩城邦议会，根据我们达卞布拉湖区选民的期望，进行大量拨款，城邦城邦总长格德·米斯，也提出建立一个创新和创业委员会，专门用于服务和支持科技领域种子基金……”

“在我们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教育资源，加上议会税收优惠政策吸引之下，到了现在的0025年，经过十年的努力，许多世界一流的人工智能、生物科技研发制造企业，在我们区安家落户，并不断扩大投资规模……”

“各位城邦各委员会委员、各个区的议员代表，今天会议内容到此结束。”

“接下来，大家将随我，一起参观招商特区内的彩琅·华美财团，达斯根·霍哥根制药等著名企业……”

演讲词说完，她点点头，推开了话筒，离开了演讲台。

“好，感谢区议长的演说。”

一个男声响起，坐在议会厅台下的一位胖胖的绅士，笑眯眯带头鼓起掌来。

“啪啪啪……”

掌声沉寂下来，胖绅士调整了一下面前话筒弯头，贴近继续说道：

“我，代表我们达卞布拉湖区全体议会工作人员，再次欢迎各位委员，还有议员代表们的光临。”

“下面，秘书长办公室的相关人员留一下，其它的委员、议员朋友请到议会中心公共餐厅，领一份工作简餐。”

“吃完稍稍休息，将有专门负责的工作人员，安排引导大家接下来的行程，现在散会。”

听到散会和吃饭，赫无尧自然而然感到腹中饥饿，同时又不想与区议长打个愉快的照面，所以他立即站起来，想跟其他人一起，混出会议室。

“赫助理……秘书长办公室的赫无尧！”

“啊？这下暴露了……是哪个混蛋在叫我？”

他瞄了一眼台下，发现那个丸子头长官，果然正在盯着自己，连忙尴尬的把脸转到另一边。

“……说你呢，臭小子！你还不快过来。”

一个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面容白胖地老者，他正对着自己招手。

“这是自己的上司？秘书长办公室伍茨德·肖恩主任？”

赫无尧心里痛苦地哀嚎，叫自己过去的，正是最后讲话的胖绅士。

“完蛋了，生怕区议长不认识我呀！真是谢谢你啊！臭老头！”

“嗯，无耻的……主任，有什么事吗？”赫无尧别别扭扭地走近自己的上司。

伍茨德·肖恩不吭气，又招招手。

“跟我讲悄悄话？刚刚你很大声音啊，笨蛋！”

他只好稍稍弯腰，把耳朵侧过去。

“注意！”伍茨德·肖恩贴着他的耳朵大喊，声音比刚才还震耳欲聋，把赫无尧惊得差点跳起来。

“苏恩区议长，对这次邀请会的各项要求很高，会后接待活动也是一样，你注意后续跟进。”

“特别是厕所的安全，我总感觉个别城邦外的乡下佬，想要乘机搞事情，你不要搞砸了。”

伍茨德主任非常严肃地命令道，声音大到能让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听到，赫无尧感觉有点尴尬。

“你他麻的不是想和我说悄悄话的样子啊！”

他用眼睛余光，稍稍瞄了一眼苏恩区议长，见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讲话结束后的微笑，起身与其它人一起，鱼贯而出。

赫无尧感觉和议长一起的家伙，样子有点奇怪。

这帮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说是参观人员，不如说是调查人员更加贴切，气氛有点诡异啊。

“另外，去到我办公室，找下助理林月悦，你们两人把待会参观行程安排，再确认一遍，你专门负责大巴士，要安排好，别担误行程。”

伍茨德主任说完，也起身离开，赫无尧还在发愣：

“林月悦？他是谁？我怎么记不起来。”

见人都走光了，赫无尧转身，有点艰难地离开会议室。

他心中充满疑问，但又不好直接问自己的上司，感觉像是又回到上班第一天，被安排写年终总结的那次。

走出会议室，只是被伍茨德主任留下，讲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奇怪地发现，刚刚散会地议员和代表们，竟然全部溜光了。

二楼内部走廊，一尘不染的浅黄色瓷砖映射着灯光，两旁会议室、办公室门都关着。

赫无尧路过时，扭头透过水晶窗看了几间，灯亮着，但是都没有人。

“大概都去恰饭了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这是一块进中学院时，父亲送给自己的电子表。

‘超硅’登山系列，当时，刚刚在联邦首发。

二/七

20:14: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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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不对啊，为什么这次会议放在晚上？”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参观？这谁安排的鬼？黑暗小魔仙吗?”

“也许这帮老爷们晚上要进行‘箫房灭火眼袭’？嗯，我错怪他们了。”

赫无尧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又管不着。

今天参加会议后，一直迷迷糊糊，直到现在，还不时有点心绪不宁，可是他发现，也没有什么朋友或同事，可以聊一聊。

回去找自己的上司问问？显然，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

他按下心中疑惑，顺着空荡荡的走廊，走到了尽头，发现这里有一扇防火门，旁边出口有个楼层标识：2。

“惨了，原来这里是楼梯口！我今天到底什么鬼？”

他不觉有点懊恼，因为他这才想起，电梯是在楼的另一边。

他回头看看，整个楼道寂静得可怕，仿佛与世界完全孤立。

他的心里不禁开始发毛。

注1:达卞布拉湖

原名达卞湖，千年以来一直作为附近人类古老沉浸式排泄之地，戴富恩建城后，随着城市的发展，市民人口的增加，此湖古老沉浸式排泄也变得不安全。

故安全厕所推广之后，由城邦议会立法，禁止湖中排泄，湖名也渐渐演化成如今的达卞不拉湖。

除了大雨，更让人不安的是，街道上，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或暴乱。

整条街，因车祸堵满了汽车，车门大开，现场没有一个司机。

室内顶灯、壁灯、墙灯全部打开，灯光明亮的耀眼。

身着浅灰色贴身挺括套装，面容姣好，气质端装，黑发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子正在讲话。

建筑内部，整洁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隐约传来令人放松的背景音乐。

戴富恩城邦的夜晚，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商业区街道，车水马龙，熙来攘往，如潮水般喧嚣的人群，奇怪地消失了踪影。

几辆失控的车，冲上路边的人行道，顶上了护栏，撞入路边商店。

这一灾难发生时，发生不少起火灾和爆炸，它们将路边的商店，烧成一片废墟，散发着焦臭。

在雨雾中，霓虹街灯的浮光掠影，不断地变化，让这条充满呛人烟味和腥臭味的街道，看起来更加光怪陆离。

透过落地水晶窗，能看到种植着安娜斯星球稀有植物，绿意盎然的中庭。

明亮的暖色照明，仿佛有一层温暖柔和的光罩，将这里与外面街道，分割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建筑群内部，二楼的一间议会室内，厚重的窗帘紧紧拉着。

混乱不堪的街道上，商店内，伤者留下的血迹，隐约可见，触目惊心。

这里，仿佛是被人遗忘的世界，寂静的街道，只有雨水滴滴答答，不停在洗刷清理着灾难留下的一切，它将那焦黑的，或鲜黄的色彩，慢慢晕染流动。

“原来是一个梦！”恍然之下，梦中残留的画面，让他有点分不清是现实和梦境的界线，他不得不，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今天的会议，在新落成的达卞布拉湖区公民中心2#议会厅进行，参加人数大约五十人。

混乱和恐怖的街道西侧，被宽阔的马路和景观带隔开，一片宏伟幢建筑物群。

门口巨大的标识牌上，黄底黑字：戴富恩城邦·达卞布拉湖·公民中心

优美繁华的街道，只剩下破损的车辆，慌乱中留下的随身物品，被大雨淋成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