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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千年话汴梁

第60章 月黑杀人夜

憨牛弯着腰从草丛中拖出那契丹护卫的尸体,然后往肩膀上一甩像扛麻袋一样,直接就进了屋。看到这一幕,施平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浑身还冒着虚汗。他咬了一下舌头,努力想让自己镇定起来,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从草丛中钻出来,他只觉得两腿发软,浑身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扶着墙壁勉强朝着那间屋子走去。好容易进了屋,施平这才发现除了耶律化哥,屋里另外还有两个女人的尸体。看那两个女人的打扮,应该是负责守夜的侍女。现在这两个女人全都倒在地上,脖子歪到了一边,显然是让憨牛给扭断了脖子。看到这副惨象,施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就要吐了出来。

憨牛正在摆放尸体,回头见施平脸色煞白,忙问:“大哥!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要不是今天那两个道士的出现,施平还不至于这么冲动,如此莽撞地潜入辽国驿馆,来了个夜探贼穴。他哪知道这两个道士与契丹人根本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还真是错有错着!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阴差阳错,也许这就是无巧不成书吧!通过憨牛的描述,施平大致知道了契丹人的计划。他现在脑子里快速运转,思索应对的办法,时间紧迫,今晚必须想出对策。按照萧琏的计划,使团明天一早就会有人去鸿胪寺告状,指责施平纵奴行凶,殴打辽国副使,致使耶律化哥重伤。

契丹人很有讹诈宋国的经验。按照宋朝官员的尿性,只要辽国使团拉开架式恐吓几次,宋人肯定顶不住辽使的压力,多半会采取息事宁人的办法,将这件事大而化之。萧琏认为,在宋朝朝堂官员的眼里,施平不过是个小小的武官,七品的翊卫郎在文官眼里屁都不是,完全是可以牺牲掉的。根据以前宋辽打交道的经验,施平肯定会扣上破坏两国邦交的罪名,推出来平息大辽国的怒火。

到时候,辽国使团就趁机加大施压的力度,迫使宋国严惩施平,最后让他罢官去职,并且取消他参加本次科举的资挌,如果能够流放就最好了。萧琏算盘打得贼精!等施平倒霉后,他就会出面装好人亲自来拉拢施平,诱以高官厚禄,鼓动施平投奔辽国。如果施平不肯就犯,契丹密谍就在施平离京后,把他绑回辽国,料他一个犯官身边也没有护卫。

憨牛松了口气,依然把施平扶在锦凳上坐下,说道:“大哥,你先歇一歇。只要告诉我怎么做,我听你的安排。”

施平点点头,答道“也好”,便开始观察了一下现场,脑子里快速的运转。指挥憨牛不停地把尸体挪来挪去。尽量把现场布置成无心失火的状况。虽然做不到以假乱真,但尽量少留下一些破绽。也许是见多了,心也就硬了起来。

他把现场布置成烛台点燃帐幔的场景,然后让憨牛将大部分煤油淋在尸体上,从包里面取出一卷导火索,估计了一下所需要的长度,然后裁下一截,一头插进皮囊剩下的煤油里,作为延时的引火之物。反正这种皮囊是用橡胶做的,遇到火也会燃烧起来。等憨牛布置完毕,施平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施平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认为没有太多的破绽后,这才点燃了引线,两个人趁着导火索留下的这个间隙,以最快的速度循着原路退出了房间,然后朝杏树林那边的围墙摸去。沿着来时的路,两个人出了驿馆,立马就朝蔡河边跑去,跳入水中游到对岸。

再回头看去时,隐隐听到对岸辽国驿馆内人声鼎沸,朱雀门前的大街上也响起了一阵阵铜锣声,其中的一栋屋子浓烟滚滚,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冲天的火光已经艳红了半边天际。见到一切顺利,施平和憨牛两个人也安了心。

两人在河里洗干净身上的呕吐物,躲进一个树林里把衣服晾好等它风干。现在天气热,没多久衣服就稍微干了一些。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穿好衣服以后,两人就沿着河堤往崇明门方向走。此时已是丑时三刻,大概是现代时间凌晨三点钟的样子。一路上凉风习习,浅水流过布满鹅卵石的岸边河床,在朦胧的月光下哗哗回荡,两岸的房屋农舍皆笼罩在淡淡的烟气里。

施平和憨牛各自想着心事,就这样默默的走在河床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今天晚上自己的表现,让施平第一次有了种挫败感,身上也特别乏,便招呼憨牛一声,坐在河旁的圆石上吹风。

憨牛走了过来挨着施平坐下,又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居然掏出包牛肉干,递过来说道:“大哥,折腾了一晚上,乏了吧?吃点东西吧!”

“嗯,你也吃。”施平答应一声,随手将块牛肉塞在嘴里,平日里很香的五香牛肉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朦胧的月光,照得施平的脸上惨白,显得没有多少血色。

憨牛用肩膀顶了顶施平,悠悠说道:“大哥,慢慢嚼。别想那么多。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回去好好睡一觉,过两天就习惯了。”

“我明白,别担心!会没事的。”施平勉强笑笑,又随口问道,“老三,你第一次杀人是多大?”

“第一次啊!”憨牛陷入回忆。他双手抱住膝盖,漫无目的的看着河对岸,喃喃说道,“四年前吧,我和拴柱、墨儿逃难路过南阳的时候,有个当地的泼皮盯上了墨儿。这家伙夜里跟到破庙里,乘着墨儿小解,用迷药麻翻了她,准备把他拐到青楼里去。好在被拴柱发现了,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时,我趁其不备用石头砸他,没想到一下子就把他砸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哪你当时怕不怕?”施平扭头看着憨牛又问道。

“呵呵”,憨牛憨憨一笑,眼圈有些发红,”动手的时候没想过,也没想砸死他。等那个拐子被我砸死了,再看到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我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接下来几天,我和大哥现在一样,睡也睡不好,也吃不下东西,到了襄阳时还得了场重病。要不是墨儿和拴柱照顾我,恐怕我熬不过去。就见不到大哥你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威风……”

说到这,憨牛看向施平,认真的说,“大哥,相信我!只要俺憨牛活着,就不许别人伤害你!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我信你!”施平嘿嘿一笑,拍拍憨牛厚实肩膀,说道,“老三,大哥也不许别人欺负咱们的兄弟,大家抱成团,都好好活着,活得顶天立地。”

“好!抱成团,咱们要活得顶天立地。”憨牛慎重的发誓。

施平心中感动。当初收留憨牛、拴柱和墨儿时,主要还是身边缺乏人手。说白了,还是有一些功利心的。可这个时代的人太朴实了。你对他好,他全心全意的跟着你,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大哥。相比三年前,少年人中憨牛变化最大,这小子如今壮得像一头牛,有了少年人的虎虎生气。

两人回到车行时,已经寅时,昨晚一起出去的小伙伴们都没有休息,他们一直守在客堂等待着施平憨牛两人的消息。见到两人平安回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施平拍拍每一个人的肩膀。说了一句“有事明天说,大伙儿都散了吧”,众人应诺,这才各自回房休息。

说句实话,收养这些少年人,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做的最正确的决定。除了狄青、憨牛和拴柱他们几个,仙云山庄里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才是最让施平在这时代有成就感的事情。等众人散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施平心情好多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举火天。今儿个一夜施平就把这杀人放火的事,全都干齐了,此时却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兴奋。在浴室里快速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一阵阵倦意涌上头来。回到房间头刚沾上枕头,施平便呼呼睡了过去。一夜无梦,他睡得竟是如此的安详……

(未完待续)

一切似乎计划的完美无缺。施平努力想着如何避开陷阱的办法,去找老师王曾?恐怕不行,关系到维护檀渊之盟这样的国策,这位王相恐怕也帮不上忙。至于张茂实,即使通过她影响皇帝,恐怕也没什么效果。施平知道在刘娥当政时代,只要这位刘太后不肯保自己,谁也帮不上忙。刘娥会保自己吗?用屁股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就丢下仙云山庄远走高飞,施平还有些放不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时间,施平心中踌躇,进退两难。此时已近丑时,淅沥沥的小雨也停了,月亮从云层间钻了出来。

此时屋外只剩下施平一人,他的心跳得厉害,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嘴巴不听使唤的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他现在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以为自己仗着武功高强就所向无敌,可以在这时代横扫千军。可现在才发现真正到了战场上,他的心理素质并非像外表那样坚强,相对于这个时代真正的勇士狄青和憨牛,他简直弱爆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那张门又打开了,只见憨牛伸出头来左右观察了一下,院子里非常的安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憨牛朝这边招了招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这表示已经得手了!按照两人先前的分工,施平要进屋去布置一下现场,好让这场火灾显得比较合理。

趁着他没有倒地,憨牛一个箭步就冲到他面前,伸手托住他的身体,免得跌下去发出声音。随即憨牛一个断头台,勒住了那人的脖子。这是柔术中的一种寝技,是用胳膊夹住对方的头,同时双腿夹住对方的腰,面对面,这个招数会对受招者的颈椎施加非常大的压力,只要几分钟就可以让人窒息而亡。

憨牛跟着施平来到后院一个隐蔽的地方,就迫不及待的把刚才听到的内容告诉了施平。刚才那个锦袍人便是辽使萧琏,床上受伤的人就是那个耶律化哥,如施平所料,契丹使团就是奔着他来的。为了达到目的,这个辽国使团也是下了血本,副使耶律化哥不惜自残设下计谋陷害施平,毁掉他在大宋的前程。

借着朦胧的月光,憨牛见施平还在犹豫,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大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耶律化哥自己找死,咱俩成全他就是了!这里驿馆都是木制建筑,事后一把火把这驿馆烧了不就结了。大哥你想想,这东京城一年要发生多少次火灾啊!只要计划周密,谁又知道是咱俩干的?待会咱俩把那个守卫和耶律化哥用吹管麻翻,然后勒死他们。大哥,我身上携带了一皮口袋庄里炼焦出的煤油,这可是最好的引火之物。等这些个”证人”都被烧成了灰,我看萧琏这帮辽狗明天怎么去告咱们!”

施平先是一怔,随后眼前一亮。他一拍自己的额头:”对呀!自己要逃出这个无解的陷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把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毁灭掉。干嘛要把别人扯进来,自己这不是傻吗?”

循着来时的路径,两人又来到了刚才那间房子外的草丛中,借着廊下微弱的灯笼光线,两人发现那个契丹护卫靠着一根柱子,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漫漫长夜,显然这家伙困了。施平从右摸到门廊入口附近,轻轻的取下背上的五连发猎枪,隐蔽在草丛中负责警戒。

施平这鸟人这些年就没教过憨牛啥好玩意儿,全是一招毙命的杀人招数!这些狠辣的招数并非龙虎拳教授的手段。包括昨天憨牛使的那招抱腰过胸摔,都是他上辈子私下从最残酷的ufc比赛录相中学来的。虽然是偷师,施平也算是练得不错,但他两辈子都没有机会实战过,不到生死关头,让施平亲手去杀人,还真没有那个胆量。到了这个时空,出于某种恶趣味,施平一股脑全教给了狄青和憨牛。

憨牛天生就是个傻大胆,只见他干净利索的结果了那名契丹武士的性命,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提起那具尸体的脚,把那名武士的身体拖到草丛中隐藏起来。随即来到房门口轻轻地去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只见他一闪身,就消失在门内。此时正值仲夏,雨后的空气中有些闷热。一阵热风吹拂在施平的脸上,他感到天气又热了许多,心里有些支持不住,一种中暑般要晕眩过去的症状,从他的身体内部来临了。

和前两次不一样,在洛阳的上清宫与土匪火并,当时真正挥刀杀人的是狄青和憨牛,而他只是拿着猎枪远远的打人,根本没和人肉搏过。而水上剿匪那仗,他只是站在船头,指挥手下那些护卫去打仗。而这一次是面对面的徒手杀人,虽然现在不是他动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也让他极度的不适应。

憨牛则不同,他从小生活在宋辽边境上,见惯了杀戮。再说那年逃难,一路上多少丑恶的事情没见过,能够撑过来的就没有傻子。这一点,施平就不如憨牛这个外表憨厚的家伙心狠手辣。说白了,他没有作为一个宋朝人,尤其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或枭雄的自觉。他现在既不够狠,也不够果决。相对于憨牛他们几个,施平就是个傻白甜。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施平犹豫了。他迎着憨牛坚定的目光,打定了主意,咬牙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说实话,让他这个后世的老实孩子杀人放火,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没有开始,施平的腿肚子就有些发抖。好在还有憨牛这个愣头青去干,施平自己怕是办不了这件事。两个人分了一下工,施平负责望风,杀人放火的事就交给憨牛了。

施平艰难的摇摇头,勉强忍住恶心答道:“我没事……”话还没说完,一张嘴”哇”的一下子,顿时吐得个昏天黑地。憨牛吓了一跳,顾不得被吐了一身,忙过来轻拍施平的后背。

吐出来后,施平心中那种烦闷没有了,那种中暑的感觉神奇的消失了,头脑立马清醒了过来。他摆摆手对憨牛说道:“老三,我没事!把这里了结了再说。”

憨牛则从左边草丛中包抄过去,他蹑手蹑脚悄悄靠近那座房子,在距离那护卫十步左右停了下来,只见他慢慢的举起手中的吹管,对准了那个契丹人的后背。噗的一声轻响,那根吹针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不偏不倚正好钉在那契丹人后背正中。

那契丹人后背微微一痛,他猛然一惊清醒了过来,本能地就伸手去摸后背,却怎么也够不着。好在麻醉药的效果很好,那人只是刚开始痛了一下,后背很快就没有了知觉,痛感也随之消失了。那人抬头看了眼围绕着灯笼飞舞的蚊蝇,以为刚才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于是淬了一口,嘴里嘟囔了几句,也就没太在意。他继续靠在柱子上打盹,渐渐的头越来越沉,双腿也没了力气,慢慢的滑了下去。

也难怪施平刚才钻了牛角尖。他毕竟来自和平年代的法治社会,在后世的成长过程中,循规蹈矩已经养成了习惯。再说,施平这个人两辈子都不是个狠角色,你让一个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的人下决心去杀人灭口,根本不是说说那么容易,想要过了心理这一关,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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