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的灾变

“很棒？”赵小鹏懵圈了。

擅长交谈的他，以往也对研究所其余人讲述过自己被关进来的犯罪经历，得到的回复基本是，“年轻人，冲动是魔鬼”，“为了一个女人，你也太傻了”，“我要是你，揍那对狗男女一顿就行，何必动刀子呢？”

干得漂亮这四个字，还是他这些年来听得最舒心的四个字。

一听，赵小鹏豁然明悟，“之前组长说研究所会来两个新人，昨晚a组来了一人，叫陈泽，挺健谈的家伙，我问他另一个新人时，他还不告诉我，原来你被分配去了b组。”

“谁负责带你？004那个大叔？009那个沉默男？”

白曜摇了摇头，“是003组长。”

“虽然你没有陈泽健谈，但比他有趣得多。”赵小鹏喝了口咖啡，悠悠续说，“其实只要你在魔方内表现良好，亦是做出重大贡献，是能够减刑的，像我被判决为22号魔方服务27年，前几个月我在生物芯片的研究有了突破，组长向联邦汇报，给我减刑了十个月。”

听了这话，白曜更加确定猜测，这个叫22号魔方的东西就是一所监狱堡垒，哪怕是研究所人员，也属于犯了罪才被关进来的，而非自愿来到这里做研究。

我会犯什么罪呢？

估计是个影响极其恶劣的罪行。

将古怪念头抛掷脑后，白曜开始直入正题，试探性问道，“003组长跟我说，每个人都要进行机械义肢改造，不改造不行吗？”

放下咖啡杯，赵小鹏笃定告知，“不行，这是魔方内对研究所人员的规定，机械义肢能大幅度增强我们的工作效率，改造后还会注射一种基因药剂，让我们变得更完美，每天只要休息三四个小时即可。”

说着，他掀起左手衣袖，机械手臂的金属质感强烈，表面还贴了金条作为装饰，像在无声炫耀。

白曜继续试探，“可我之前遇见一位女子，她就没有改造过身体。”

“你遇见了她！”赵小鹏瞳孔骤缩，表情变得严肃，郑重道，“她叫云叶音，与我们不同，她和她的老师林知巳是魔方中地位特殊的存在，你千万、千万不要去接触他们，遇见了就低头绕路走，相信我，我们和他们就是云和泥的差别，不可能有交际，也不能有交际！”

“我就说嘛，003组长带新人属于抛弃式，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不跟你讲明，你记住，别靠近那两人，更不要去打听，好好工作，争取减刑，早点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魔方。”

赵小鹏的反应远超白曜预料，这更加证明那两人非凡的地位。

男人第六感告诉他，要是能得到中年男人林知巳的认可，自己的命运就会发生难以想象的改变。

“早餐时间快结束，我要去工作了，有机会带你去特殊服务器的虚拟世界享受，非常刺激。”赵小鹏拿出通讯仪器看了眼时间，笑眯眯走了。

白曜本以为研究所人员都是那种庄严肃穆的工作狂，可遇见赵小鹏才明白，有趣的灵魂，还挺多。

沉思默想几秒，他走向第一排书架，拾起一个通讯器，捣鼓半天才开启，上面显示要输入编号和身份验证。

根据步骤走，他输入了032编号，通讯器顶端射出红外线扫描了面部，即便戴着口罩，依旧显示身份验证成功。

“这是……22号魔方地图？”

白曜仔细端详路线，有一个红点在图书室，应该就是他的位置，地图不算复杂，关押囚犯的监狱堡垒、研究所、休息区、娱乐区、健身区、食堂等有明确标注。

但很多通道和房间被画了红叉，写着“禁止入内”，其中就包括云叶音之前带他去的房间。

靠着书架研究了半天，白曜勉强弄懂，这就是一个通讯阅读器，可以用来联系其他研究所人员，以及查阅资料，当然了，能查阅到的都是毫无价值的资料，重要信息根本不显示。

以他新人的身份，没有联网的权限。

他站着一看就是两个多小时，哪怕能查阅的资料有限，可对于一无所知的白曜来讲，也显得格外珍贵。

“联邦，七大财团，22号城市属于白氏财团和苏氏财团的掌控区域，财团垄断了几乎所有经济命脉……”

“我们坚守自己的作风，最终发现，崩坏的秩序改变了社会，我们无能为力，只能放弃，人间不值得……”

静静阅读，白曜从小到大记忆力就异常强，也许达不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可一目十行，记住一段时间的事情细节还是问题不大。

滴！滴！滴！

通讯器角落跳出一个弹窗，他点开查阅，类似邮箱信件:

五分钟后来研究所b区。

寄件人003。

白曜表情古怪，好吧，你不跟我讲有通讯器这种东西，我费劲半天学会登录使用后，你就给我发来邮件，去你大爷！

心中鄙夷，收起通讯器，他查看了一下金边沙漏，相比最初，沙粒减少了五分之二。

凭借超强记忆，白曜辗转来到研究所b区，合金门开启，只见十几人来回忙碌，个个面目凝重，像是在进行某种重要实验。

皮肤黝黑的003侧目看向他，言简意赅吩咐，“你去3号隔间对实验体进行机械手臂功能检测。”

“好的。”白曜也没拒绝或多问，转身就去了金属墙体密封的3号隔间。

穹顶安装了七个摄像头，不少仪器凌乱摆放，一个机械狱警持枪看守着手术床上的魁梧囚犯。

这名囚犯惊恐地注视他，语气哀求道，“能不能轻点，我怕痛。”

白曜缄默不言，伸手触碰对方冰凉的机械手臂，这玩意结构太过复杂繁琐，他完全看不懂，更不会什么功能检测。

回头瞟了眼机械狱警，他硬着头皮胡乱捣鼓，有种考政治题目的时候，哪怕不会，也要写满试卷的干劲。

魁梧囚犯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感动涌上心头，出声道，“你是对我最温柔的研究所人员。”

拿起身旁金属锤子，白曜二话不说，一锤子就是重重敲上去！

当，当，当。

囚犯瞪大眼睛盯着金属锤子，心生后悔……草率了，这家伙一点也不温柔。

白曜就这样自由发挥了几个小时。

直到中午12点整，隔间被推开，003组长疲惫地走进，脱掉了白大褂，询问，“能量供给和性能是否正常？”

“正常。”白曜不慌不忙回答，实则他哪知道正不正常，反正手术床上的囚犯算是被他敲得精神不正常了。

003组长点头，“把实验对象送回隔离室观察。”

机械狱警押着束缚了手脚、一脸解脱的魁梧囚犯离开。

“组长，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白曜也准备先撤。

谁知，中年男人叫住了他，“没事，刚好趁着午休时间，我将你的机械义肢安装了再说，过程会有些痛，忍耐一下就好，联邦最新版医疗义眼很强大，具备了骨骼扫描和病情分析等功能。”

“来，躺下，我先给你麻醉。”

危机来临，白曜心情沉到谷底，你也太热爱工作了吧？午休时间好好休息不香吗？非要给我改造！

卷起衣袖，003先给机械手臂消毒，调整了红外线切割仪器。

这种手术他经常在囚犯身上实行，早就熟透，不过少年似乎没打算配合他，依旧僵硬站着，“我不想浪费时间，我也和你说过了，每个人必须将双手和左眼替换成义肢。”

白曜眼神冷漠，“组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中年男人简短一个字道。

“要是杀了你，我会被判什么罪？”白曜问道。

003明显愣了一下，还以为对方会问机械改造的过程，结果竟是问这种荒谬怪诞的事。

这少年是打算杀了我？然后逃避被改造的命运？

中年男人保持平和目光道，“如果你杀了我，联邦会派人接替我的职位，你大概率沦为22号魔方的囚犯，还是避免不了义肢手术，罪行也会加重。”

白曜想了想，“挺不划算。”

“嗯。”003组长点点头，“以前同样有新人不接受机械义肢，可改造后，他们就爱上了那种更方便、做事效率更高的感觉。”

白曜怔了半天，“我想我不会爱上那种感觉。”

然而，中年男人可不会由着他，伸出强行控制住少年，通过手铐束缚在手术床上，拾起准备好的麻醉药剂。

黄色刺眼的灯光，毫无温度的机器，白曜直勾勾盯着针管，心跳倏地剧烈，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铁门被谁重重推开。

身材高挑，样貌清秀的云叶音破门而入，蹙眉，“这个新人，老师要了。”

即将接触肌肤的针管停下，003表情不太对劲，沉声质问，“新人是联邦分配来的，你们是不是过分了些？”

“过分？”云叶音冷笑，“告诉联邦高层，他们在想什么，老师一清二楚，22号魔方，我们说了算！”

一句话，霸气侧漏，强势的一批，中年男人默然了，低头沉思几秒后，将麻醉剂放入托盘，拿起白大褂，走出3号隔间。

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眼手术床上的少年，想不通这个新人短短几个小时内，是如何接触到云叶音的，甚至能让对方亲自来要人。

此时此刻，白曜很庆幸在监狱堡垒的时候，厚着脸皮留下，为自己争取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差一点，他的身体就不再是他的身体了。

云叶音解开手铐，面无表情道，“跟我走。”

摆脱桎梏的白曜起身，活动一下勒出痕迹的手腕，追问，“您的老师为何要我？”

“以后你就知道了。”云叶音随口回答道。

白曜看着女子背影，赶忙追上，这可是他目前的保命牌，要是跟丢了，说不定还会被003抓回来改造。

但他还是低估了云叶音对别人的震慑力。

“我靠，你这么悲催！”赵小鹏瞪眼惊呼，侃侃而谈道，“我跟你说，003组长是最难相处的人，从来不苟言笑，眼里只有工作，比机器人还要机器人，一天就在虚拟世界休息三个小时，他带人的话，简直属于抛弃式，什么也不教，什么也不说明……”

安静倾听，白曜心中要多无语有多无语，暗自吐槽，穿越到未知环境就罢了，神tm带我的人还是个不负责的家伙，画个圈圈诅咒你！

伴随着沉默，两人之间的氛围略微压抑，白曜不太会安慰人，想了半天，脱口说道:“干得漂亮。”

似乎觉得被误解了，他补充解释，“我是说，你的做法很棒。”

沉吟片刻，白曜“唉”了一声，这一叹息，三分无奈，七分懊悔，堪称精髓的演技。

“白曜，b组的人。”

“图书室，禁止喧哗。”突然，一台机器人寻声而来，发出提醒。

赵小鹏停止言语，嬉笑一声，等机器人走后，他压低嗓音道:

啥？犯罪？

“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隐私。”赵小鹏安慰一句。

或许被白曜的一声叹息烘托了气氛，他娓娓讲述，“我在魔方里待了快七年，偶尔也挺后悔当时不该意气用事，我和我未婚妻都是联邦高级机械设计师，某天，我提前下班，回家就撞见她出轨，那一瞬间的怒火燃烧了我的理智，跑进厨房，一刀，我就杀了那个男人！”

“我满手血液，眼神凶狠，一步一步走向未婚妻，最后还是扔掉刀离开了家，我在街上没走多久，便被联邦警卫抓捕，事后得知，我特么前脚刚走，那女人就选择报警。”

没必要重复一遍吧，我又不是没听见……白曜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前行，来到图书馆一个写着“禁止喧哗”的角落，赵小鹏倚靠金属墙体，端着杯子搅拌咖啡，审视少年几眼，“看你这样，不像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他看向白曜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和，“我很好奇，你是犯了什么罪？”

“唉”熟悉的叹息，熟悉的口气，白曜黯然神伤道，“往事不堪回首，以后请多指教。”

白曜表情不变，脑海中快速解析这个信息，对方的意思是，哪怕研究所人员，也是罪犯？

可纸条的资料上没记载我是罪犯啊。

“走，我们去角落聊，顺便给你科普新人该注意的事项，免得003组长不跟你说，你无意间触犯，后果会很严重，会很严重。”