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起疑心
她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实在也想不起来究竟说到哪儿了，便转移了话题，突然说道，“你啊，在这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多年，从来就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过，活着可真够累的。本宫知道你的苦，你那从不敢对旁人诉的苦楚。本宫当年就看出来了，后宫谁人都在说你要感谢唐皇后，多照顾唐皇后的时候，你表面上应和，袖筒中的手却捏成了拳头，掌心的肉几乎要被扣下来了。”
很是叹息了一番，秦皇后接着道，“后来我细细想了想，大概猜透了，倘若你入宫时便是一个崇尚名利的人，一心想要爬高的人，那么唐皇后和唐家对你和沈家的引荐和照顾，便当真是恩德，可少年的你，大概还没有那份野心吧？”
一直静默未动的磐文帝，突然身形一晃，脚步挪动之间，踩到了一块嵌开缝隙的砖，砖块摩擦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秦皇后警觉，猛然回过头来，见皇帝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的身后，她悚然一惊，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儿跌坐到一旁的火盆中去。
他压根没有想过，皇后娘娘会突然跟死后的沈妃娘娘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算上来来往往的，沈妃已经对皇后娘娘下手不只两次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卓今言垂下头，木木的看着自己的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朝前方踢着。
磐文帝的肩膀跌在了墙面上，帮着秦皇后挡了一下。
秦皇后骇然，身子稳住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确认陛下的安危，“陛下，您没事吧？”
磐文帝摆了摆手，“朕无妨的。”作势弹去了秦皇后头顶上的一小块碎屑，磐文帝嘴角微微上扬，“许久都没有练了，手脚稍显笨拙，让皇后见笑了。”
秦皇后已是满头的冷汗，“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磐文帝一点儿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很是认真的看了秦皇后一样，像是才刚刚认得她似的，“皇后身子还没好全，还顶着风雪来送沈妃，这份心意，沈妃定然能够感受得到。”
秦皇后方才反应过来，意识到皇帝定是听到自己刚刚所说的了。
不由得心虚局促眨巴了两下眼睛，磐文帝对于秦皇后这个反应很满意，拉着她走到卓今言的跟前。
“老五，你亲自送你母后回去，务必看着她躺下了再回来。”
卓今言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简单的道别之后，便带着皇后娘娘离开了灵堂。
直至走出很远了，秦皇后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捏着卓今言的手更松了一度，“适才依你所看，你父皇没起疑心吧？”
卓今言摇了摇头，“母后今天真是没必要顶着风雪走这一趟，您的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本宫的身子，自然有羿夫人给调理，今个过来一趟，顶多延个十天半个月好而已，但是若错过这次解释的机会，你跟本宫，跟范府的事情，于陛下的心底深处，便是一块死结，日后想解都解不开的。”
心中的怀疑得到了印证，卓今言松了一口气，“多谢母妃。”
秦皇后是掐着点儿过来灵堂这边的，并且在磐文帝身边的人处提前都打好了招呼，让他们不管用什么招数，务必让磐文帝今晚过来一趟，听到自己在沈妃灵堂中，对着棺椁的最后告别。
只要磐文帝听到秦皇后对沈妃并没有过多恨意，以及对往日的释怀，便能对秦皇后和老五有一些改观，至少不会将范家和老五的联合，看得过分功利。
只要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皇后觉得自己怎么折腾，都值得。
忽然发现自己和嬷嬷的脚旁多了一双明黄色绣龙纹的鞋子，整个奉苍上下，唯独一人有资格穿这双鞋。
卓今言暗惊，猛然抬头，正对上磐文帝一双平静的眼睛，他慈爱的看着卓今言，将手指比到了自己的嘴巴中间，暗示他:不要做声。
卓今齐仍然是摇头，很有底气的朝着嬷嬷眨了眨眼睛。
静默了这么一会儿，皇后娘娘突然抬起头，“适才说到哪儿了？”
嬷嬷和卓今齐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要上前打断当前的尴尬，却被卓今齐一把给拦住了。
说实在的，皇后娘娘过来这事儿，看在卓今言的眼睛里，是很意外的。
卓今言和嬷嬷们同时心下一沉，但已经来不及了。
磐文帝无声的朝着前方皇后娘娘所坐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已斜斜罩在了皇后娘娘身旁的暖炉侧畔，如果皇后足够细心，并且说的不是很投入的话，其实是能够观察到的。
默默的为皇后娘娘捏了一把汗。
卓今齐隐隐有所察觉，母后今天过来灵堂，似乎是故意的安排。
而且，他相信母妃，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掉链子的。
嬷嬷很是不解，眉头都快跳动到发际线上去了，她很着急，陛下可是在这儿呢，当下是最好的提醒皇后娘娘的时间，若是都错过了，那待会儿皇后娘娘当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他们再想要开口提醒，就太显得刻意了。
磐文帝明明听见了，却还是没有出声阻止，静静的站在了皇后的身后，颀长的身形一动不动。
这个节骨眼上，卓今言跟嬷嬷们反倒不方便出声了。
磐文帝眼疾手快，在不远处卓今言呼喊着冲上来之际，一把抓住了秦皇后的手，“皇后！”
他一个转身，借力使力的将皇后扭在了自己的怀中，由于用力过大，两人在地中央合力转动了两圈之后，便朝着一旁的墙面倒去。
皇后垂着头，双手靠拢在了火盆的旁边，“紫嫣那丫头，本宫早就原谅她了，做人，很多时候就得看得开。如今回头去瞧过去的经历，本宫就只有感激。若非你指使紫嫣对本宫下手，本宫也不会因祸得福，看到陛下的关切和老五的孝顺。有这一切，本宫就都觉得值得了。”
她长叹一声，突然陷入了一阵静默。
但很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到，因为皇后默默地，正说到沈妃主使紫嫣给自己下毒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